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chapter 142
今夜是十六, 天上一輪滿月照得底下一片明晃晃的白色。等到了下半夜的時候, 滿月往西方墜落下去, 天邊也飄來了雲彩, 將月亮遮掩在身後, 底下倒是一片暗色了。
這時候, 陷入沉睡中的宋芳猛的就醒了過來, 她感覺自己的枕頭似乎在發燙,燙得她直接就醒了過來。
她並沒有做什麼夢,但是醒過來的時候,胸腔裡的心臟卻是跳若擂鼓,身上也是冷汗涔涔, 後背一片冰涼, 整個人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滴答!」
耳邊傳來一聲水滴滴落下去的聲音,宋芳第一反應是家裡的水管是不是沒有關好。
但是很快的,她就想起來自己所住的房間,距離廚房老遠了, 根本不可能聽見什麼水滴滴落的聲音來。
鼻尖有一股若有似無的尿騷味飄過來, 而這股味道之中,又夾雜著鮮血的氣味。
對於她來說,這股味道熟悉得讓她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一顆心猛的揪緊了起來。
宋芳的心情頓時就緊張了起來, 她縮在床上,額頭上冷汗滑落下來,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極度害怕緊張的情緒。
黑暗中, 有一抹亮色閃動了一下,她下意識的閉了閉眼,身體猛的朝著旁邊翻了過去。
「砰!」
有什麼東西砍在了她身下的木床上,宋芳下意識的尖叫了一聲,直接從床上滾落了下來,又急忙手腳並用的爬了起來。
外邊雲層散開,月亮再一次露了出來,透過格子樣式的窗戶那裡落了進來,也照清楚了站在床邊的那個小小身影。
那是一個身材十分瘦削的小女孩,穿著破舊的衣裳,她站在床邊,一雙眼漆黑如墨,幾乎看不到底。
她的臉上則是有著三張臉,兩張浮腫發白,一張卻是佈滿了血痕,就像是碎裂的臉被拼湊在了一起,看上去十分恐怖。
在她的手上,則是拿著一把柴刀,那是農村人用來砍柴的刀,刀身漆黑,只有刀刃那裡是一片白,十分的鋒利,也十分的有重量。
而現在,這把刀被深深的砍進了床裡,小女孩正把刀從床上拔下來。
宋芳瞪大眼睛,無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這時候,她看見自己的枕頭底下露出一個黃色的角來。她猛的想起來,這是今天入夜的時候,白母送過來的,說是什麼高人送給她的,還有驅邪避諱的效果。
這時候,宋芳突然想起自己剛才之所以會突然醒過來,正是因為她感覺到枕頭在發燙,燙得她立刻就清醒了過來。
想到這,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伸手飛快的把這張符抽了出來,緊緊的握在手裡,然後她就感覺到了從這張折成三角形的黃符上所傳來的那股灼熱感。
很強烈的滾燙的感覺,就像是要燒起了一樣,但是詭異的卻不會讓人忍受不了。
就在她把黃符拿過來的那一瞬間,那道瘦小的身影終於將柴刀從木床之中給拔了起來,然後舉著刀再一次朝著宋芳砍來。
宋芳驚叫了一聲,下意識的伸出去擋住這一刀,然後就在這一瞬間,她手中的那張黃符突然亮起了一道金光來。
金光幾乎將整個屋子都照亮了,也落在了這道小小的身影之上,那道影子發出了三道尖叫聲。
「啊!」
那是三道十分尖利的嗓音,就像是嬰兒在嚎哭一樣,尖利得有些刺耳了。
宋芳惶惶睜開眼來,發現那道身影倒在了地上。她驚異的看著手裡的這張黃符,此時黃符上仍然有金色的光華在流轉著,帶著一種不可侵犯的神聖感來。
這東西,好厲害……
她瞪大眼睛,眼中閃過一絲驚歎來。
「嗚嗚嗚——」
倒在地上的那道身影發出尖利的哭聲來,她抬起頭朝著宋芳看過來,一雙眼只有漆黑的眼珠子,而沒有眼白。而她臉上的血肉此時突然開始潰爛了,不斷的往下掉。
在她浮腫慘白的那半邊臉上,你甚至能看見一個個的蛆蟲從她的血肉之中鑽了出來。
同時,她身上也有水不斷的往下滴落,空氣中的那股尿騷混雜著鮮血的氣味,似乎更加濃鬱了。
宋芳被嚇得不行,手裡捏著黃符,打開門倉皇無措的就逃了出去。
一跑到外邊,冷風吹了過來,宋芳猛的停下腳步,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裡套。
尖利的哭叫聲從身後傳來,並且不斷的接近。
明明她的聲音這麼尖利難聽,可是宋家這邊卻是一片安靜,根本沒有人被驚醒過來。
這怎麼看,都不正常啊。
宋芳心中惶惶,直到目光落在手中的黃符之後,她的腦海裡猛的閃過一道亮光來。
對,黃符!
