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chapter 140
青龍山是在春來鎮的南邊, 孟家人所要找的那座道觀就在半山腰那裡。
這是他們附近為數不多的道觀, 而且道觀的觀主龍道長不僅會些驅邪的本事, 甚至還會一點中醫, 因此道館的香火還算很旺盛。
作為觀主, 龍道長並沒有什麼架子, 每個週末的時候, 他都會在道觀的那棵棗子樹下的石桌石椅上,為人把脈看病。
孟家人來的這天剛好就是週六,因此他們很容易就見到他了。
等前邊一個看病的老太太千恩萬謝的離開了,孟母一屁股就坐在了石椅上,眼巴巴的看著龍道長。
而孟家其他人, 自然是跟在她身邊的, 如今就站在她後邊,用同樣熱切的目光看著龍道長。
被三雙這樣的目光看著,龍道長一時間壓力有些大,他看了一眼孟母的氣色。
孟母的氣色並不蒼白, 而是一種詭異的紅潤, 臉頰上都是一片紅色。而在她眼底下,則是一片青黑的黑眼圈,眼球上布著鮮明的紅血絲。
她的這個樣子,旁人一看就知道是睡眠不足的。只是令人奇怪的是, 她的眉眼間一片疲倦,但是她的精神非但沒有萎靡,反倒是給人一種十分亢奮的感覺。
唔……
龍道長思考了半天, 終於想起要怎麼形容她當前的狀態了,如今的孟母,不管是她的精神還是身體,就像是一根繃緊的弦一樣。
這弦要是崩斷,那可就糟糕了啊。
心裡這麼想著,龍道長開口道:「施主你把手放在這上邊,我幫你把把脈。」
聞言,孟母立刻搖頭道:「龍道長,我不是來找你看病的。」
「哦?」龍道長驚訝,下意識的問道:「你們不是找我看病的,那找我是為了什麼……等等!」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孟母的情況,還是讓她將手遞了過來,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手下的皮膚觸手冰涼,那是一種陰冷的觸感,龍道長立刻就把手給收了回來。
「你們這是,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給纏上了?」他有些不確定的問。
聞言,面色焦躁的孟母等人雙眼就是一亮,孟母更是高興的道:「龍道長您可真是神了,一眼就看出來我們是被髒東西給纏上了。」
她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龍道長伸手止住了。他站起身對身邊的小童說了幾句話,這才帶著他們去了後邊的房間。
來到房間,龍道長坐在椅子上,思考著孟家人的情況。
和大家所說的一樣,他的確是有一些獨特的本事,對世間的陰晦之物也隱隱有所感應,也能做些驅邪去穢的事情。只是,他這點本事他自己很清楚,頂多算是半吊子而已,要是遇到厲鬼之類的,他那就毫無辦法了。
所以啊,龍道長這心裡有些發愁。。
拿出自己吃飯的工具來,他仔細檢查了一下孟家人的人身體,又詢問了一下他們最近身上所發生的事情。等聽完他們所說的,他心裡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按照你們的說法,這東西纏著你們好幾天了,卻沒對你們做什麼?」保險起見,他還是又問了一句。
孟母點頭,也覺得有些奇怪,道:「那東西,的確沒對我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龍道長點頭,心裡算是有數了,他道:「纏住你們的東西,應該是一種被稱為「念」的東西。」
「念?」
「對,「念」這種東西,其實就是一種意識,一種想法,和鬼是有本質性區別的。人在死的時候,也許就會在世間留下一種「念。你們身上有濃濃的怨氣,纏在你們身上的,應該是一種「怨念」,死者心中懷有怨氣,就會出現這種怨念。」
怨念無形,所以連軀體都沒有,這種東西纏在人身上,根本對人造成不了任何實質性的傷害,頂多就會影響人的睡眠啊、精神啊。
當然,更多的是孟家人這樣,很多人並不清楚纏著他們的是一種無形的怨念,所以自己嚇自己,還以為纏著自己的是什麼厲鬼,把自己給嚇得不行。
「……也就是說,這東西除了看起來可怕一些,根本沒什麼本事?」宋芳不可置信的問。
如果是這樣,那麼他們這段時間被嚇成這樣,那又算什麼事?自己嚇自己?
