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chapter 73

　　現在已經是盛夏了， 上課的時候， 窗外樹上的那些知了不知停息的叫喚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願意停下來。

　　教室裡開著空調， 倒是不熱， 可是一走出教室， 外面那股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人身上立刻就能熱出一身冷汗來。

　　這個時節， 教學樓樓下超市的雪糕生意就好得出奇，一天到晚的，那冰箱裡的雪糕要補好幾次貨了。

　　顧蒙進去買了兩支雪糕，最後想了一下，又拿了一盒放在保鮮架子上的西瓜——切成一塊塊的西瓜放在透明的方便盒裡， 上邊插著幾根方便人食用的牙籤。

　　「你還買了西瓜啊……」許心茹咬著雪糕， 隨口說了一句。

　　顧蒙沒有要雪糕，而是買了一根老冰棒，比起綿軟香甜的雪糕，她更喜歡冰棒這種脆甜的口感了。

　　咬著冰棒， 她說：「給黃奶奶買的， 上次她不是說想吃西瓜嗎？」

　　黃奶奶便是學校路口的那隻鬼，聽她說，她家就住在這附近，那天是出了買菜的， 不知道為什麼就感覺眼前一陣昏厥，不小心看錯了紅綠燈，就衝進了斑馬線上， 被車給撞死了。

　　每每提起這事，老太太都要唏噓一場，十分可惜的道：「可惜了我那一籃子的菜，裡邊還有一隻老母雞了！」

　　她老人家死了也沒有去輪回，就留在原地，說是要等什麼人。這都錯過了入地府的時間，所以只能成為孤魂野鬼了。

　　昨天下午顧蒙她們放學的時候，老太太躲在樹蔭下，拉著顧蒙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這天氣實在是太熱了，你明天能給我買點西瓜嗎？最好是冰鎮過的。」

　　讓一個小姑娘去給自己買東西，小老太太看起來覺得十分的不好意思，不過除了顧蒙，也沒人能給她買吃的喝的了，她也是沒辦法了。

　　顧蒙還記得她說的話，剛才看見保鮮架子上有裝作一盒一盒的西瓜，所以順手就拿了一盒。

　　這才剛下課，大家熙熙攘攘的往外走，感覺更熱了。

　　走在前邊的兩個人還是顧蒙他們熟悉的，一個是白曉，一個則是她的男朋友付行。不對，更準確的來說應該說是老公了——他們兩在前不久扯了證，顧蒙他們還吃上了兩人的喜糖的。

　　天氣有點熱，付行一邊伸手給白曉撐著傘，一邊小心翼翼的保護著她。聽說白曉懷孕了，也難怪付行這個態度了，生怕她磕著碰著了。

　　不過白曉現在的樣子，看著都讓人心裡發虛。她原本皮膚就很白，可是那時候是那種潔白紅潤的白，而現在卻是白得肌膚都有種透明的感覺，那是一種蒼白，似乎下一秒這個人就要倒下去了一樣。

　　許心茹忍不住和顧蒙小聲說道：「我看白曉的樣子可真的不是很好，懷孕這麼傷身子的嗎？」

　　顧蒙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白曉這個樣子和她肚子裡的孩子雖然有點關係，但是卻不是最終的原因。

