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墓碑上少女的照片帶著些許拘謹和一點憂鬱。

　　少年笑了起來，說道：「你現在一定覺得很欣慰吧？還是生氣呢？不管怎麼樣，林致遠已經受到了最徹底的教訓。從這一刻開始，他的悔恨再也不會有機會消除，做錯的事情永遠不會有挽回的機會。」

　　「如果不做到這種地步，哪裡算得上解氣呢？」

　　他把花放在了秦莉莉留下的花束旁邊。

　　照片裡的林雪臉上仿佛露出了幾分殺氣。

　　少年側著臉，笑了起來，說道：「你知道嗎？死在這一刻，其實對你來說已經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因為愧疚會被耗盡，愛也會慢慢變得淡漠，總有一天，你就算死了，也沒法再懲罰到任何人。因為他們根本已經無動於衷。」

　　「就像我一樣。」

　　晏重鶴把秦莉莉和黎青池各自送回家裡之後，就把侄子和外甥都帶回了晏家。南君涼跟他告別後，晏重鶴就開車走了，南君涼則自己回了房間。

　　進屋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發出了一聲短信提示音。

　　南君涼取出來看了一眼，心頭卻突然一緊。

　　「今天你多看了那個男孩一眼，我很不高興。」

　　南君涼不自覺地咬緊了牙，本能地四下張望了一下，卻很快意識到自己是在晏家，這種做法純粹只是徒勞無功。

　　……為什麼？他明明已經離開春申到了玉山，為什麼這個人還是陰魂不散！？

　　南君涼努力回想著對方到底有可能是這次出門所見到的哪一個人，卻到底還是全無頭緒。同樣是不管怎麼嘗試破解都是「未知號碼」的陌生短信，以及如同控制狂一般試圖監視著他一舉一動，而且刻意讓他知道的變態做法……其實在很早之前，他還在春申生活的時候就已經出現過了。

　　初中的時候，有個女孩和他互相都有好感，加上家又近，他們每次回家的時候都會討論許多事情，結果有一天他就突然收到了類似的警告。

　　一開始他並不是非常在意，只以為是哪個認識的人在惡作劇。他當時太過高傲了，無論是被人喜歡，被人用拙劣的手段討好，又或者被激烈地追求，都覺得理所當然，而且絲毫不放在心上。

　　所以這種警告短信，他也是看過就算。其實他本來還想發個短信回去嘲諷，但是因為發不出去，他才多少有點緊張，特意去專門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機，生怕是中了病毒。

　　顯然比起那短信來，他還更擔心自己的手機。

　　但是之後發生的事情遠遠超出了他能夠想像的極限。

　　事情的最後，以女孩轉學告終。她說再見，她很難過，南君涼卻……無能為力。他曾經試圖去調查整件事情的經過，但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事情奪走了他的注意力，讓他沒有時間和心力再關注這件事情。

　　但是如今，父母的事情還不分明，這莫名其妙的短信卻又再次出現了，幾乎不可避免地在南君涼心頭蒙上了一層陰霾。

　　經過之前的事情，他已經無法把這種東西當做是一種純粹的惡作劇。

　　南君涼神態陰沉地盯了手機半晌，突然用仿佛要把螢幕敲碎一般的力道開始打字：「你是誰！？」

　　但就如同預料之中的一樣，回應他的只有「資訊發送失敗」的提示。

　　南君涼盯了手機半天，到底並做不了什麼，恨恨地想要收起手機，結果卻不料資訊提示音正好在這個時候又響了起來。

　　【我可以給你一切，但只有這件事決不允許。】

　　南君涼：「神經病。」

　　但是他對這個神經病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難以言喻的緊迫感壓迫著他的神經，但是即使如此，他也只是繼續將之繃緊。因為有些閘門，一旦放開，就是無法回頭地墜落。

　　在內心深處，他對這個無影無蹤，卻又仿佛無所不在的神經病是有著畏懼的。

　　他覺得，果然還是要提醒一下吧。「那個男孩」是在說誰？晏希瑉，還是黎青池呢？果然還是黎青池吧，畢竟晏希瑉是他表哥。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兩個人都提醒一下比較好。

　　無論如何，不能如他所願。如果真的從此畏手畏腳，被恐懼所束縛，讓對方從此可以操控他的行為，那他就完了。

　　只要有所行動，就一定會有破綻可尋。南君涼想。

　　這一次……絕對不會讓你全身而退。

　　回到屋裡之後，南君涼毫不猶豫地取出眾神牌，試圖想要占卜這個神秘人的身份，可惜結果並不如人意。

　　還是要給眾神牌「升級」才可以。

　　學校裡已經有很多女生開始相信眾神牌的靈驗，但是她們想要卜算的多數只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算真的靈驗了，能夠聚集的信仰也十分有限。