龍道長點頭,表示了她所說的是正確的,他道:「你們不用太過擔心,回去該吃吃該喝喝,照常生活就行。怨念這東西,隨著時間流逝,就會慢慢消散的。」
孟家人:「……」
他們心裡有些鬱悶,更多的是對纏著他們的那東西的憤恨——原以為是什麼厲鬼之類的,沒想到就是一個沒什麼用的怨念而已。
不過,倒是讓他們鬆了口氣了。
得到了回答,孟家人跟龍道長道了聲謝,這就回去了。
龍道長注視著他們的背影,右手撫著鬍子,心中覺得有些奇怪,喃喃道:「怨念這東西,說起來也只是一種怨氣,是很容易消散的,怎麼孟家人身上還有這麼濃的怨氣……」
……
此時,在白家,白母也在詢問顧蒙那天自己身上所沾染的那絲陰氣。她思來想去,還是有些擔心招娣,所以才會開口詢問。
「……那絲陰氣,那東西是不是很厲害啊?如果真的是宋芳被那東西給纏上了,會不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啊?」
雖然到現在,孟家那邊也沒傳來什麼不好的消息,這大概是最好的消息了。只是想到那天招娣的表現,她心裡還是有些不安穩。
顧蒙唔了一聲,道:「那縷陰氣,與其說是陰氣,倒不如說是一縷怨氣,纏著他們的東西,應該是一種「念」,大概是怨念吧。」
「怨念?」
「嗯,死者死去,心中不敢怨恨,可能就會留下這種怨念。這東西的存在,連軀體都沒有,更像是一種怨氣的存在,也沒有什麼殺傷力,很快的就會消散在世間。」
聞言,白母心中一鬆,道:「也就是說,那東西不會對人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對嗎?」
顧蒙笑,卻是搖了搖頭,道:「一個人的怨念的確沒什麼殺傷力,但是要知道怨念這東西,是會融合在一起的,尤其是相同的怨念。」
頓了頓,她又道:「而且這東西,是會變得越來越強大的。」
「它會吸取人類的各種負面情緒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憤怒、仇恨、暴力等等,這些都是負面情緒,而這些負面情緒,對於它們來說,是最厲害的補品。」
越是弱小的東西,其實越不能小覷,因為往往就是這些極為弱小的東西,會讓你感到十分驚訝。
看白母皺著眉有些憂心的樣子,顧蒙說:「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怨念這種東西,是很難形成的,而且因為沒有意識,所以還很容易消散的。」
怨念要達到害人的程度,那個幾率大概是百分之零點零幾了,那位叫做宋芳的女人,總不可能這麼倒楣吧。
聽她這麼說,白母心裡稍微鬆了口氣。雖然對於宋芳的一些做法她十分的不喜歡,但是她還是不希望宋芳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的。
想了一下,她猶豫道:「我還是去提醒一下宋芳吧,希望不會出什麼事吧。」
說做就做,反正大河村距離他們村子也不遠,所以白母收拾了東西,下午就去了大河村。
她過來的時候,剛好看見宋芳在咒駡招娣,似乎是招娣打碎了一個碗。
「就一個碗而已,碎了就碎了,孩子又不是故意的。」白母說道,伸手將招娣護在自己申甌。
宋芳雙眼赤紅,尖聲說道:「你知道什麼,這孩子最近越來越不聽話了,我不教訓教訓她,她還以為她能上天了。」
看著她,白母忍不住皺眉,覺得宋芳的狀態有些奇怪。
「宋芳,你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啊?」她說。
與上次在村子裡見到的時候相比,宋芳看起來更加瘦了,臉上浮現著兩坨不正常的潮紅,整個人似乎也十分焦躁,反正看上去就有些不大對。
想到村子裡其他人所說的,宋芳應該是又打了一個孩子,她便有些沉默了。
剛打了孩子,她的身體應該十分虛弱。
宋芳倒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好的,她的確是覺得有些體虛無力,但是她不是剛打了孩子嘛,會覺得也是很正常的。