　　對於傀儡師來說，他們每製作一具傀儡，都會消耗他們極大的心血與生命。而要將活人做成傀儡，那更是要耗費傀儡師大量的心血與精氣神。

　　而白曉，她不過是一個沒有經過系統學習的傀儡師。對於她來說，製作傀儡本身就會給她帶來極大的負擔，更別說她還有了孩子，這種負擔更是增加到了最大。

　　顧蒙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耳畔響起了一個微弱的小生命跳動的聲音。

　　再這樣下去，最先出事的不會是白曉，而是她體內的孩子，她的孩子經受不起這樣的消耗，遲早會死去的。

　　想到這，顧蒙皺了皺眉，主動叫住了她。

　　「白曉！」

　　聽到她的聲音，白曉轉過頭來，等看見顧蒙，她臉上明顯出現了慌亂的表情來，訥訥的問：「顧……顧蒙？你叫我，有什麼事嗎？」

　　一旁的付行伸手虛虛的攬住她，將她牢牢的護在懷裡。

　　顧蒙走過去，先看了付行一眼，然後目光才落在白曉身上。她也沒說什麼，只是在口袋裡掏了掏，最後拿出一個紅色的荷包來。

　　她遞到了白曉身前，說道：「這個給你。」

　　白曉臉上出現了驚訝的表情，她有些猶豫，問：「給我的？」

　　顧蒙點頭：「給你的。」

　　白曉遲疑了一下，伸手把荷包接了過來。她看了一眼顧蒙的表情，伸手把荷包打開來看了一眼。

　　荷包裡邊裝著一個玉墜子還有兩顆紅色的珠子，白曉拿在手裡，忍不住輕咦出聲來。

　　玉墜子上充滿了靈氣，一拿到手裡，一股微涼的氣息便從上邊傳到了指尖，而後流到了四肢百骸，讓她覺得有些發虛的身體頓時有力了許多。

　　而那兩顆紅色珠子，顏色明亮，乍看上去還以為是兩顆紅寶石，但是實際上你拿到手裡才知道這是兩顆屬於植物的珠子，帶著一股藥香。

　　「這個是……」白曉去看顧蒙。

　　顧蒙說：「這是人參的種子，你拿回去泡茶喝，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小人參最近在家裡過得太滋潤了，頭頂的那點綠色完全長了出來，甚至還長出了六顆紅色的果子來。這六顆紅色的果子可是蘊藏了大量的靈氣與人參的藥性，要是人類吃了，對身體大有好處的。

　　這珠子長出來之後，小人參就扒拉了幾顆送給顧蒙，顧蒙想到白曉的情況，才拿了兩顆塞在這個荷包裡，連帶著玉佩一起給白曉了。

　　的目光落在白曉的肚子身上，她道：「你該知道的，不管是對於你，還是對於這個孩子來說，那都是一個極大的負擔與消耗。再這樣下去，這個孩子是會死的。」

　　聞言，白曉捏著荷包的手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甚至就連鼻尖，也酸澀了幾分。

　　顧蒙說：「這個玉墜裡帶著護佑的力量，你戴著，應該能支撐到孩子出生。」

　　白曉將東西死死的握在手裡，幾不可聞的道：「……謝謝你，顧蒙。」

　　顧蒙和許心茹離開了，付行看了她們的背影一眼，然後低頭問白曉：「剛剛那個顧蒙說的，是什麼意思？這個孩子，對你的身體會大有傷害嗎？」

　　他皺著眉，十分憂愁擔心的樣子，白曉看了一眼，心裡宛若被針紮了一下疼。

　　「現在沒事了。」她說，然後伸手挽住他的手，道：「好了，我們回去了，我有點累了。」

　　聞言，付行立刻就緊張了，急忙攬住她，道：「那我們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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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心茹扭頭看了逐漸消失在他們後邊的白曉他們一眼，小聲問顧蒙：「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

　　「就你說，白曉的孩子可能會死這件事情。」

　　顧蒙點頭，道：「她身體消耗太過，就連自己的壽命都受到了影響，更別說孩子了。」

　　許心茹道：「原來她的身體這麼虛弱的嗎？」

　　顧蒙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並沒有將白曉把付行做成傀儡的事情告訴許心茹。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校門口那裡的十字路口那，已經看得見老太太的身影了。對方還是那個笑眯眯的樣子，無數的人影從她身上穿梭而過，誰也不知道，他們剛剛直接穿過了一隻鬼的身體。

　　當然，如果知道了，怕是大部分人都得給嚇壞了。

　　顧蒙走過去，伸手把手裡的這盒西瓜放在了旁邊的花壇上，這裡不會被其他人碰到的地方。

　　老太太走過來，有些驚訝的道：「你還真給我買了西瓜啊？」

　　顧蒙疑惑的看著她，問：「不是你要的嗎？」

　　老太太忍不住笑，這時候她手裡已經多了一碗西瓜。當然，這西瓜自然不是現實的那一碗，而是顧蒙祭祀的，已經屬於陰物了。不然其他人要是看見西瓜這麼飄在空中，那可不得嚇死啊。

　　西瓜上邊還冒著冷氣了，咬上一口，那冰冰涼涼、又脆又甜的西瓜，簡直讓鬼忍不住在大夏天的時候長長的舒出一口氣來。

　　舒服啊！

　　黃奶奶跟顧蒙說道：「其實死了也挺好的，至少還能吃上冰西瓜。還活著的時候，年紀大了，牙齒也掉得差不多了額，孩子們都不許我吃冰的了。」

　　可是大夏天的，她老太太就是想吃冰的啊。

　　顧蒙說：「你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我也不知道啊。」老太太搖頭，但是嘴上雖然說著不知道，臉上卻還是笑眯眯的，似乎還帶著點期盼來。

