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chapter 188

　　水波晃悠， 閻羅直接伸手將水裡的人給提了起來， 放到了一邊的地上， 對方的身下立刻泅出了一灘深色的痕跡來。

　　「下午看見她在橋下燒紙的時候， 我就猜到， 你會忍不住對她下手的。」顧蒙說。

　　昨天下午的時候， 他帶著顧蒙他們走出了村子， 然後不知不覺得走到了村尾的那座石橋上。就在那時候，他們聽見橋下有人的聲音，那是有人在橋底下燒紙。

　　而對方所嘀咕的那些話，也被他們聽在了耳裡。

　　「你造下這麼多的殺孽，真的好嗎？」顧蒙扭頭問裴智。

　　裴智往後後退了幾步， 看著顧蒙他們的目光充滿了警惕與緊張， 只是聽到顧蒙這麼說的時候，他的目光下意識的落在了地上的田香香身上，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扭曲冰冷來，充滿了一種怨恨。

　　「她該死！他們都該死！」他低聲說， 聲音在夜色中透出幾分陰冷來。

　　顧蒙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地上濕漉漉的人， 道：「你確定你所做的一切，你喜歡的那個人會開心？你為她報仇，你有沒有詢問過她的意見？」

　　聞言，裴智一愣， 但是很快的，他卻又笑了起來，笑得整個人都在劇烈的咳嗽， 甚至眼中都笑出了淚水來。

　　他一邊笑一邊道：「詢問她的意見？哈哈哈，死去的人，我又怎麼能詢問她的意見？如果這世上，真的有鬼就好了……」

　　「誰說世上沒有鬼了？」顧蒙反問，頓了頓她又強調道：「至少現在還有。」

　　「……」

　　裴智愣愣的看著她，顧蒙卻沒有再和他說什麼，反而是蹲下嬸子去查看田香香的情況。

　　此時田香香已經是氣若遊絲，在月光下一張臉泛著慘白的顏色，雙眼更是緊緊的閉著，似乎下一秒就要斷了氣。

　　「喝了太多水，得把她體內的水打出來才行。」閻羅說道。

　　顧蒙嗯了一聲，不敢耽擱，右手成掌輕輕的在田香香的胸口處拍了一下。

　　「唔！」

　　田香香的身體立刻抖動了一下，同時嘴裡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水來，整個人也慢慢的清醒了過來。

　　茫然的目光落在顧蒙他們身上，很快的，她迷茫的目光變得清明起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她臉上的表情也變得驚恐，身體不斷的往後縮著，尖聲喊道：「有鬼！有鬼！是溫茹，是溫茹，是她來報仇了，她想殺了我，殺了我！」

　　她情緒激動，整個人處於一種十分不平靜的狀態，一雙眼因為驚恐更是睜得大大的，在月光下看著頗有幾分滲人來，情緒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潰了。

　　「你對她做了什麼？」閻羅扭頭問裴智。

　　裴智挑唇譏諷的笑了一下，道：「也沒什麼，就我自己調弄的一些能讓人產生幻覺得藥物。你越是害怕什麼，你就越能看見什麼。」

　　在下午的時候，他在村口那裡「偶遇」了田香香，就是在那時候，她在她身上灑下了能致幻的藥物。田香香心裡有鬼，她心裡害怕死去的溫茹變成鬼來找她復仇，所以在中藥之後，才會看見溫茹的「鬼魂」。

　　他又笑道：「這藥不會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跡，就算是法醫也檢查不出來的，它就像是水一樣，會很自然的融入她的身體。」

　　所以，員警到現在，也將他們的死亡鑒定為意外死亡。

　　「看來前三個死去的人，你也是用這樣的手段把他們給殺死的了。」顧蒙若有所思的道。

　　對於她的話，裴智不置可否，也沒有想要否認。

　　「他們都該死。」他重複著這一句話。

　　顧蒙看著他陰沉的一張臉，眼波微微動了一下。

　　她扭過頭看向水潭那邊，纖弱的身影漂浮在水潭上方，面色蒼白，帶著一股陰氣。

　　除了她和閻羅，沒有任何人看見她的存在。

　　「看見這隻鬼的時候，我還真以為那個叫做馮拓的人的死是厲鬼作祟，可是很快的我發現並不是。」

　　眼前的這個女鬼雖然陰氣十足，身上也帶著濃濃的怨氣，但是身上卻沒有一點的殺孽之氣，也就是說，她的手上根本沒有沾過血，更別說殺人了。

　　與之相對比的，便是裴智這個看上去體弱多病的青年，在他的身上，卻帶著幾絲鮮明的殺孽之氣。

　　「是你殺了那些人。」顧蒙說，語氣平靜，卻讓人感覺得到她的篤定。

　　裴智卻完全沒有聽見她後邊所說的話，腦海裡全被她的第一句話給占滿了。

　　「……什麼叫做看見這隻鬼的時候？你看見什麼鬼了？」他咬牙問，一雙眼死死的盯著顧蒙，面色陰沉的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你以為我會信你的裝神弄鬼？」

