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chapter 70

　　閻羅早餐做的是面， 上好的麵粉揉出來的麵團， 然後拉出來的面， 下鍋煮了， 往上邊澆上兩勺做好的醬， 然後再將高湯倒入其中。

　　一碗面， 滋味可以說是十分豐富了。

　　顧蒙有些餓了， 等面做好，就迫不及待的抱著跑到客廳裡去了，吃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說道：「再做一碗吧。」

　　聞言，閻羅挑眉， 沒問為什麼， 轉身去廚房又下了一碗面，他剛剛拉的面有多的，現在剛好還能煮上一大碗。

　　等他把面剛剛煮好，大門就被敲響了， 閻羅去把門打開， 就看見齊聲站在門口，對他咧開一口大白牙來。

　　「好餓啊，我還沒吃早餐了！」一進屋來，聞到空氣裡的香味， 齊聲下意識的抽著鼻子聞了聞，然後就覺得饑腸轆轆了。

　　他還沒吃早餐了。

　　閻羅去廚房裡把面端出來，道：「剛剛顧蒙讓我多做一碗面， 我還想說為什麼，原來是你要過來。」

　　剛出鍋的面還熱乎著了，紅紅的辣醬蓋在上邊，上邊還有一片片碼得整整齊齊的鹵肉和荷包蛋，看上去就讓人食欲大漲。

　　齊聲看相顧蒙，十分感動的道：「還是濛濛最愛我了，知道我要來，還讓閻羅給我多做了一碗面。」

　　顧蒙咽下嘴裡的鹵肉，老實的道：「倒不是為了你，只是你沒吃早餐過來的話，等下還是要讓閻羅去廚房給你做，太麻煩了。」

　　齊聲：「……」

　　閻羅悶笑。

　　一碗面吃完，齊聲這才覺得整個人舒服了。齊貔貅從他衣服口袋裡鑽出來，手裡還抱著一塊切下來的小小的人參塊，拿著牙齒在上邊磨。

　　想起正事來，齊聲表情一正，表情嚴肅的道：「你們知道嗎，王家的人全死了。早上他們家的園丁去家裡，才發現宅子裡的人全都死了，不僅是人，就連池塘裡的魚都死了。」

　　聞言，閻羅說：「我知道。」

　　他面色平靜，看起來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齊聲問：「你們知道這個消息？」

　　閻羅點頭，道：「因為一些原因，所以查了一下。」

　　死了這麼多的人，網上鋪天蓋地都是王家的消息，他稍微搜了一下，輕而易舉的就知道了這些消息。

　　齊聲歎道：「明明我昨天去買人參的時候都是好好的，可是沒想到，一夜之間，王家的人幾乎死了個乾淨。」

　　他看向齊貔貅，道：「齊貔貅很喜歡這個人參，我還想著再去買兩根了，沒想到……」

　　他話沒說完，餘下只剩歎息了。不管對於王家的人有什麼想法，可是那是十幾條性命啊，就這麼沒了，想著就讓人心裡很難受了。

　　「這事，不知道是什麼人乾的，但是我覺得應該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齊聲說。

　　閻羅道：「他家的作態太過招搖了，會引來其他人的覬覦，並不讓人意外。只是沒想到，下手的人竟然這麼狠。」

　　直接把人家一家人都給殺了！

　　「應該是玄門中人做的。」他說。

　　從黎家村出來之後，閻羅就去特意查了一下特別有關這個方面的事情，然後便發現了玄門的存在。

　　玄門的人隱於普通人之中，甚至看上去和普通人都差不多，只是擁有著普通人所無法想像的力量。

　　這種力量，在須臾之間，就能無聲無息的取走普通人的性命。王家這次的案子既然涉及到人參精，那就很大可能是玄門中人乾的。

　　齊聲說：「果然，我就覺得這不像是一般的人能幹出來的。」

　　閻羅道：「其實這事，具體的情況，只要問小人參精就知道了。」

　　「嗯？」齊聲疑惑的看著他。

　　閻羅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那隻小人參精現在就在這裡，王家昨晚出了事，它可能是從王家逃了出來，也有可能是從兇手哪裡逃出來的。是怎麼到了這裡，大概是循著靈氣跑到的。」

