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他顯然採取了一個錯誤的行動策略，因為老師瞬間就興奮了，說道：「真的是您！其實我有一次排進去過你的直播間，但是因為太激動了洩露了現代的資訊，直接就被踢出來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在現實之中看到您——」

　　他激動得就像個一百多斤的孩子，完全不能自已。甚至因為過於激動，口齒都有些含糊起來。

　　老師是虛擬形象，聲音是由虛擬裝置裡傳出來的。他雖然激動，但好歹理智還在，調到了私頻。

　　但是並沒有什麼用。

　　但是說話可以私聊，表情和動作卻是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能見到的。南君涼移民的事情並沒有被公佈，但是星網上卻已經有各種各樣的傳聞。他罷直播這些日子，網上一直有傳言，說是政府可能已經把人接到了現代。

　　其實這裡面有用的資訊很少，多數都只是推斷和猜測。大部分人如果沒有相當許可權，根本不可能知道這方面的消息，而真正有許可權的人，限於未來世界對於情報的精密管理和對於職業道德的嚴格要求，也不可能自毀前程去透露這麼一個消息。

　　但是樸素的人民群眾有簡單而有用的樸實邏輯，他們覺得南君涼要真來了這個時代，南三肯定應該會有所反應——事實證明他們是對的，雖然沒有在首都星的移民局捕捉到南君涼，但是大家卻成功在附近的學校撈到了他。

　　大家都很興奮，開始竊竊私語。

　　有人蠢蠢欲動，一副想要上來搭話的樣子。南君涼掃了一眼，就立刻避開了對方的視線，然後主動端起了架子，表情嚴肅神態淡漠，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果然讓許多人按捺不住的熱情被澆滅了許多。

　　然後他抬頭對老師說道：「您是老師我是學生，您這樣說話我有點不好接受。」

　　對方卻說到：「古話說得好，達者為先。我的老師身份說到底只是一份工作，但是您卻確確實實是我們許多人的先生。」

　　南君涼無奈說道：「但是前任的事情，實在不應該和我等同起來。我現在肯本就還什麼成就也沒有。」

　　老師卻說道：「但我一點也不懷疑，您是遲早都有大成就的人。而且我是真沒想到，您會選擇學星械學……我真是……太激動了！」

　　對方一副真的很激動的樣子，似乎對於南君涼選擇了星械學感到很激動和很興奮，甚至到了欣喜若狂的地步。

　　南君涼十分意外，說道：「我以為你們會更希望我能學醫。」

　　老師愣了愣，才說道：「學醫……」他失笑，說道，「您已經為現代醫學做出過貢獻了。我覺得這個……人吧，有時候試著嘗試不同的人生路線，看看不同的風景，也是一種樂趣。而且我跟你說啊，星械學真的很有意思的，雖然說現在精神力科學受到了很多人的追捧，但說到底，精神依存於物質，物質科學才是世界的基石。能取代星械的只有更先進的星械技術，而不是虛擬科技。」

　　他似乎生怕南君涼放棄星械學去改學醫，立刻口若懸河說了一大堆關於星械學的好處，展現出了屬於專業學院講師的俐落口才。

　　南君涼判斷他是真心實意希望他學星械學，頓時很是訝異，意識到也不是所有未來人都希望他學醫。

　　他倒是有點驚訝，直接就問道：「我以為你們更希望我學醫……畢竟基因藥物能夠延壽，而是個人應該都希望自己能長壽。」

　　老師停頓了一下，說道：「這就是個哲學問題了……你說一般人是希望活得更久還是活得更好呢？基因藥劑可以讓人活得更長久，但星械卻可以讓人活得更好。如果是你的話，你會選哪一個？」

　　南君涼陷入了沉思。

　　老師又說道：「這個選擇，同一個人在不同年齡階段都會有所不同，更不用說不同生活背景下的不同人了。而且，您知道就目前來說，首都星系目前能用上三型的人占總人數的多少嗎？」

　　南君涼愣了一下，一時沒有意識到這句話的內涵，只是問道：「三型的藥物很稀缺嗎？」

　　老師搖了搖頭，說道：「就算稀缺，可以培育，可以合成。再不然，向外探索。宇宙這麼大，只要資源存在，又能真得稀缺到什麼地步？真正稀缺的……是合成藥物的技術。」

　　「可是技術不是已經被……我的意思是，被你們以前的那位南先生給研發出來了？難道是技術上還有什麼問題？」

　　雖然這麼問了，南君涼馬上就意識到這個問題是多餘的。就算藥物有什麼問題，南二強悍，其它科學家也不是吃素的，這麼多年時間，就算四型需要靈感，但是改進一下三型總歸是沒有問題的。

