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回歸

　　「老闆今天會過來嗎？」

　　「不知道，昨天發的微信回了， 但是郵件還沒看好像， oa那邊也有一些事情沒處理。」

　　「這樣啊……」

　　李經理和flag哥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看出了兩人心裡的感受，李經理先露出了一點苦笑， 但又很快驚醒——老闆不在， 他就是老大了， 這時候怎麼能散佈消極思想？

　　「估計老闆也是確實累了， 每天錄節目都到十二點，昨晚稍微早點還約了個飯。」他安慰了幾句， 看到flag的表情，也就不往下說了——這哥們可是個人精， 說這些沒用，還不如來點實在的。「反正戰隊如果轉手，大家都拿錢，這其實是好事。」

　　這是真的，按老闆做人的風格， 既然當時說過了戰隊賣掉的話，大家都有錢拿，那就一定是會兌現的，至少也是兩個月的工資， 大幾萬上十萬的收入，對隊員和教練來說都算是一筆收入了，所以賽訓組也沒有什麼理由反對老闆賣隊——這本來就是一開始約定好的事， 不是嗎？

　　話是這麼說，但不管是flag哥還是李經理臉上都沒有什麼嚮往的樣子，李經理感覺就和照鏡子似的，flag哥臉上有點一言難盡的遺憾，就像是他心裡也一樣，賣俱樂部不是壞事，但是……

　　「隊員情緒怎麼樣？」他也不說這事了，歎了口氣，問著眼下最該關心的問題，「這周兩場硬仗，要是再輸的話，季後賽就有點難了，為了獎金也得好好打啊。」

　　「就算為了自己也得好好打啊。」flag哥說，但很快又歎了口氣，「哎，但是……」

　　事關自己的飯碗，大家都在竭盡所能地打聽，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反正現在該知道的，隊裡的大家好像都挺清楚的：李歌手對這賽季的成績沒有太多的要求。就算保級其實也沒關係，他打算下賽季請個好教練大家慢慢地打——反正，這種富二代或者大明星養的戰隊，多少都有點國營單位的味道，對老闆來說，養個把閒人根本就不算是什麼事，甚至可以說他們還會有意地多養一些閒人，只要會討好老闆，帶老闆上分，就算比賽打得一般，隊內地位也一樣穩如泰山。和現在這種俱樂部氛圍比，到那時候又是完全一種不同的玩法了。

　　這種改變，按李經理暗忖，最喜歡的人應該是flag哥——一樣都是舔狗，舔誰還不都是一樣？如果是李歌手做老闆的話，他的話語權肯定會更大得多，而且被炒掉的危險性更小，可以長長久久地繼續做他的教練，大不了就是戰隊成績不好，被粉絲多罵幾句而已，不過講道理，現在也一樣是有人在罵他能力不足的，根本沒差。——但奇怪的是，從flag哥臉上，他並沒有看到太多對未來的期待，反而好像他也因為老闆要賣隊有點兒提不起勁來。

　　原來這社畜心裡也藏著點熱血夢想的嗎……李經理有些稀奇地思忖了一會兒，就把這事拋諸腦後了，如果是以前，他還會關注一下錕哥的情緒，但今天忙起來也就忘了——說實話，也是沒那麼在乎了。戰隊換主人之後，怎麼都要有點人事變動的，他覺得錕哥應該就是第一個離職的那個，怎麼看都不覺得李歌手能容忍錕哥這樣的談吐，其實老闆能忍都是他的運氣了。

　　其實……挺可惜的，因為錕哥雖然嘴賤，但是人並不壞，他還挺喜歡這個小老弟的，就看老闆還記不記得給他安排個去處吧。嗯，其實他也是瞎操心，他自己說不定都會是人事變動的一部分……

　　說來也奇怪，eg是早就習慣了大老闆不常來，一切由李經理做主的節奏的，凶姐也就接手了三個月而已，可她這一撒手，感覺俱樂部就和沒了魂一樣，大家都渾渾噩噩的，不管是賽訓組的訓練賽，還是運營組的日常工作，大家都有出力不出心的味道。李經理在辦公室做了幾張報表，又東摸摸西摸摸，回了幾封郵件，又去oa系統看了一下：老闆還是沒登錄系統，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今天的拍攝日程應該是下午開始，這眼瞅著都三點多了，應該是已經開始拍攝，就沒來得及搞這些了。

　　等吧，沒什麼好說的，他坐在辦公室裡，看似是在認真做報表，實際卻忍不住點開了一些網站看了起來——eg相對別的俱樂部有個很大的優勢，那就是他們是給交五險一金的，這在電競俱樂部裡極其少見，李經理已經交滿了五年社保，只要和女朋友領完證就能買房了，他在算著，俱樂部交易後他能拿多少錢，是提高首付，咬咬牙買個大一點的呢，還是手裡留點現金，以備不時之需呢，萬一換了工作什麼的，怕是要留點付房貸的錢。

　　「emmm……」

　　對於滬漂來說，看房總是又痛又快樂，而且很容易沉溺，尤其這還是兩個人的事，李經理刷刷app，和女朋友聊聊微信，一下午很快就過去了，叫個外賣，和下班的女朋友聊幾句，約了明早去看房子，晚上七點多，他跑到訓練室看了一眼，「今天戰績怎麼樣？」

　　不用說，又是一片紅，六連敗，對一支隊伍來說，實在是太嚴重的打擊了，自信心都會被打沒，就算是最好的選手也會陷入低潮——怎麼打都不能贏，就不知道該怎麼打了。這樣的精神狀態下，就算能贏也贏不了，最菜雞的隊伍都可以輕鬆地吃掉他們。