這張黃符這麼厲害,那麼也就是說,白母說的都是真的,她真的認識一個十分厲害的高人。
也就是說,那人一定可以救她的!
想到這,宋芳眼裡燃起一絲希望來。
這時候,身後尖利的哭聲已經越來越近了,特屬於嬰兒的尖利的聲音,還是好幾道聲音夾雜在一起的,那個聲音簡直讓人想要崩潰。
宋芳扭頭朝身後看了一眼,看見那東西竟然已經從屋裡跑了出來。她手裡還拿著那一把柴刀,柴刀上似乎也有水不斷的往下滴落著。
看了一眼,她就不敢再看,飛快的朝著白家那邊跑去。
尖利的哭聲叫一直墜在身後,那東西別看身影小小的,可是速度卻很快,只是每每她追上自己的時候,宋芳手裡的黃符就會亮起一道金光來。
那東西似乎很怕這符上發出來的金光,每次金光亮起的時候,她所發出來的尖利的哭嚎聲就越加的尖利了,似乎十分痛苦的樣子。
不過宋芳也發現了,隨著時間推移,黃符所散發出來的金光,光亮似乎也越來越暗,越來越微弱了。
再這樣下去,這道黃符遲早會徹底沒用的。
一想到這,宋芳整個人就著急得不行,手腳並用的往前跑,即使摔了一跤,也顧不得身上摔出來的傷口,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等跑到白家的大門前的時候,她幾乎感動得要哭出來,心中的那口氣一泄下去,整個人差點就軟倒在了地上。她的嘴裡因為劇烈奔跑,甚至還有一種鐵銹味從嗓子眼之中冒出來。
「咳咳咳!」
她劇烈的咳嗽著,扭頭往身後看了一眼,發現那東西竟然已經追上來了,尖利的哭聲越來越清晰。她急忙撲到白家的大門上,使勁的捶著白家的門。
「開門啊,開門啊!白春芳!白春芳!你快開門啊……」
她伸手使勁的捶著門,將白家的門捶得咚咚咚作響,聲音嘶啞而難聽,在寂靜的黑夜之中,傳到了很遠。
可是不管她怎麼用力的捶門,怎麼瘋狂的大喊,白家甚至白家的鄰居,都沒有發出一點的動靜。
整個村子,似乎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嗚嗚嗚——」
尖利的哭叫聲越來越清楚了,直到來到了她的身後,那股陰冷潮濕的感覺,湧在她的後背上,讓她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有水滴在她的身上,宋芳瞳孔猛的一縮,完全不敢往後看,只能無力的捶著白家的大門,哭喊道:「救命啊,開開門,誰來救救我啊!」
門後的白家,沒有任何的動靜。
手中的黃符微微的閃著光,溫度越來越高,最後騰地一聲,一簇火焰從她的手裡燃起來,這道黃符眨眼間就燒成了黑灰。
宋芳瞪大眼睛,手裡無力的抓著那道稍滅的灰燼。
她看見投落在她大門上的那道身影舉起了手來,在她的手上,則是拿著一柴刀,似乎馬上就要砍了下來。
喉嚨裡發出緊繃的哭叫聲,幾乎就像是用生命憋喊出來的聲音一樣,帶著絕望。
在柴刀砍下來的那一瞬間,她驚惶的叫了起來:「啊!」
「砰!」
眼前的大門突然打開,她整個人幾乎都貼在了大門上,此時大門一開,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前撲了下去,所以朝著她砍來的那把柴刀隻砍到了她的肩膀。
柴刀看在肩膀上,那種劇烈的痛楚讓她忍不住痛叫了一聲,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
宋芳抬起頭來,借著月光,看見一道身影站在自己面前,她也顧不得肩膀上的傷口,伸手抓住對方的褲腳,喊道:「救救我!救救我!」
……
顧蒙低頭看了一眼身下的這個人,又抬起頭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後的那個東西,忍不住皺了皺眉。
「活人?」她喃喃。
