33、低開

　　九月初，s市的暑氣依舊戀棧不去， 這座城市的氣溫總要比周邊城市高上那麼一兩度， 大概是辦公樓多，空調開得太多，熱島效應過於明顯， 下午兩點多去市中心跑一遭， 回來就是一身的汗， 甜甜特意在門口陰影處歇了一會， 等汗收完了才走進gmc俱樂部，但即使如此， 一進去也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俱樂部的空調開的太低了，恨不得開到10度的感覺， 運營都在辦公室備了外套，不然根本撐不住。

　　「nice！」走廊裡隱隱傳來的嘈雜喊聲讓她的目光不禁跟著調了過去——空調開得這麼低也是有原因的，要和十幾個正值青春期愛動愛出汗的大男孩在一層樓裡辦公，空調開低點對大家都好，甜甜撇撇嘴， 又笑了一下，掏出手機潛伏到訓練室門口，把門打開一點兒，從門縫裡拍了個手機視頻， 記錄下一隊成員圍著桌子大喊nice的畫面，這才回自己辦公室，「哎， 我剛拍了個視頻，你們來看看啊，沒問題的話就當今日份的戰隊日常發了。」

　　「我看看我看看？」媒體總監——其實就是手底下管了小貓兩三隻的小頭頭湊過來看了一眼，「行，加個濾鏡唄，就這樣了，訓練賽開始了，粉絲也希望看到他們在認真訓練什麼的。」

　　「最重要不是這樣拍不到正臉嗎，計畫通啊。」甜甜吐槽道，「我去啊，紅豆又是幾天沒洗頭了，真的髒死了髒死了，我求求他們了，別給運營的工作製造困難了好不好。」

　　「昨天去拍攝了，洗頭了吧，」總監說，她剛才在食堂也和幾個隊員打了照面，「他們都給上了髮油做造型，回來沒洗就睡了才是那個效果，也沒那麼髒啦。」

　　話裡是有點為選手開脫的味道，但也不是太明顯，因為俱樂部招聘工作人員，首要的第一條件就是不找粉絲，所以俱樂部工作人員不可能對選手擁有濾鏡，甚至有些也不怎麼懂遊戲，選手對她們來說，大概是屬於經常不配合工作，惹事要她們擦屁股，收入還比她們高許多的同事，平時在微博上對俱樂部選手那又愛又恨，仿佛媽媽、姐姐般的口吻屬於工作需要，私底下幾個運營湊在一起，沒少吐槽自己俱樂部的選手——也不是沒有電競圈的粉絲，但本命多數都在別家俱樂部，就算要花癡，也都是花癡別家的選手。

　　「哎，雪中飛的硬照出來了沒有啊？你問一下玉玉唄，底照給我們幾張，讓我們舔舔屏——他是真的帥啊！修圖師傅特別喜歡他吧，省工時啊。」

　　「反正化妝師是很喜歡他，說他賊懂禮貌，而且人長得又好，怎麼畫都好看。」

　　「是吧，哪個化妝師啊，是那個高個的還是矮個長頭髮的？」

　　「矮個長頭髮的。」

　　「是她呀，哎你聽說了嗎，就是她，上次問雪中飛加微信，被他拒絕了……就上賽季最後幾場和我們打的時候，麵粉都看見了……」

　　「真的啊真的啊？哎，這不奇怪，哪次eg比賽第一排不是坐滿了小姐姐？好幾個真的很漂亮，手裡都拿著愛馬仕啊。」

　　「是的啊，都是雪中飛的大粉吧？難怪他們家投票，要花錢的那種次次都是第一，宅男之力都鬥不過的。」

　　「那現在stg豈不是高興死了，他們家本來宅男之力就多，現在又多了小姐姐之力，eg血虧。」

　　「不然你以為他憑什麼賣一千萬？」

　　「到底有沒有一千萬啊？」

　　手裡一邊做事，口中一邊悄咪咪的八卦著，甜甜給視頻加了一層層濾鏡，快把剪影裡的隊員p得媽都不認識了，一邊打開微博傳送視頻，一邊想起來說道，「噢，對了，說起來，eg也未必血虧呢，現在小姐姐之力是過去stg了，但是stg的宅男之力說不定會過來啊，剛開會等的時候我們還八卦呢，聯盟想推eg的新老闆，特別想，整場會一直在說服eg。」

　　新賽季快到了，對俱樂部來說，意味著多方面的動員，除了隊員要備戰秋季賽，運營這段時間也是開會頻繁，每個賽季俱樂部內部的運營計畫可都是要上交給聯盟審核的，聯盟本身也會幫助俱樂部厘清方向，並且提供資源和必要的幫助。俱樂部運營，除了面向粉絲的經營開發以外，其實也包含了和聯盟的關係維護——就比如說贊助商吧，除了各俱樂部自己找的以外，聯盟本身也握有一些贊助資源可以介紹給俱樂部，這時候介紹給誰，裁量權完全在聯盟高層手裡，怎麼維護和這些高層的關係，就得看經理和運營的了，其實這幾個崗位有時候也分得沒那麼開，有些小俱樂部，運營只是打雜的，這種和聯盟開會的事情都是經理自己去。

　　「那eg怎麼說啊？」總監麵條耳朵豎起來了——gmc這支隊伍還很年輕，一個表現就是俱樂部上下人等的id都是配套的，全是食物系，這說明老人，不管是教練、隊員還是運營，都還沒開始離職。「還是不答應？他們這次是誰來開會啊？」