　　顧蒙歎了口氣，道：「你有你丈夫的東西嗎，也許我可以幫忙……」

　　「咦？」老太太立刻轉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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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在十多分鐘之後，顧蒙和許心茹還有一隻鬼就到了黃奶奶她家門口了。

　　老太太道：「就是這裡了，這個時間，我兒媳婦應該在家了。」

　　她兒媳婦是做翻譯的，而且還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她平時不用按班就點的去上班，就在網上接點夥計幹，收入也是很客觀的。

　　顧蒙伸手敲了敲門，很快的，大門就被人打開了，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氣質十分知性優雅的中年婦女站在門口。

　　這就是黃奶奶的兒媳婦了，叫木盈。

　　看著眼前這兩個陌生而年輕的面孔，木盈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問道：「你們找誰？」

　　「你好！」顧蒙打了聲招呼，道：「我們來，我們是黃奶奶叫我們來的，她說家裡有朱立成老先生的遺物。」

　　木盈：「……」

　　她看了顧蒙二人兩眼，毫不猶豫的直接伸手關門——哪裡來的小孩，竟然開這麼惡劣的玩笑。

　　「砰！」

　　大門要關上的時候，顧蒙直接伸手把門給擋住了。

　　木盈秀美一豎，道：「我不管你們事惡作劇還是什麼，請你們離開，不然我就要報警了。」

　　顧蒙看了一眼身旁的黃奶奶一眼，說：「真是黃奶奶叫我們來的。」

　　一邊說著，她已經直接伸腳走進了朱家的大門，就怕黃奶奶的兒媳婦又伸手把門給關上了。

　　對於顧蒙不客氣的舉動，木盈很明顯有些生氣，但是良好的修養讓她做不出大吼大叫的舉動來。

　　深深的吸了口氣，木盈冷笑道：「我婆婆早就在三個月前就去世了，所以，難道你要告訴我，是我婆婆的鬼叫你們上門來的嗎？」

　　「還真是你婆婆的鬼叫我們來找你的，她就在你旁邊了。」

　　說著，顧蒙還伸手指了指她身邊的位置。

　　「……」

　　木盈這下真的有些憤怒了，她放下交握的手臂，怒道：「請你不要開這樣的玩笑，拿去世之人開玩笑，這真的是一件十分……」

　　她未盡的話在看見身邊突然出現的身影之時，戛然而止，然後臉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間變成了一片空白。

　　「……」

　　顧蒙直接讓黃奶奶現了形，說道：「你看，我沒騙你的吧，黃奶奶就在這裡啊。」

　　黃奶奶笑眯眯的叫了一聲：「兒媳婦啊。」

　　「……」

　　木盈差點就暈過去了，她扶住沙發，看著眼前的人，不確定的叫了一聲：「媽？」

　　黃奶奶立刻應了一聲，忍不住擔心的看著她，問道：「木盈啊，你沒事吧？你的表情看起來不怎麼好看啊。」

　　任誰看見死去的人就這麼站在自己面前，表情也不會好看的。

　　木盈深深的吸了口氣，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雖然她現在心裡跟萬馬奔騰過去一樣。

　　「媽，你這是？怎麼突然回來了？」她問。

　　黃奶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這不是濛濛跟我說，能幫我找找你爸嗎？我都死了這麼久了，你爸還沒來接我，我有點著急啊。」

　　木盈扯了扯唇，到現在，倒是冷靜了下來。

　　她公婆兩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一輩子都沒怎麼紅過臉，在她公公去世的時候，她婆婆就說讓對方不要太早去磚石投胎，要等著她。

　　只是沒想到，老太太到現在都還記得，還真的要等著對方來接自己了。

　　木盈揉了揉眉心，問：「那我現在要怎麼做？」

　　顧蒙說：「只要有老先生的一件遺物就行。」

　　聞言，木盈點了點頭，心裡有了數，轉身進了老太太的房間。

　　在老太太死後，她的大多數東西都拿去燒了，因此房間裡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不過還是有些東西被留了下來，算是當做紀念了。