她身邊是閻羅,身上熾熱的氣息朝著四周蔓延開去,弄得那東西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身上腐爛的速度似乎也加快了許多。
——閻羅的的熾熱之氣,本身對這樣的邪物有一種天然的克制。
巫來有些不確定的說道:「那東西,好像是個人……」
顧蒙道:「是人,但是身上卻纏了三道怨念,怪不得這麼凶。」
原先聽白母說的時候,她就覺得她口中的那個叫做宋芳的人十分的倒楣。可是現在看見了,才發現,纏著她的怨念,比他們所想像的還要兇悍,而且纏著她的還是三道怨念。
「三道怨念糾纏在一起,再加上一個活人,直接就形成了一個怪物,凶性大漲。」她說。
宋芳已經爬到了院子裡,她慘白著臉往身後看去,看見那道身影就站在門口那裡,看著她的目光似乎有些不甘,但是卻又似乎不敢進來。
意識到這一點,她鬆了口氣,忍不住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怪物?」
顧蒙歎道:「不是什麼怪物,只是四個孩子而已。」
在她眼裡,在這具可怖的身體底下,則是三個屬於孩子的糾纏在一起的怨念,再加上一個充滿著憤怒與悲傷的魂魄。
這四個孩子糾纏在一起,形成了現在這個恐怖的東西。
「嗚嗚嗚——」
尖利的哭叫聲朝著四周傳過去,那道身影朝著宋芳看了一眼,眼裡充滿了怨憤與不甘,然後直接朝著她撲了過來。
見狀,宋芳下意識的往後退,嘴裡發出驚惶的聲音來。
顧蒙皺眉,手指飛快的在空中畫過,一道金色的符文立刻畫作一道金色的流光竄進了這道身影的額頭,對方的額頭上立刻出現了一個金色的符文,微微閃動著。
尖利的哭叫聲突然安靜了下來,但是很快的,一道更加尖利的哭叫聲響起來。
宋芳悶叫了一聲,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這個舉動很明顯是沒有用的,那道聲音無孔不入的樣子,仍然鑽進了她的耳朵裡,她甚至感覺到有一股熱流從自己的耳朵裡流了出來。
尖利的哭叫聲之中充滿了痛苦,手上的柴刀哐啷一聲砸在地上,那道小小的身影捂著頭跪在地上,一張臉變得格外的猙獰。
突然,有三道漆黑的影子從她的額頭那裡竄出來,最後漂浮在空中,竟是三個嗷嗷哭叫的嬰兒。
只是比起普通嬰兒白白胖胖的樣子,這三個嬰兒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可怕的,其中兩個有些相似,她們裸露在外的皮膚浮腫蒼白,就像是在水中浸泡多時,就連皮膚都被泡得發白髮漲。
而另外一道身影,看上去更小了,甚至連身形都沒有,只是一團破碎的血肉拼湊在一起,拼成了一個嬰兒樣子的人形。
這三道身影抽離,被他們所占身的那道身影軟軟的倒在地上,一張臉也恢復了正常,變得慘白難看。
宋芳看著這張熟悉的稚嫩的面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道:「招娣?怎麼是你?」
只見那張臉,那熟悉的眉眼,不是她的女兒招娣又是誰?這時候她也發現了,招娣臉上竟然滿臉是血。
她額頭上的傷口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可是到現在都沒好,而且似乎變得更大了,傷口不斷的往下滴落著血,將她右邊的那半邊臉都給染成了紅色。
「怎麼會是招娣呢?」
她喃喃道。
而從招娣身上鑽出來的那三道身影仍然在尖聲哭泣著,他們似乎只知道哭泣一樣,嗓音尖利到了極點,刺得人耳朵發疼。
花枝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看鬼魂不像是鬼魂,倒像是一種比鬼魂還要更為陰晦的存在。」