　　這些精怪對於靈氣的感知本身就十分敏銳，便是空氣裡泄出的那一點靈氣，它們也有感知到的可能。

　　齊聲下意識的朝著四周看了一眼，問：「那，那隻人參精在哪裡啊？」

　　閻羅站起身來，去顧蒙的臥室把小人參精拿了出來。小傢伙紮根在盆裡，頭頂冒出一點綠色出來，露在外邊的身體充滿了切割的痕跡。

　　只要一想到這小人參是有生命的，就讓人覺得這些痕跡破有些觸目驚心了。

　　將小人參放在茶几上，閻羅問：「小人參，你怎麼跑到這裡來的？」

　　小人參身上的幾根參須扭啊扭啊扭的，最後扭成了一團，它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是感覺到了月華的氣息，我就過來了。」

　　這一點，和閻羅所猜測的差不多。

　　「你是王家的那隻小人參吧？」他輕聲問。

　　聞言，小人參得參須打結得更加嚴重了，一根人參挺得筆直筆直的，看起來十分緊張的樣子。

　　閻羅注視著它，問：「王家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

　　小人參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自從王添暈過去之後，我就被王聞他們用紅繩困著，關在了地下室。」

　　想到在地下室所遭遇的一切，它的身體忍不住抖了抖。自從被抓住知乎，王家的那些人就會拿刀把它的身體割下來拿去賣，那真的是好疼啊。

　　「……昨天晚上，有兩個人突然衝到了地下室裡來……」

　　經過它的訴說，大家總算知道了昨晚王家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審核就連藍駿和黑寡婦的反目，它也說了出來。

　　「當時我被關在那個木盒子裡，最後是那個女人把盒子打開了，我就偷偷的跑出來了。」

　　他雖然逃出來了，但是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到哪裡去，然後不知不覺就跑到了顧蒙所住的社區，還感知到了從天上傾瀉下來的月華。

　　以防再發生以前的事情，顧蒙做了法術，便是有月華落下來，也不會被其他人所看見。但是對於小人參來說，月華的氣息實在是太明顯了，它循著就過來了。

　　聽完，齊聲說道：「那兩人很明顯都是各懷鬼胎，對對方都有防備。」

　　這樣的合作，本身就不堪一擊，在人參到手之後，雙方都起了獨佔人參精的想法。當時就算黑寡婦不對那個叫藍駿的青年出手，藍駿大概也會出手解決她。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可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不過也虧得這兩人分贓不均，小人參精才能逃出來。那黑寡婦打得怕是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讓藍駿得到的想法，所以在死前，才會把木盒子打開，將人參精給放了。

　　閻羅看向人參精，道：「你一個修行了千年的妖怪，怎麼就落在了王家人的手裡？」

　　聞言，小人參頓時有些沉默，就連身上的參須似乎都蔫了，往下垂了幾分。

　　它說：「我才不是被王家給抓住的，我是自願留在王家的……」

　　人參這種東西，本身就是寶物，更別說像人參精這種修煉千年甚至成了精的人參，那藥性靈氣更是讓人垂涎不已。這樣一根人參，對於玄門中人來說，那簡直就是提升修為的天材地寶，所以玄門中人對它十分眼饞。

　　有一日它把自己埋在土裡曬著太陽，曬得十分舒服的時候，就被玄門中的人給抓住了，它拼盡全力才逃了出來，然後就遇到了上山採參的王老爺子。

　　當時的王老爺子還很年輕，名聲不顯，而王家在s市也只是一個默默無名的小中醫館。小人參雖然是個修煉了千年的精怪，但是卻一直都待在深山老林裡，對於外邊的一切都很是好奇。

　　在被王老爺子救了之後，它就跟著王老爺子出去了。

　　王老爺子的醫術本身就很好，在人參精的幫助下，很快的就聲名鵲起了。而千年的人參精，埋在土裡，它的氣息會影響身邊的藥材，讓藥材的藥性變得更好。在這樣的情況下，王家的藥材自然在一種藥材商之中脫穎而出，幾乎壟斷了s市的藥材提供。

　　不過，王老爺子從來沒有在人參精身上動過刀子，他給人治病所用的便是人參精身上的一根參須而已，對人參精來說完全是無關痛癢的事情。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在三個月前，一直身體康健的王老爺子突然倒下，而在他倒下之後，王家的其他人就把人參精給抓住了。