　　「調整一下吧，其實很多波團就差一口氣的，沒事，調整一下狀態。」

　　教練麻木地說著心靈雞湯，隊員也麻木地聽著，李經理站在最後，眼神慢慢迷離——

　　視窗一道亮光閃過，閃動的頻率很熟悉，讓他本能地一下清醒過來，扭頭看去，「啊！老闆來了！」

　　所有人的頭一下齊刷刷地扭了過去，他在賽訓組所有人臉上都看到了一絲恐慌——固然之前已經六連敗了，今天的戰績好像也不算什麼，但這就像是不及格的學生見班主任，哪怕是已經自暴自棄了，也難免頭皮發麻。

　　「終於來了……」在辦公室角落，錕哥輕輕地嘀咕了一聲，李經理耳尖，聽到了但沒搭理，他趕緊出去迎接凶姐。「今天通告結束得這麼早嗎？——啊！」

　　「嗯，今天結束得早。」凶姐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她並不是一個人來的——李歌手跟在她身後呢。李經理趕忙藏著見到名人的好奇，「李歌手好。」

　　老闆的眼睛底下有淡淡的黑色，看來昨晚沒怎麼休息好，今天和李歌手一起出現，這是……已經達成交易了？所以現在帶著俱樂部的新老闆來宣佈交接？

　　這……也太快了吧，李經理心裡有點犯嘀咕，但也不好直接問，一邊和李歌手寒暄著，一邊把人往裡帶，找個空檔用眼神請示老闆：要不要把隊員都集中起來？按道理，現在該打下一盤訓練賽了……

　　「是不是要打訓練賽了？」老闆不知道是看懂了他的表情，還是本來也想到了這點，她腳下不停，一邊給李歌手介紹，「這是我們的主樓，那邊還有一棟宿舍樓，環境還是不錯的——讓對面稍微等一下，我們說點事，很快就好。」

　　李經理趕緊跑著去傳達了一下，可以明顯看到，訓練室比剛才要整潔一些了，空氣有點寒冷，肯定是乘機換了換空氣——渾渾噩噩也表現在個人衛生方面，老闆不在，又輸比賽，洗澡是什麼？根本都不知道的，抽煙一定要電子煙嗎？知不知道什麼叫檳榔配煙，勝過神仙？

　　「凶姐好，李老師好。」

　　一幫人很乖地站起來迎接，李歌手一路笑嘻嘻地東看西看，非常好奇的樣子，這時候終於忍不住笑開了，拿手肘捅老闆，「噗，你們俱樂部都是乖小孩啊？在老闆面前是這麼乖的嗎？」

　　「輸多了肯定小心翼翼啊。」老闆說，她看了一下表，「時間緊，說一下事情——最近我一直不在，就是在談融資的事情，這個你們也知道的，這個事情今天徹底定下來了，後續應該不用我操心。」

　　人群中有點騷動，大家交換著眼神，但沒人打斷老闆，李經理心裡歎了口氣：終於來了啊……

　　「也告訴你們一聲，本來俱樂部的股權是我100%持有的，現在應該會讓渡出40%，多了兩個大股東。」

　　接下來這句話，卻讓李經理詫異地瞪大了眼：這——這和原本說好的不一樣啊？

　　不是說要全賣了出國讀書的嗎？這——

　　「其中一個就是你們也見過的郎先生，他人在美國就不過來了，還有一個就是身邊這個了，」老闆做了個手勢，「所以以後排位見到李歌手客氣一點，不要針對他。」

　　這是個笑話，大家應該要笑的，但目前為止所有人都呆若木雞，明顯還在消化她的資訊。老闆聳了聳肩，「至於俱樂部的話，日常運營還是我來負責，當然這也包括了賽訓。節目錄到明天就徹底結束了，我要休息兩天，所以，應該是從下周開始，我會回歸到賽訓組，首先還是以打野的身份上場。」

　　她很有針對性地掃了一眼隊員，「起碼在你們能帶好節奏之前，都只能由我來撐著，你們幾個，在下面好好看，好好學。」

　　「是……是，老闆。」隊員們總算漸漸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老闆……你這是……不走了？」如天晴這樣膽大的還能乍著膽子問，然後又被所有人報以對勇士的崇敬眼神。

　　「嗯，暫時不走了。」老闆板著臉說。

　　「暫時……是到什麼時候？」——他居然還敢繼續往下追問！

　　天晴這個小孩子，確實是太有種了！

　　連李經理都忍不住佩服他，而且他就是特別得老闆的喜歡，雖然這樣質問，但老闆居然都沒有不開心，唇邊反而隱隱出現了一絲笑意。

　　「當然是到我不想打比賽的時候了。」

　　她用『你怎麼這麼笨』的語氣說，「——能玩遊戲，誰想回去學音樂啊，你是傻瓜嗎？」

　　這……這個意思是……

　　現實生活，不是歐美電影，沒有人會站起來高呼烏拉，但是——但是——

　　在互相交換的眼神裡，李經理看到了因選手智力區別而速度不同，但一樣是緩緩浮現出的驚喜，還

　　有努力藏著的笑意：中國人表達情感一向含蓄，而且，電競選手都很中二，從不喜歡示弱，所以隻

　　有天晴這樣的傻瓜會大聲喊出『太好了』，而別人只會強裝沒事，但是——

　　但是，李經理有一種明確的感覺……

　　基地的氣氛，不一樣了。

　　——eg的孤兒日子，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