而且,還有一種十分奇怪的味道,尿騷味道與鮮血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更為噁心的味道。
「這是怨念。」顧蒙說,「大概是因為死的時候魂魄太過弱小,魂魄根本不能在世間存留,所以留下的只有一股怨念。」
一股怨念自然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三道怨念加在一起,再加上那小女孩身上的憤怒與怨恨,卻是形成了一種十分陰暗強大的力量。
目光落在了招娣身上,顧蒙微微皺眉,道:「這個孩子,身上怨氣很重,不僅僅是那三道怨念的怨氣,還有她本身的。」
她看向宋芳,道:「看來這孩子,對你頗有怨氣啊。」
而那邊宋芳已經完全回過神來了,聽到顧蒙的話,再想到自己剛剛這麼狼狽,竟然都是招娣害的,她整個人就十分的憤怒,立刻忍不住破口大駡起來:
「果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竟然和這些髒東西一起來害我,女兒果然都是賠錢貨,早知道當初我就該把你溺死的。」
她臉上全是憤怒,看樣子十分的生氣。
招娣已經微微清醒過來了,此時聽到她的話,只是歪著頭看了她一眼,一雙眼仍然是漆黑無比的。
而她額頭上,金色的符文閃動,原本有些癒合的傷口,竟然再一次裂開了,鮮血立刻從裡邊流了出來。
滴答!
鮮血滴落在地上,一股強烈的怨氣朝著四周蔓延開去。
花枝就像跳腳的貓一樣,下意識的往後跳了兩步,有些驚疑不定的道:「這孩子額頭的傷口,怎麼會湧出這麼多的怨氣來?」
不等他們細想,四周陰風大振,吹得院子裡的樹嘩啦啦作響,樹葉亂飛。
尖利的哭叫聲越加刺耳難聽了,三道怨念身上陰氣更是大漲,竟是再一次糾纏在了一起,直接紮進了招娣的額頭裡。
招娣眼中黑色湧動,額頭上的金色符文還在不斷的閃動著,想要將她體內的東西給逼出來。她的臉一會兒變成了慘白浮腫,一會兒變成了胡亂拼湊的血塊,就這麼來回的切換著,最後又變成了三張臉貼在了她的臉上。
此時,她額頭上的金色符文上的光芒已經消失了,就像是磨滅了所有的力量一樣。
招娣站起身來,額頭上的傷口已經崩開,不斷的往下滴落著血。她的血中混雜著一股濃烈的怨氣,惹得人有些心浮氣躁的,想要發脾氣。
而她的一雙眼,眼中一片漆黑之色,沒有眼白,只剩一片無窮無盡的黑色。
顧蒙和閻羅相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驚訝。
原本他們以為這個女孩的身體是被那三道怨念給強制占去的,可是現在看來,事情卻不是這樣的,這身體,竟然是這孩子主動讓給這三道怨念的。
不然的話,它們不可能這麼輕易的占去她的身體。
招娣的衣裳全部都被打濕了,整個人就像是被人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不斷的往下滴著水。只是你仔細看去,才會發現從她身上滴落下來的,除了水,還有鮮血。
「嗚嗚嗚!」
「招娣」的嘴裡發出尖利的哭聲,她看著宋芳,問道:「媽媽,為什麼要殺死我!為什麼要殺死我!?」
四道聲音糾纏在一起,除了那三道屬於嬰兒的尖利的哭聲,另外一道,便是招娣本身的聲音了。
她的眼中流下兩行血淚來,她問:「我和弟弟有什麼不一樣?我也是你的孩子,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她臉上的四張臉已經完全融合在了一起,除了那三張臉之外,裡邊又多了招娣的那張臉,它們都充滿了怨氣。
顧蒙搖頭,面色有些凝重,道:「那三道怨念,已經和她的身體、甚至是靈魂都完全融在了一起,他們現在已經完全分不開了。」
如果暴力分開,對那個叫做招娣的孩子的身體還有魂魄,都會造成毀滅性的傷害。
所以,顧蒙一時間有些猶豫。