　　這麼多年來，老爺子從來沒有告訴過王家其他人有關人參精的存在，但是這並不代表王家的人沒有感覺。他們很清楚，老爺子肯定藏得有一個寶貝，甚至在特意的查探下，人參精的存在很快就暴露了。

　　王家人曾經跟老爺子提議過，只需要割下人參精一小塊參肉，就能賣出天價來。可是對於這樣的建議，老爺子非但沒有答應，反而把那人給臭駡了一句。

　　作為王家的當家人、主心骨，老爺子完全是說一不二的，所以即使有意見，王家其他人也不敢說什麼，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放棄了心裡的想法。所以，在王老爺子倒下之後，他們第一時間做的就是把人參精給抓了起來。

　　在他們眼中，人參精就是一座金山銀礦，只要人參精在，他們就會有數不清的財富。而事實也是如此，人參精的確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財富，只是可惜，他們沒有守住這座「金山銀礦」的本事，反倒是害了自己的性命。

　　人參精僅有的幾根參須無精打採的垂在身邊，它抽了抽鼻子，十分難過的說道：「也不知道王添怎麼樣了，我一直都沒去看他。」

　　王添是王老爺子的名字。

　　「你們，你們可以帶我去看看王添嗎？我很擔心他。」人參精抬起頭來問，身上的參須扭成了一團。

　　顧蒙道：「可以啊。」

　　人參精立刻抬頭看她，問：「可以嗎？」

　　就連語氣都飛揚了起來。

　　「就一件小事而已。」顧蒙說。

　　聞言，小人參立刻就高興了，小身子在花盆裡扭啊扭啊扭的，完全可以看出它的高興和興奮來。

　　王老爺子住在整個s市最好的醫院裡，王家其他人雖然不願意他醒過來，但是本能的對他卻還是十分畏懼，將他安排在了最好的醫院裡。

　　老爺子現在還躺在病房裡，根據醫生的說法，情況並不妙。他年紀太大了，一倒下，醒來的幾率就很低了。

　　王家的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了，不過因為早就交了一年的醫藥費，所以老爺子這裡還是一切從舊。

　　顧蒙他們來的時候，老爺子還是處於昏迷之中，身上插著各種管子，露在外邊的手只剩下一把骨頭，完全的彰顯出來了他的衰老。

　　小人參被閻羅拿著，此時看見王老爺子，它整個人參已經迫不及待的從花盆裡爬出來了。

　　「王添，王添！」他在那裡喊。

　　老爺子氣若遊絲，一雙眼緊緊的閉著，自然是不會回復它的。

　　見狀，小人參飄了起來，走到一邊的櫃子上，參須拿著桌上的水果刀就在自己身上割了一刀，割下了一大塊靈氣四溢的參肉來。

　　看到這一幕，齊聲下意識的倒抽了一口冷氣，不可置信的看著它。看著小人參十分熟練的動作，這樣的事情，它怕是不是第一次做了。

　　對於人參來說，割下身上的一塊參肉，就像是人類割下自己身上的一塊肉來，那種痛楚，僅僅只是想像就已經讓人難以忍受了。

　　小人參明顯虛弱了許多，卻還是抱著那塊參肉，把它塞進了王老爺子的嘴裡。

　　參肉在老爺子的嘴裡化開，化作一股暖流流向他的四肢百骸。沒過多久，老爺子的眼皮動了動，慢慢的睜開眼來，甚至慢慢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顧蒙他們三個都是十分陌生的面孔，但是小人參對於老爺子來說，那是最為熟悉的了。

　　老爺子笑著叫了一聲：「參參。」

　　他給小人參取了名字，因為是人參的原因，所以他給它取名王參，便是叫他做參參了。

　　王參撲在他的胸口上，道：「王添，太好了，你沒事了！」

　　嘴裡還帶著人參特有的味道，老爺子哪裡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醒過來的，看著小人參身上新增的傷口，忍不住歎了口氣。

　　「你何必呢？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你幹嘛要這麼傷害自己？」老爺子說道。

　　王參道：「我不要王添你死嘛。」

　　老爺子搖頭苦笑，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抬頭看向顧蒙他們，有些疑惑的問道：「不知道你們幾位是……」