　　顧蒙卻是一笑，道：「就算你不相信，可是她的魂魄卻的確存在在這裡的。」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所以顧蒙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他親眼看見那道身影出現在他的身前。

　　眼中的一切似乎發生了什麼變化。

　　裴智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濃鬱的水汽，然後耳邊傳來了有水滴落下來的聲音，滴滴答答的滴落在水面上，蕩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來。

　　眼睛微微瞪大著，他順著那雙憑空出現的腳往上看上去，直到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頓時淚如雨下。

　　「裴智。」溫茹叫他的名字，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像是暖陽下吹過的風一樣。

　　裴智張了張唇，他曾經在夜晚難眠的時候，嘴裡反復咀嚼著溫茹的名字，想著如果真的世界上有鬼的話，他看見溫茹的鬼魂的時候，一定要將自己心裡的許多話都告訴她。

　　可是此時，他卻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睜著眼睛，幾乎貪婪的看著她。

　　「溫茹……」他喃喃叫著她的名字，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一步。

　　他的理智告訴自己，現在的這一切，很有可能是一個幻覺，就像他給田香香他們所下的藥一樣，能讓他們產生幻覺。可是即使心裡這麼告訴自己，他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裴智，不要再殺人了。」溫茹說，她靠近了裴智，伸手撫摸他的臉頰，道：「不要再為我造下殺孽了，不值得的。」

　　就在此時，原本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哆嗦著的田香香微微抬起頭來，她有些飄忽的目光晃悠了幾下，終於落在了溫茹身上。

　　「溫茹，溫茹……」她喃喃念著對方的名字，臉上的表情越加扭曲恐懼了，「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的，你不要找我，你不要找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錯了，你放過我吧！」

　　她已經分不清幻覺與真實了，整個人已經完全陷入了一種恐懼的狀態裡。

　　顧蒙看向她，思考了一下，還是直接把她弄暈了過去，不然的話，她怕這個女人會精神崩潰，變成一個瘋子。

　　裴智扭頭看了一眼，面露厭惡與怨恨。如果不是顧蒙他們阻攔的話，這個女人早就和馮拓他們一樣，早就被他給弄死了。

　　「他們都該死！他們都該死！」他大聲的說道，語氣憤恨，一邊說淚水控制不住的就落了下來，「是他們害死了你，他們都該死。」

　　「裴智……」

　　溫茹伸手將他抱住，她的身體是冰冷且充滿水汽的，但是卻又帶著讓裴智無比熟悉且安寧的味道。

　　裴智伸手捂住眼，他低聲道：「是我對不起，是我媽媽對不起你。」

　　年輕的寡婦與前途無限的青年，他們之間的愛情滋生在其他人沒有看見的角落，但是卻仍然瞞不過一些人的眼睛，其中最先察覺到的就是裴智的母親。

　　作為村裡唯一的大學生，裴母將所有的希望都傾注在了裴智身上，她覺得自己兒子將來要娶的肯定是城裡姑娘，不然也該是大學生，可是卻從來沒想過會是一個寡婦。

　　在察覺到兩人的事情之後，她震驚又憤怒。當然，她的憤怒是對著溫茹的，只覺得是溫茹勾、引了自家兒子，甚至在村子裡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最開始的那些閒言碎語，就是從裴母嘴中說出去的，所以裴智才會對溫茹說對不起。

　　對此，溫茹卻只是笑了笑，她道：「我沒生過你的氣。」

　　裴智搖頭，嗚咽出聲，看上去更加難過了。

　　溫茹看著他，歎了口氣，她說：「當時我實在是太痛苦了，所以才一時間沒想開，選擇了自殺。在我死後，大概是對這世間還有幾分留念，我的魂魄竟然停留在了這裡。」

　　這段時間，她思緒渾噩，但是周圍發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裡，直到看見裴智將馮拓給殺死。

　　「早知道你會這麼痛苦，我就不應該自殺的。」她低聲說，「你不要再為我報仇了，不要為我髒了你的手，你的手該是拿筆的，不要讓它被鮮血給沾染上了……不值得的。」

　　裴智搖頭，道：「沒有不值得，他們害了你，他們就該死。」

　　「他們卑劣，可是你不一樣，你是大學生，我的雙手應該是乾淨的，不應該沾染鮮血的，你不能再錯下去了。」溫茹有些著急了，她道：「你，你難道要我死都放不下嗎？」

　　聞言，裴智渾身一震，他抬頭看著溫茹，半晌嘶啞著聲音道：「好，我答應你，我不報仇了。」

　　溫茹笑，她道：「這就好，你想開了就好……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啊，忘了我吧。」

　　她的身上開始飄散出螢火蟲一般的光點，整個魂魄都化作了光點散開。

　　一顆光點落在了裴智的手心，他低頭看著，眼中帶著幾分茫然來。

　　「她是去轉世投胎了嗎？」他低聲問。

　　顧蒙啊了一聲，她剛想說什麼，卻聽裴智笑了一聲，道：「不重要了，一切都結束了。」

　　你不想讓我雙手再沾滿血腥，那我就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