「你是來幹嘛的啊?」她問白母。
聞言,白母才想起來自己過來是幹什麼的,只是她所說的話,在很多人看來肯定是有些無稽之談了,所以她不確定宋芳會不會相信。
「……你最近,有沒有覺得什麼不對啊,就是有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好的東西纏著你?」她試探著問。
宋芳看她,目光有些驚異,問:「你怎麼知道的?」
她這話的意思,也就是她知道了。
白母鬆了口氣,道:「原來你知道了啊,也是其他人跟我說的,我心裡有些擔心,所以想跟你說一下。」
宋芳點頭,道:「我當然知道了,我還知道,纏著我的東西之時一種叫做怨念的東西而已,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想到這段時間他們自己嚇自己,嚇得吃不好睡不好的樣子,她心裡就有些怨憤,也覺得有些丟臉。
白母還想說些什麼,她就有些不耐煩的道:「你要說的就是這個啊,這個我知道了,你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
白母將嘴裡的話咽了下去,她原本想跟宋芳說這怨念是會吸取人的負面情緒變得越來越強大的,只是看著她不耐煩的樣子,她還是沒說什麼。
既然宋芳都知道纏著自己的東西是一種叫做怨念的東西,那麼她肯定也知道怨念的特質了。
「沒事了……」她說。
她扭頭看向身後的招娣,看她額頭上包著紗布,忍不住皺眉,問道:「這是怎麼了,怎麼額頭還傷了?」
宋芳滿不在意的道:「她自己不小心灶頭上了唄,這麼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小心一點。」
白母有些生氣的道:「招娣也是你的孩子,你就不能對她好一點嗎?」
「我又沒短她吃短她喝的,對她哪裡不好了?一個女孩子,養這麼精細幹什麼?反正遲早都是別人家的。」宋芳說道。
白母:「……」
這可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白母也懶得再和她說什麼了,而是帶著招娣來到了外邊。
「你媽媽要是打你,你就躲著點,別這麼站在讓她打。」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白母忍不住嘶了一口氣。
她問:「你的臉怎麼這麼冰?」
冰得簡直就像是冰塊一樣!
她又摸了摸招娣的手,發現不管是她的手還在脖子,都是冰涼一片的。
「這都春天了,你的身上怎麼這麼冰啊?」她喃喃道,站起身來,拉著招娣的手道:「我帶你去診所看看。」
超出她意料的,一直沒說話的招娣掙脫了她的手,往後退了兩步。
「不用了。」她說,聲音分明是軟軟的,可是裡邊卻似乎有某種冰冷的味道,讓白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白母低頭看著這個孩子,眉頭忍不住微微皺了起來。
比起上次見面,招娣看上去更加瘦削了,就這麼站在她面前,身上的骨頭似乎都要凸起來了。
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抿著唇,一雙眼漆黑得像是沒有光一樣,裡邊像是充滿了一種詭譎的陰冷。而她的那張臉,在一瞬間似乎變成了一張扭曲的面容來。
白母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此時的招娣,她心中竟然有種很駭然的感覺。
「我回去了。」招娣說,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來,一蹦一跳的走了。
「……」
白母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睛,低聲道:「我是出現了幻覺了嗎?」
剛才她怎麼在招娣臉上,看見了另外一張臉來?