「……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說到最後,招娣的聲音變得更加尖利了,她在質問。
眼中的血淚流下來,她的聲音似乎也染上了鮮血一樣,字字泣血,聽得人有些難受。隨著最後一聲尖叫,她直接朝著宋芳撲了過去,額頭上的鮮血流得更快了。
見狀,顧蒙伸出手去,畫地為牢,一個光圈直接將那孩子困在了裡邊。
招娣的身影撲在光圈上,她的嘴裡發出尖利的聲音來,她看著宋芳,眼中閃過一絲憤憤來,漆黑的眼中血淚不斷的往下流。
宋芳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此時看見她被困住了,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高興,看著顧蒙他們的目光也還像在看著救世主一樣。
顧蒙卻是微微皺眉,她看著招娣身上不斷流著的血傷口,道:「這孩子不能再流血了,再這麼流血下去,她會死的!」
可是就是那麼一個小小的傷口,鮮血卻不斷的從裡邊流出來,似乎要將她體內的鮮血給流幹一樣。
閻羅搖頭道:「她身上怨氣不散,那個傷口就不會癒合。」
龐大的怨氣不斷的從她的傷口那裡湧出來,也是這個原因,她額頭上的傷口一直癒合不了。要想給她止血,就必須消弭她身上的怨氣。
「……解鈴還須系鈴人,他們身上的怨氣是來源於宋芳。要想消弭他們的怨氣,這關鍵自然就在宋芳身上了。」
顧蒙說,一邊說著,目光自然就落在了宋芳的身上。
花枝道:「他們叫宋芳媽媽,也就是說,都是她的孩子……他們是你死去的孩子?」
問完,花枝又有點不明白了,有些奇怪的問道:「既然是你的孩子,為什麼他們對你會有這麼濃的怨氣,甚至恨不得殺死你,你究竟對他們做了什麼?」
聞言,宋芳的目光頓時忍不住閃爍了起來,她乾笑道:「我怎麼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怨恨我?就說招娣,我又沒短她吃短她喝的,她竟然還怨恨我?」
說到這,她臉上露出了忿忿不平的表情來。
有關孟家的事情,白母並沒有跟顧蒙他們多說什麼,但是招娣的事情,她卻是說過幾次的,聽說這孩子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
所以,聽見宋芳這麼說,花枝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了,道:「就連我這個沒有當過母親的都知道,養孩子可不是吃吃喝喝就行的。我可是知道的,你對你女兒招娣一點都不好,也難怪她對你怨氣十足了。」
宋芳張嘴,想要爭辯些什麼,卻聽身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低頭一看,便看見一群黑色蟲子直接朝著她圍了過來,密密麻麻的一片。
「啊!這是什麼?」宋芳尖叫。
巫來笑眯眯的道:「你要是不說實話,這些蟲子下一秒就會撲到你的身上去。而這些蟲子,可是要吃肉的,可以很清楚的就把你啃成骨頭。」
像是為了應和他所說的話一樣,他往蟲子堆裡扔了一塊木頭,那些蟲子瞬間一擁而上,直接將木頭啃得粉碎。
看到這一幕,宋芳瞳孔猛縮,整個人立刻被恐懼給攫住了。此時,有的蟲子已經爬上了宋芳的身體,傳來一陣麻癢來。
「我說,我說!」她尖聲道。
巫來讓爬在她身上的蟲子離開,但是卻還是讓它們圍在對方身邊,笑眯眯的道:「你早點這麼說,就不會鬧得這麼不愉快了。」
宋芳:「……」
顧蒙看了一眼還在不斷的尖聲哭著的招娣,目光再一次落在宋芳身上,問道:「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幾個孩子,對你怎麼會有這麼濃的怨氣?」