　　「媽，你要找的是這個吧？」木盈從抽屜裡拿出一塊銀色的手錶來。

　　手錶看上去已經有了些年頭來，上邊的指標也早就沒有動了。

　　黃奶奶看見這塊表，立刻誒了一聲，對顧蒙說道：「這就是我那愛人的手錶，是年輕的時候我送他的，戴了好多年了。」

　　顧蒙把手錶接了過來，擺弄了兩下。

　　老太太緊張的看著她，問：「怎麼樣，這個東西可以用嗎？」

　　顧蒙點了點頭，道：「可以用，不過除了這個東西，我還需要一樣東西，那就是和他有血緣關係的人的一根頭髮。」

　　「……頭髮？」木盈想了一下，轉身走進了她和丈夫的我臥室，然後撿了兩根很短的頭發出來，道：「這是我丈夫的頭髮，可以用吧？」

　　顧蒙將頭髮接了過來，然後又伸手在包裡拿了一張白紙出來，將頭髮塞到了白紙裡邊，然後把白紙折成了一個小紙人的樣子。

　　小紙人有手有腳的，就這麼躺在茶几上。

　　做完這一切，顧蒙又將那塊手錶拿了過來，抽取了上邊還殘留著的一道氣息，打入了小紙人的身體。

　　下一秒，眾人就見躺在茶几上的小紙人突然動了一下。

　　木盈伸手捂住自己的唇，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

　　小紙人先動了動手，又動了動腳，然後從茶几上直接站了起來。

　　顧蒙問：「朱立成的魂魄還在人世間嗎？」

　　聞言，黃奶奶立刻就緊張的看著小紙人了，她自然是相信自己愛人的，只是她都死了這麼久了，對方還沒來找她，這總讓她心理有些不放心。

　　對於顧蒙的問題，小紙人立刻就點了點頭，也就是表示，朱立成的魂魄的確還留在人家，並沒有轉世投胎去。

　　對此，顧蒙倒是有些驚訝了，因為這老先生已經死了有七八年了，沒想到魂魄竟然還真的還在世上。

　　腦海裡閃過這麼一個念頭，顧蒙頓了頓，對小紙人說道：「帶我們去找他。」

　　小紙人立刻就從桌子上飄了起來，往外飛了出去。

　　「等等！」木盈急忙叫了一聲，見眾人都看過來，她指了指小紙人，有些糾結的道：「就這麼讓小紙人飄著？這一出去，肯定會嚇到人的啊。」

　　顧蒙看了一眼小紙人，一想還真是這樣。

　　木盈想了想道：「而且，你們難道還打算走路過去？這樣吧，我開車送你們過去吧。」

　　她進屋去換了一身衣裳，然後帶著顧蒙她們去了停車場，驅車開出了社區。

　　小紙人在前邊的位置那裡給他們指著路，它裡邊有一根朱立成兒子的頭髮，兩人是父子，血脈相連，自然能有所感應的。

　　順著小紙人的指使往前走，小車從市裡開出來，大概開了兩個多小時，最後竟然停在了一個山腳下。而在這座山的半山腰，則是佇立著一座廟宇，裡邊青煙嫋嫋，不斷有煙飄散在空中了。

　　「咦？朱爺爺的魂魄，這是在廟裡嗎？」許心茹看了一眼半山腰的廟宇，驚訝的說道。

　　而且看樣子，這個廟宇的香火還挺不錯的，這山腳下能看見不少人，甚至有不少看起來就是非富即貴的人。

　　黃奶奶卻是有些不舒服，她看著山上的廟，道：「我總感覺，這裡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我上去。」

　　聞言，顧蒙扭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伸手往她魂魄之中打入了一道靈氣。

　　「現在感覺怎麼樣了？」她問。

　　老太太拍了拍胸口，道：「好多了，剛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想往上面去。不過往你身邊湊近一些，那種吸引力又會好上許多。」

　　顧蒙若有所思的道：「看來這個廟宇裡邊，應該有什麼吸引你的東西。」

　　幾人先下了車，顧蒙低頭看向手裡的小紙人，小紙人躺在她的手心，此時它的手指正指著半山腰的那座廟宇。

　　「朱先生的魂魄應該就在上邊了，我們上去看看吧。」顧蒙說道。

　　對此，其他人自然不會有反對的意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