抬頭看了一眼孟家,孟家是村子裡很常見的那種木制的房屋,此時在陰暗的天氣下,似乎有種陰沉沉的感覺。
……
招娣回到屋裡,宋芳低頭看她,問道:「你白姑姑對你說什麼了?」
招娣搖頭,抿著唇沒說話。
宋芳眉頭一豎,道:「看見你這悶聲不吭的樣子我就來氣,你怎麼不像你弟弟一樣這麼乖巧聽話呢?簡直就跟個自閉兒一樣。」
招娣扭頭看向她嘴裡的「弟弟」,一雙漆黑的眼睛腫帶著一絲猩紅,俊俊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臉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來。
而宋芳並沒有注意到俊俊的表情,她只是厭惡的看了招娣一眼,只覺得心裡心煩意亂的,心情十分的不好。
「看見你就煩。」她態度惡劣的說道,又覺得頭有點暈,叫招娣好好照顧弟弟,自己轉身去臥室休息去了。
招娣扭頭去看俊俊,俊俊臉色蒼白的看著她,喃喃叫了一聲:「姐姐……」
聽到這聲姐姐,招娣的表情一瞬間有些恍惚——她已經很久沒聽見俊俊叫她姐姐了,明明在他剛會說話的那時候,還會拉著她的小拇指,軟綿綿的叫姐姐的。
不過很快的,她的表情又變得面無表情起來,然後對著俊俊露出一個森然的笑容來是,伸手拍著他的臉道:
「弟弟乖!」
她露在一邊的臉,變得血肉模糊,就像是各種血塊拼接在一起的一樣。而另外半邊臉,卻是浮腫的一片粉色的肉,一股血腥夾雜著尿騷的氣味傳過來,讓人有些作嘔。
這時候俊俊卻不敢露出什麼厭惡的表情來,他只是膽顫心驚的看著自己的「姐姐」,小雞啄米的點了點頭。
嗯,他乖!
晚上的時候,孟母又看見了那東西了,它只有一張猙獰恐怖的臉,那張臉就像是一個粉色的肉球一樣,這個顏色在這時候看上去實在是不算好看。
它沒有身體,那個頭往下全是一片灰色的霧氣,完全和龍道長所說的一樣,它連具體的身體都沒有。
這東西和孟母第一次看見它的時候,一張臉變得更加真實了,那張臉浮腫發白的那邊不斷的往下滴著水,另一邊像是肉塊拼在一起的,則是不斷的往下流著血。
只是孟母並沒有發現這一點,她現在滿心都是羞怒,覺得自己竟然被這麼一個東西給嚇到了,實在是太丟臉。
所以,她坐在那裡,對著這東西破口大駡起來,嘴裡說著不乾不淨的話,一點害怕都沒有。
「……」
那張臉上的一雙眼睛一直都是閉上的,可是這時候孟母卻有一種感覺,這東西似乎是看了自己一眼,然後竟然慢慢消失了。
看見這一幕,孟母心裡有些得意,也更加確定了這東西果然沒有什麼用,能做的就是用這幅恐怖的樣子嚇嚇他們而已了。
「呸,以為這個樣子還能嚇到我們嗎?」她啐了一口,得意的扭了扭身體。
不過罵了這半天,她也有些渴了,所以起身打算去廚房倒杯水喝。心中被得意所盛滿的她,並沒有發現她罵了這麼久,她身邊睡著的孟父竟然完全沒有反應。
當然,就算發現了她大概也不會在意的,反正這東西也只能嚇嚇她而已。
現在已經是半夜了,廚房裡一片昏暗,孟母伸手把燈打開,燈泡閃過一絲電流聲,在閃爍了幾下之後,終於變得穩定了起來。
「……這燈泡是要燒壞了啊,明天讓孟軻處理一下。」她嘀咕著,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喝完水,她轉身打算回去,卻被嚇了一跳,只見在她身後,招娣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