聞言,宋芳立刻忍不住捂著臉哭了起來,她哭道:「真的和我沒關係,我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孟家人做的,我真的沒有辦法啊……」
一邊哭著,她一邊把那兩個被溺死的孩子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聽完之後,顧蒙他們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花枝驚道:「就因為是女孩子,你們就把那兩個孩子給溺死了?」
聽出她話裡指責的意思,宋芳哭道:「我也沒有辦法啊,她們都是從我肚皮裡掉下去的一塊肉,我怎麼能不心疼?可是我公婆硬要這麼做,我能有什麼辦法啊?」
聞言,顧蒙卻是冷笑,道:「如果你真的願意保護兩個孩子的話,這兩個孩子也不會被他們奶奶給溺死,更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看著宋芳,一雙眼澄淨透亮,似乎一眼就能看出她心底想要隱瞞的事情來,道:「你不是親手溺死她們的人,但是卻是幫兇,甚至你也是許可的。因為在你心裡,也是男孩比女孩重要!」
「……不,我沒有這麼想,我也是喜歡她們的。」宋芳大聲說道,她說:「我也想保護她們的,可是誰叫她們是女孩子?她們為什麼不是男孩?」
她實在是受夠了,當初生下招娣後,孟母對她不陰不陽的,她過了好長一段的苦日子。而後又生了兩個女兒之後,孟家人對她的態度更加惡劣了,而一切改變,都是在生了俊俊這個兒子之後。
「她們要是男孩子,我也不會受那麼久的苦!要是招娣是男孩子,我也不會被孟軻他媽指著鼻子罵這麼久!」
她大聲說道,說完搖頭道:「我沒錯,誰讓她們不是男孩子的?要是她們是男孩,我也不會這麼對她們!」
聽完她的話,花枝臉上露出了厭惡的表情來,扭頭對顧蒙他們道:「我看我們還是不要救她了,種什麼因,得什麼果。當初他們溺死了兩個孩子,現在來報仇了,那也是她應得的。」
聞言,宋芳表情大變,她伸手抓住花枝的衣裳,道:「不要,求求你們救救我!我還不想死啊!」
花枝看著她,伸腳把她踢開,道:「我最討厭你這樣的人了。」
「不行。」顧蒙搖頭,道:「不能讓這孩子把她殺了。」
招娣現在已經處於半人半魔的狀態,她殺了孟父孟母,如今再把宋芳殺了,那就真的是萬劫不復了,再也沒辦法挽回了。
「那怎麼辦啊?」花枝跺腳,道:「我看這孩子聽完她的話,怨氣好像更重了。」
可不是嘛,被困在那方空間裡的招娣,臉上的表情更加猙獰了,傷口處的鮮血流得更急了,那股怨恨憤怒,連帶著他們都受到影響了。
而招娣的情況,更是不好,她的魂魄被那三道怨念給深深的糾纏住,不分彼此。而且,她的身體還有些失血過多,再讓她的傷口繼續流血,她真的會死的。
只是,怨氣不解,她的傷口永遠不會癒合。
顧蒙思考了一下,說:「我給她念一段超度的經文,希望能有用吧。」
說完,她盤坐下來,口中喃喃念出一段經文來。
花枝和巫來側耳聽了一下,表情立刻變得有些驚異起來。
「沒想到,顧小姐對佛法也有這麼深的理解啊。」
佛經之下,他們只覺得似乎連靈魂都受到了洗滌一樣,整個人有種心平氣和的舒適感。
花枝說道:「我覺得,我現在什麼煩惱都沒有了,對大巫村的那些醜東西,似乎也沒有那麼怨恨了。」
聞言,巫來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閻羅卻是抬頭看向天邊,說道:「天亮了……」
天空中的暗色褪去,有亮光從地平線上亮了起來,雞鳴狗叫聲逐漸響起。陷入沉睡中的村民慢慢醒了過來,整個村莊也醒了過來。
「我怎麼覺得,這一覺睡起來昏昏沉沉的啊?」
「我昨晚是不是做噩夢了啊,感覺完全沒睡好?」
「身體好酸痛,就跟昨天做了重活一樣。」
……