　　「還是李啊，我去的時候他剛好出來。」甜甜說的是李經理，戰隊和聯盟碰頭確定運營造星方向，這都是個對個開的小會，因為聯盟給每個戰隊許諾的資源未必一樣，以前都是線上對接的多，但這賽季聯盟造星組換了領導，喜歡現場開會，俱樂部的運營就得按時間過去在外面等著，好像翻牌子似的一個個進去談。麵條去了幾次就不耐煩了，把苦差事推給甜甜，李經理卻無人可推。「以前做運營就是他，現在做經理也是他，就是換了個頭銜，別的完全沒變啊，他們到現在都沒找到新運營，聽說工資都開到一萬了也沒人去。」

　　「一萬？」

　　別看三五萬什麼的，在隊員薪資裡不算事，可就運營來說，月薪一萬不算少了，電競俱樂部的薪資有很明顯的階層化，對最底層的工作人員來說甚至可以說是血汗工廠：最低的那種打雜的，對學歷沒要求，只要機靈能來事就行的話，包吃住一個月給開三五千算慷慨，兩三千都有。運營人員工資多一些，但未必都包住，比較適合本地人自己家裡有住房，上班打發時間的那種，一個月最多也就開到七八千，能上萬的比較少。所以這些崗位也都很難留住人，人才流動特別大，也因此，許多俱樂部的運營看起來特別的山寨野雞也不是沒原因的，畢竟真正的能人誰也不可能在這種崗位上留太久，真能把這些電競宅男運營出粉絲，去娛樂圈難道不能賺更多？那個圈子來錢可更快，發展前景也要好得多。

　　gmc算是豪門俱樂部了，給運營的待遇都不是特別高——因為整個俱樂部相對較穩定，還能給繳納五險一金，所以更不怕錢開少了沒人來。就算麵條已經是媒體總監了，也還是對eg給粉絲運營的待遇有點口水，粉絲運營都是這個數了，媒體總監估計還能漲漲吧……

　　不過，再好那也只能幹半年，所以這麼一點浮動的小心思迅速就被撫平了，麵條繼續八卦道，「那他答應了沒有啊？最好是答應啊，不然雪中飛走了，他們隊哪來的流量，這是還嫌分在a組不夠倒楣咋地？」

　　「啊？分a組是故意的嗎，不都說是抽籤——」

　　雖然是內部工作人員，但也不是什麼內.幕都瞭若指掌，這些瓜也都是聽人傳說的，甜甜早就聽說了這個傳言，「真的是因為不配合運營被針對了啊？不能這麼黑吧——」

　　「不好說，不過也都是傳的。」麵條扁起嘴搖了搖頭，頗富玄機地說了一聲，「反正，聯盟的水深著呢。」

　　她不再討論這個話題了，而是關心起了日程表，「巧克力那個比呢，還在看訓練賽？讓他滾過來排日程表啊，聯盟剛發拍攝安排過來，唉，下周能打訓練賽的日子又沒幾天，看他怎麼去約吧。」

　　和一般人想得不一樣，訓練賽其實更多還是領隊去約，而不是教練，因為教練並不管聯盟的拍攝什麼的，在這上頭，他也是被安排的一員，磨合這些事情的是領隊，也只有領隊們才知道自己戰隊下周的拍攝日程，時間湊的上，關係不敏感，下周沒有比賽的兩隊才能約上訓練賽——雖然王者戰役在國外一樣很火，且也逐步開展自己的聯賽，世界賽亦在醞釀中，但不同國家，遊戲版本不同，而且還有網路延遲問題，所以基本上還是rnl聯賽內部戰隊在互相約訓練賽，不存在跨國賽。

　　「拍攝怎麼還這麼多啊？」甜甜嘟囔了一聲，「比上賽季更多了。」

　　聯盟安排的拍攝活動在賽季初的確是最多的，各種硬照，聯盟的宣傳片，給贊助商拍的視頻素材，還有戰隊自己的宣傳片，聯盟要求的戰隊小節目等等，都佔據了大量的時間，這賽季聯盟拉來了更多贊助，也就要求更多素材，領隊巧克力過來對照著聯盟的郵件排了半天，愁眉苦臉，「下周就只能打三天訓練賽啊——得推掉點了，本來和好多隊都約的。」

　　一邊說，他一邊用筆劃掉了小本本上egame的名字，甜甜看到了，不由得就笑著說，「哇，不是吧，沒了雪神，eg都成末流戰隊了？你們寧可和rt軟盤機約也不和eg約？」

　　rt是上賽季的保級隊，名次比eg還低，是公認聯盟的墊底隊伍——不過，其實聯盟裡的歧視鏈也不是特別明顯，畢竟訓練賽還是練搭配，十二支隊伍的實力總的說來還在一個大平臺上，所以也不至於約不到訓練賽，次級聯賽隊伍還能約上rnl隊伍打呢。就是eg在巧克力心裡的順序已經比rt軟盤機還後了，這多少讓人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不是我這麼看，我哪這麼大許可權，是教練和我說的。」巧克力頭也不抬，甕聲甕氣地說，「教練說eg的訓練賽，一塌糊塗，就沒贏過，已經沒有什麼和他們一起打的價值了。」

　　「這……已經到這一步了嗎？」剛八卦eg運營的兩個內勤都驚了。

　　「是啊。」巧克力聳聳肩，也是不無感慨，「聽說，他們現在都已經輸得約不到訓練賽了——」

　　「11家rnl隊伍，就沒有一家願意和他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