驚嚇過後,孟母就忍不住罵道:「你這死丫頭,這大晚上不睡覺,跑來這裡嚇我!」
一邊說著,她走上前去,伸手擰著她的耳朵。
招娣瞪大眼睛看著她,眼中一片漆黑,整個眼眶都被黑色的瞳仁給充滿了,連眼白都看不見。而這片漆黑之中,似乎有某種詭譎的東西在翻湧著。
孟母不小心看見她這個樣子,猛的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招娣看著她,突然開口道:「……奶奶,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不喜歡我?為什麼要殺死我?」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尖利刺耳,而且裡邊似乎夾雜著四種聲音,除了招娣的聲音之外,另外三道聲音,更像是一種尖利的叫聲,就像是嬰兒在尖聲啼哭一樣。
孟母被這聲音刺得耳朵發疼,她再看去,發現招娣的一張臉竟然變了。正如她最近所看見的那個東西一樣,她的臉變得十分古怪,就像是三個粉色肉球拼接在上邊的。
其中一半是浮腫慘白的,就像是被溺死的人,身體都變得浮腫起來。而另一半,臉上能看見像是碎掉的臉頰被拼接起來的,能看見鮮明的紅色血痕。
而現在,這張臉出現在了招娣臉上,那雙緊緊閉著的眼睛也睜開來了,裡邊是一片森然的漆黑之色。
孟母:「……」
她衝著廚房的門跑過去,飛快的離開了廚房。
在她身後,招娣並沒有去追她,一雙眼緊緊的盯著她,臉上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來。
……
從廚房衝出來,孟母心中慌亂,胡亂的朝著臥室衝去。
回想著招娣的樣子,她心理有些發冷。她感覺到了招娣身上那股衝向自己的純粹的惡意,那可不像是龍道長所說的,根本不會對她造成傷害啊。
腦袋裡胡思亂想著,她猛的停下腳步,發現了一些不對勁——她家房子就這麼大,她是往臥室跑去的,怎麼跑了半天,也看不見臥室啊?
這麼想著,她扭頭朝四周看去,才發現四周哪裡是孟家啊。放眼望去,四周是一片詭譎的黑暗,這些黑暗似乎是活的一樣,還在不斷的翻湧著。
「嘻嘻嘻——」
小孩的笑聲在四周響起,那不是一個孩子的聲音,而是有三道聲音,三道尖利得有些刺耳的笑聲。
「奶奶……」
有人在叫她,孟母渾身一震,身體僵硬的扭過頭去,然後看見招娣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張臉還是那副猙獰恐怖的樣子。
孟母哆嗦了一下,喃喃叫道:「招娣……」
招娣往前走了一步,對她伸出手去。
孟母下意識的伸手把她的手打開,再也抑制不住心裡的恐慌,飛快的朝著後邊跑去。
可是她一跑,她就感覺身後有手在拉扯著她,她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在地上。
扭頭一看,孟母看見自己的一雙腳被一雙手給抓住了,那雙手皮膚浮腫蒼白,就這麼牢牢的抓住她的腳。
「啊!」
孟母嘴裡尖叫著,大聲喊道:「滾開!滾開!」
招娣已經走了過來,伸手把她抱了起來。
抱了起來?
孟母恍然,才發現自己竟然變小了,她想要說些什麼,可是一張嘴,嘴裡卻是哇哇的叫聲,那是嬰兒的哭聲。
怎麼回事?
孟母心裡慌亂,她看著自己被招娣抱起來,抱著走到了一個木桶前。
那是一個十分髒的馬桶,看上去有些熟悉。
直到聞到了一股尿騷味,孟母才恍然間想起來,這不是她家的馬桶嗎?