醒來的人都有同樣的感覺,而在此時,他們聽到有人在念著什麼。很多人不知道這是佛經,他們只知道,聽著這個聲音,他們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似乎連身上的疲憊都淡了幾分。
白家的屋子裡也傳來了動靜,白家人也醒了過來。
等起床之後,打開門來到了院子裡,白樹人謔了一聲,被嚇了一大跳。
院子裡門口那裡全是血,招娣的血還有宋芳的血,看上去一片狼藉。而除此之外,便是站在那裡的顧蒙幾人,還有不知道怎麼出現在這裡的宋芳和招娣了。
「這是怎麼了?」白樹人驚問道,慢慢走了過來。
而白母和粥粥也從屋裡出來了,一出來,粥粥就下意識的伸手捂住了鼻子,整個人似乎快要被熏暈了過去。
「這裡怎麼這麼臭?」她說道。
其實不僅僅是他們家,整個村子都彌漫著這麼一股尿騷味,村子裡的其他人也聞到了,只是反應沒有粥粥這麼大而已。
白母走過來,她看到宋芳,驚訝的道:「宋芳,你怎麼在這裡?你這是怎麼了?」
她已經看見了宋芳後背上的傷口,那把柴刀從她的後背那裡劃過,留下了一道不算太深的傷口,但是卻也足夠讓她難受了。
宋芳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已經有些慘白了,她對白母扯了扯唇,然後扭頭瞪著微微有些安靜下來的招娣,氣道:「我是被這些東西給追來的。」
被困住的招娣坐在地上,臉上仍然是那張恐怖的臉,但是嘴裡的哭叫聲卻是弱了許多,就像是十分虛弱的嬰兒在細弱的叫著,聽著就讓人心疼。
「這是什麼東西?」白母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粥粥卻是仔細看了一眼這個「東西」,然後有些驚訝的說道:「媽,這是招娣!」
招娣?!
聽到她的話,白母猛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道:「怎麼會是招娣?不,不是,招娣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白家人完全茫然了,根本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
花枝簡單的跟他們把事情說了,聽完之後,白樹人驚愣道:「原來,纏著宋芳他們的,是被他們所溺死的那兩個孩子嗎?」
她們生下來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看一看這個世界,就被人給溺死了,充滿著痛苦死去。也難怪,她們對宋芳他們懷有怨氣了。
「被溺死的是兩個女孩,可是這裡有三個孩子。」閻羅說,他看向宋芳,道:「你還有第三個被害死的孩子?」
聞言,宋芳驚訝了一下,想了一下,她想了什麼,伸手摸著自己的肚子,道:「你說的,應該是我最近打掉的那個孩子。」
說到這,她皺了皺眉,道:「我還以為是個男孩子,沒想到竟然是個女孩,就把她打掉了。」
聽完她的話,閻羅看了她一眼,道:「我想你誤會了,那不是個女孩,是個男孩子。」
「……」
「不可能!」宋芳大聲道,她的表情變得十分激動,她道:「怎麼可能是個男孩?我做了檢查的,那明明是個女孩子,所以我才把它打掉的。」
「閻羅說得沒錯,那的確是個男孩子。」顧蒙說。
「……」
宋芳頹然的坐在地上,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一樣,嘴裡喃喃道:「那怎麼可能是男孩子,明明是個女孩的……」
現在沒有人搭理她,大家都把目光落在了顧蒙身上。
花枝問:「怎麼樣,佛經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