　　齊聲立刻上前一步，道：「老爺子，我叫齊聲，是齊躍明的孩子。」

　　齊躍明！

　　老爺子眼裡閃過一絲恍然，道：「原來是齊家的孩子啊，只是不知道，你們怎麼會和我家王參在一起？」

　　聽到這，齊聲下意識的去看顧蒙和閻羅兩人，一時間有些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說。老爺子這才剛醒來，難道就要告訴他，他們王家的人死得都差不多了，而且還是因為他懷裡的小人參？

　　對於老爺子來說，這可能是一個很大的打擊啊。

　　老爺子皺了皺眉，看出了他眼裡的難色，道：「我都活了這麼大一把年紀了，什麼事情沒見過？有什麼話，你直說就是。」

　　說到這，他猜測道：「是不是我家裡出了什麼事情？」

　　聞言，齊聲苦笑，簡單的把他昏迷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說了，末了安慰道：「老爺子，您也不要太難過。」

　　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怎麼可能不難過？

　　老爺子的眼眶完全紅了，他的那些孩子不爭氣，他是知道的，可是再不爭氣，那也是他的孩子，是他的骨血啊。

　　就因為一隻人參，一隻人參！

　　老爺子低下頭去，一眼就看見了小人參坑坑窪窪的身體，胸腔裡的憤怒瞬間就像戳破了的氣球，完全散了。

　　他苦笑，王家會變成這個樣子，都是他沒有教導好孩子的原因啊，這都是他的錯啊。

　　閉了閉眼，老爺子面色頹然，一瞬間，他就好像蒼老了十幾歲，整個人都充滿了一種頹喪的死氣。

　　「齊家小字，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齊聲立刻看向他。

　　齊聲把王家還活著兩個孩子叫了過來，一夜之間失去了這麼多親人，兩個孩子的情況並不太好，一看見自家曾爺爺，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祖祖！」兩個孩子哭，叫道：「爸爸媽媽他們都死了！」

　　老爺子伸手抹去他們的眼淚，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們知道你們的父母為什麼會死嗎？」

　　兩個孩子看著他。

　　老爺子苦笑，道：「他們的死亡那是因為貪婪，是因為**，也因為愚蠢。滔天的富貴，如果你沒有本事，那並不是什麼好事，你們明白嗎？」

　　兩個孩子茫然的看著他。

　　老爺子搖頭，看向身邊的律師，道：「我要修改我的遺囑，我要將王家百分之九十的財產都捐獻給公益機構。而剩下的百分之十，分成三份，這兩個孩子一人一份，而剩下的一份，則是給我的曾孫子王參。」

　　埋在花盆裡的小人參立刻抬頭看了老爺子一眼，老爺子卻沒有看向他這邊，他對律師說道：「王家的寶參堂，便交由這兩個孩子就好，他們已經是王家最後的血脈了。」

　　將有關遺產的事情處理好，老爺子躺在床上，整個人臉上已經漫上了一層死氣。

　　醫生在他醒過來之後來給他檢查過，根據檢查顯示，他的身體看上去十分健康正常，再活十年完全沒問題，這讓醫生們十分驚訝，都說這是奇跡。

　　可是現在大半天過去了，老爺子的情況看上去卻不怎麼好，就像是精神一瞬間沒了，整個人都露出一種死氣來。

　　對於老爺子這樣的狀態，小人參十分擔心，並且十分的不明白。它是千年人參，它的參肉，只要人還有著一口氣，那就能把人給救活，為什麼對王添沒用？

　　似是看出了它心裡的疑惑，顧蒙問道：「這不是你第一次給老爺子吃你的人參了吧？」

　　小人參看著她。

　　顧蒙說：「你的人參的確管用，但是再厲害的東西，那也是有限制的。我想，老爺子這不是第一次倒下了，但是只要他一倒下，你就會給他吃自己的人參，所以才讓他一直長壽到現在。」

　　老爺子已經九十八歲了，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身強體壯的，大家都覺得他是養身有道，卻不知道這只是因為他一直用人參吊著一口氣。

　　小人參沒說話。

　　顧蒙說：「他的身體已經達到了極限，就算你給他吃再多的人參肉，那也是沒用的，你放棄吧。」

　　小人參身上的參須全部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