招娣站在馬桶前,低頭看了孟母一眼,然後伸手把她放在了馬桶裡。
「不!不!不!」
意識到了她想要做什麼,孟母尖叫,大聲的喊著不要,只是她嘴裡發出來的,只是嬰兒尖利的哭聲而已。
而此時她的身體,也變得和嬰兒一樣,根本就沒有掙扎的權利,只能無力的看著自己被塞進馬桶裡,被裡邊的糞水尿液給淹沒了。
髒臭的味道湧入口鼻,窒息的感覺瞬間蔓延了開去,那是死亡的味道,眼前的一切都在發黑。
孟母瞪大了眼睛,慢慢失去了意識。
孟母死了,她死得十分狼狽。
孟父早上起來的時候,沒在被窩裡看見她,等他從床上起來的時候,就發現一道身影栽倒在角落裡,那是他們放著馬桶的地方。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尿騷味。
一時間,孟父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他還以為孟母蹲在那裡做什麼,還開口問道:「你蹲在馬桶那裡做什麼啊,難道是吐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走過去。等清楚的看見眼前的一幕之後,他的聲音卡在了嗓子裡,然後一聲尖叫在孟家的屋子裡響起。
「啊!」
這聲尖叫,將孟家外邊那棵梧桐樹下的小鳥都給驚飛了,就連隔壁何靜和她丈夫都聽見了。
何靜她丈夫看了一眼,道:「孟家這又是在鬧騰什麼啊?」
這段時間,孟家經常發生衝突,總是聽見他們家在吵架打架。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家的人似乎在最近都變成了暴脾氣,在外邊也容易和人起衝突。
腦海來閃過這些,何靜她老公對她道:「以後少跟孟家人接觸,我怕你也變得暴躁了。」
「……你才暴躁了!」何靜拿菜葉子砸他,讓他去看著灶上的飯。
而孟家這邊,孟軻和宋芳被孟父那聲尖叫聲給驚醒了。孟軻連鞋子都沒穿,直接就衝了過來。
宋芳則是慢吞吞的穿上鞋子,拿根皮筋把頭髮給紮了起來,這才過來了。
她進來的時候,臥室裡一片沉默,孟父坐在床尾那裡的地上,而孟軻則是直挺挺的站在那裡。
宋芳看了一眼孟軻,發現他臉色有些慘白,隨口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爸在叫什麼了?」
孟父哆嗦著手指指著前方,說道:「你媽,你媽……」
他說了半天,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我媽?我媽怎麼了?」宋芳不明所以,聽他提起孟母,目光下意識的在屋裡轉悠了一圈,這才發現沒在屋裡看見孟母。
孟軻扯唇,臉上的皮肉似乎在抽搐著,那是一個驚恐到了極致的表情。
「……媽,媽在那裡……」他指了指右手邊的角落。
孟父他們臥室的佈置,進屋來左手邊是床,右手邊則是一個大櫃子,而在櫃子和牆壁的那個角落裡,則是放著那個馬桶。
宋芳不明所以的走過去,往孟軻所指的防線看過去,然後控制不住的尖叫了一聲。
她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手腳並用,幾乎是屁滾尿流的從地上爬起來。
「那是什麼?」她把自己縮在孟軻的身後,下意識的問道。
角落放著馬桶的那裡,孟母的下半身佇在外邊,就這麼跪立在那裡。而她的上半身連頭一起卻是紮在馬桶裡的,身上的衣裳也不知道沾到了什麼,都濕了。
孟軻膽子大一點,他往孟母那邊走過去。越靠近那邊,鼻尖的那股尿騷味也就越重,最後濃到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了。
等走到孟母身邊之後,他猶豫著伸出手去,將孟母翻了過來。
撲通!
孟母的身體軟倒在地上,頓時引得宋芳又是一聲尖叫在,直到後背貼在牆壁上,她才有了幾分安全感。
孟母的樣子看上去有些恐怖,一張臉變得浮腫慘白。要不是身上的衣裳,乍看之下,你根本認不出來她是誰。
「報警吧。」孟軻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春來鎮只是一個很小的鎮子,鎮上也有警察局,但是處理的無非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可是這一天,警察局竟然收到了一場命案的報警。
看到警車開進村子的時候,村裡的人一臉懵逼,有不懂事的小孩子跟著警車跑,直接跟著來到了孟家。
村民們都聽見了警車的聲音,沒過多久,大家就圍擁了過來,站在孟家的門口,指著警車說了什麼。
何靜從屋裡出來,看見孟家門口圍了這麼多人,竟然還有警車,也有些茫然。
走過去,她問旁邊的村民:「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旁邊的村民探頭往前邊看去,一邊搖頭回答道:「不知道啊,竟然還叫了員警,看樣子是大事啊。」
這裡圍了不少人了,很快的,前邊傳來了很明顯的騷動,員警抬著一個擔架出來了,擔架上蒙著一層白布,白布底下是一個人的形狀。
村民們都不是傻子,看到這一幕,也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即一陣譁然。
「孟家這是死人了?」有人不可置信的說道。
「死的是誰啊?」
「不知道啊,啊,孟軻出來了,孟父和宋芳也在……那這死的是孟軻他媽?」
「應該是啊,這人昨天還中氣十足的,怎麼今天就死了啊?」
……
眾人議論紛紛,言語間都帶著幾分不可置信來。對於大家來說,昨天一個還活蹦亂跳的人,今天突然就沒了,任誰都會產生一種恍惚感來。
員警找孟家人詢問著情況,只是孟母到底是怎麼死的,孟家人也是一臉懵逼了,他們怎麼知道孟母是怎麼死的啊?