　　老師卻突然笑了起來，說道：「跨時空星網技術，大南先生每人每月只收一百到兩百的信用點月租，而一管III型基因改造劑，價格數百萬星幣，黑市甚至炒到了上千萬。是一管矯正基因缺陷的藥劑成本真的就高到了這種進步嗎？」

　　南君涼頓時聽懂了。

　　「這是為了……賺錢？」

　　老師說道：「也不一定。我們的社會有點太安逸了，所以國家把一般人按照他們的社會貢獻和財富能力分出了三六九等。對於很多人來看這其實是一種努力方向。不過它確實不是大眾福利就是了。」

　　南君涼頓時聽懂了。

　　「但不管怎麼樣，三型肯定不造福全人類……像我這樣的平民，也許終其一生努力賺錢，到臨死之前能在黑市買到一管三型，還可能是假貨。」

　　「當然，我不是逼著小南先生你學星械學。不管怎麼樣，選擇什麼樣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權利。當然我個人希望你能深入學習星械學——它是真的很有趣的。不過更重要的，是您要活得健康長壽，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地給社會創造最大的價值，也能讓自己的人生獲得應有的回報。」

　　南君涼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之後課堂結束，負責放映教材和講解疑難的助教老師離開之後，學生們幾乎都開始蠢蠢欲動。南君涼總覺得他們下一刻就會撲上來做點什麼，但事實上大家都很安靜，只是時不時地偷看他和彼此竊竊私語，卻每每在他抬頭看去的時候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

　　……感覺更像《楚門的世界》了。

　　大約這樣過了好幾分鐘，他虛擬視野裡某個女生的頭頂突然閃現了一個箭頭，同時他耳邊響起了一句話。對方說道：「您是南君涼先生吧？我叫唐玖，是您的同學。冒昧與您搭話，不知道會不會打擾到您？」

　　……又是尊稱，而且是這樣小心翼翼的語氣。

　　但是對方明顯是在跟自己傳短信，而不是直接圍上來堵他。南君涼莫名地就安心了一些，回覆道：「不需要用尊稱……你有事嗎？」

　　女生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事情。我就是想要跟您表達一下感謝。我媽媽以前感染過外星病毒，多虧了您研發出來的反活性抑制劑才能獲救，我一直都非常感激您。謝謝！」

　　南君涼心情複雜，耐著性子跟她解釋道：「但我並不是研發出抑制劑的那個人。你這聲謝謝不應該對我說的。」

　　女生頭頂又閃現了一個箭頭，並且回頭看了南君涼一眼，這一回沒有避開南君涼的視線，而是對他緊張卻又討好地一笑。

　　「我知道。但是我沒有辦法向以前那個你道謝。而且我只是想傳達這句感謝，希望你知道我們一家都很感激您。我也掛過幾個月的直播間，可惜一直沒排進去。無論如何，祝您這一生幸福安康。」

　　南君涼：「……」他回覆了一句「謝謝」。

　　然後又是一聲提示音響起，箭頭又開始在不同的人頭上閃爍了起來。而且接下來，南君涼就開始應接不暇地收到資訊，要麼對他表示崇拜，要不對他表示感謝，還有告白的。但是所有學生都一直坐在自己的原位，連坐姿都非常端正，沒有一個人主動走上來搭訕。

　　……他這個教室是群體自閉嗎？還是說未來人的社交方式就是這麼奇葩？

　　直到有個男生發資訊說道：「南先生，我有個不情之請。」

　　南君涼：「……嗯？」

　　「我能過來跟您握個手嗎？」

　　南君涼：「……」他四下張望了一下，似乎試圖分辨對方到底是哪一位。但是因為資訊發送的頻率太高，他剛才忙著回覆，也沒有特別費心去分辨，就有點搞不清楚。

　　而他抬頭的時候，那些跟他發資訊的人甚至都還抬起頭，對他或期待或討好地笑，讓他根本無法捕捉到有用的資訊。

　　他想了想，還是回覆道：「……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吧。」

　　然後就聽到後面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猛然站了起來，然後大踏步地走了過來，在他面前伸出了手。

　　所有其他學生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有個女生也站了起來，對著這麼叫道：「陳漢思，你幹什麼！？太沒禮貌了，給我回座位去！」

　　南君涼一臉無語，卻是趕緊握住了男生的手，說道：「雖然我不是三哥，但是謝謝你崇拜他了。」

　　陳漢思說道：「不不不！都一樣的！你們都是我的偶像！」

　　之前呵斥的女生頓時閉了嘴，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就毅然決定也「沒禮貌」一回，上來就準備也蹭一個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