　　南君涼思索著能夠更有效率搜集信仰的方法。難不成還要上街擺算命攤？不不不，他連易經八卦都不通，拿著一副莫名其妙的眾神牌，有人理才怪。雖然現在確實也有莫名其妙的一些算命很熱火，但都是需要包裝的，他可沒有這樣的條件。

　　如果通過網路的話，說不定情況會稍微好一些。但是異世界的神力能夠通過網線起效嗎……南君涼覺得很是懷疑。

　　也許該先做個實驗。

　　在那之前，也許可以在學校裡想找找看真正需要幫助的學生。雖然目前他占卜的內容都挺無聊的，但是並不是說高中生就真的沒有煩惱了，只是很多人不一定把這種事當真，所以也不會把自己真正煩惱的事情拿出來求助南君涼。

　　等這種傳聞稍微沉澱一下，說不定就有人主動來找南君涼占卜了。這種事顯然是急不來的。

　　南君涼想得很美，週一的時候確實也有許多人來找他占卜，但是這熱鬧一大就容易出事——他很快就被鎮壓了。

　　班主任表示：「我不反對休息時間大家有點娛樂，畢竟勞逸結合學習效率才會高。但是，你們都是高中生了，塔羅牌什麼的，玩玩可以，過分迷信就不好了。我這兩天在學校聽到一些不太好的傳言……」

　　末了她又單獨點名了南君涼：「另外，南君涼同學。」

　　南君涼生無可戀臉。

　　班主任說道：「你轉學考的成績很好，聽說在以前的學校也拿過不少競賽的獎項。我希望你來到新學校也能保持原來的學習勁頭，為學校爭光。」

　　南君涼能拒絕嗎？不能吧！

　　最後她對這場班級講話進行了最關鍵的總結：「以後午休時間不許玩牌，不管是撲克牌還是塔羅牌。」

　　……不，那是眾神牌。

　　當然結果都是一樣的，就是南君涼的占卜事業受到了冷酷無情的鎮壓。

　　他暫時只能另謀出路。

　　南君涼的煩惱一直維持到了他在商業街上看到了一家占卜咖啡廳和上面的招工啟事。

　　這家咖啡廳似乎是新開的，裝修簇新且精美，看上去規格很高，同時招收全職和兼職服務生，薪水待遇相當不錯，並沒有在招聘廣告上玩那種工資面議的小心機。當然待遇這麼好，對於服務員的要求也不少。

　　招工啟事要求應聘者相貌端正，普通話標準，有出眾的溝通能力，還要有一定的幽默感和娛樂精神，比如穿著特殊的制服，扮演一些有戲劇感的角色等等。

　　南君涼看了幾眼介紹，就可以勾勒出這家店具體的風格。Cosplay什麼的對他倒是沒有壓力，畢竟在之前學校的時候，各種活動被同學慫恿著上場已經是常態了。只是打著占卜名義的咖啡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占卜法南君涼卻是一點概念都沒有，如果能讓他有機會給人占卜獲取信仰，那麼打工好像也不錯的樣子。

　　……說實話他最近有點缺錢。父母的所有遺產都被凍結，晏家的錢用著卻有點不得勁。家裡兩位舅媽看他和南依瀾的表情總有點陰慘慘的味道，讓人瘮得慌。跟外祖父母和舅舅們不一樣，他們之間本來就沒什麼感情，所以對她們來說，他可能更像是突然出現想來搶奪家財的外人吧。

　　這種情況下，如果手頭上能稍微有點錢，心裡也能有底氣一點。打工那點錢雖然派不了太大的用場，但是會減少他需要伸手的次數，而少伸一次手，就能降低一點被羞辱的幾率。

　　他移開了咖啡廳的門。

　　「歡迎光臨。」

　　南君涼開口道：「我看到了你們外面的招聘廣告，你們現在還缺兼職嗎？」

　　前來招呼客人的女孩稍微一愣，便讓他稍等，然後去找了老闆出來。

　　老闆是個年輕男人，二十五歲上下，打扮時髦。他看到南君涼的一瞬間眼睛就一亮，問道：「學生？週末能上全天班嗎？要是能上晚班的話，我可以給這個數的時薪。」

　　南君涼：「……」

　　店長說道：「你被錄取了！Sunny去拿一套小號制服過來讓他試穿一下。下午可以試一下工嗎？三個小時就差不多了。」

　　又問：「以前當過服務員嗎？沒有也沒關係，你就站在櫃檯這邊，有女孩子進來的時候，對她們笑一笑，說一句『歡迎光臨』——」

　　這些話簡直槽多無口，所以要是有男客人進來就可以視而不見了嗎？南君涼已經有點後悔走進來了，他的身體忍不住往後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