「你和死者共處一個空間,你就沒有聽到一點動靜?」員警詢問孟父。
孟父搖頭,臉上全是疲倦,道:「我真的什麼都沒聽到。」
他和孟母大半輩子的夫妻了,現在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心裡實在是有些難受,忍不住抹著眼淚哭了起來。
共處一室的孟父都沒聽到什麼動靜,更別說孟軻和宋芳,更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最近受到那鬼東西的騷擾,他們昨天難得睡了個安穩覺,一個睡得都十分的沉。
員警們在孟家人這裡沒有問出什麼訊息來,只得先把孟母的屍體抬回警察局了。
孟軻忍不住問:「我媽究竟是怎麼死的啊?」
員警說:「根據初步的檢查,死者應該是被水給溺死的。更多的資訊,我們還得進行更深一步得檢查。」
據他們猜測,死者應該是在被淹死了之後搬回到臥室裡。她渾身上下都濕透了,當時那水應該是徹底淹沒了她的身體的。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兇手在把人搬回來之後,還要把人的頭按在馬桶裡,難道這是為了侮辱?
也就是說,殺死死者的兇手是和死者有仇?當然,這些都是員警們的猜測,許多的還需要更深的調查。
而更詭異的是,員警們在孟母的腳上發現了一道印子,那道印子看上去像是有人死死的抓住孟母的腳。只是有點奇怪的是,那雙手印,看上去十分的小。
員警比劃著,道:「那個手印這麼小,好像小孩子的一樣。」
「小孩子?」宋芳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員警點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員警離開之後,孟家人也懶得搭理那些詢問發生什麼事情的村民們,三人一臉疲憊的坐在屋裡。
「你媽怎麼就死了啊?」孟父一臉悲傷的問道。
孟軻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們都沒聽到什麼動靜,她到底是怎麼死的啊?誰跟她這麼大的仇,竟然要把她給殺死。」
孟父努力的想了想,還是未果。
他敲了敲自己的腦殼,道:「我昨晚真的是什麼都沒到。」
他昨晚不僅啥動靜都沒聽到,還睡得十分的死。這麼多天來,他昨晚是睡得最好的,那個「怨念」也沒有來糾纏他,他一夜無夢,直接睡到了天亮。
「……我,我昨晚睡得也很好,那東西也沒來纏著我。」孟軻愕然道。
「……」
父子兩人面面相覷。
孟父有些害怕道:「難道你媽是被那東西給害死的?可是龍道長不是說,那東西不會有什麼危害的嗎?」
難道真是那東西在作亂?
孟軻心中慌亂,她扭過頭去,看見宋芳一臉怔忪的坐在那裡,臉色慘白。
「你在想什麼?」他問。
宋芳扭頭看他,突然問道:「你還記得我們兩在招娣之後,又生的兩個孩子嗎?」
聞言,孟軻有些茫然,下意識的道:「我們哪裡有兩個孩子……」
說到這,他猛然想起了什麼,一雙眼微微瞪大,下意識的問道:「你是說,那兩個被溺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