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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第104章
104.

  「不不母后,您信我您信我」

  耳聽母后要將她軟禁在飛鸞殿, 非准不得出, 容華公主急得要掉眼泪,連聲懇求, 却見母后始終不肯鬆口, 依然命她回飛鸞殿好生反省,心中委屈氣急,「我說的都是真的, 所有事情,今夜的,還有之前的, 我都已經對您說了您爲什麽不肯相信您的女兒,反而去信一個外人」

  太后見容華公主到這時候, 還稱阿蘅爲外人, 語氣還如此質問蠻橫,沒有絲毫悔改之意,再想她今夜以及從前所謀, 心中更是失望難受, 背過身去,不再看她。

  容華公主見哀求母后無望,又緊緊牽繫著皇兄的衣袖,哀聲懇求道「皇兄,你信我,溫羨他胡說八道, 有意毀我清譽,楚國夫人是在故意包庇她的兄長,就算她真是辜先生的女兒又如何,我是你同父同母的親妹妹,我和皇兄一起長大,皇兄你該信我啊」

  皇帝本就正因溫蘅,暗暗心神大亂,又從妹妹口中聽到她,心海濤瀾更是驚迭,他强抑心神,望著泫然欲泣的妹妹,沉聲道「你不僅今夜行事悖逆大膽,素日行事,也多有不當之處,是該如母后所說,好好反省,回飛鸞殿去,想想自己錯在哪裡,學著靜心養性,什麽時候知錯了,改了性子,母后自然會消氣,解了你的禁足,去吧。」

  容華公主何時被母兄如此對待過,心中更是委屈,對溫氏兄妹,怨恨更深,她還要再努力爲自己辯解,還要再苦苦哀求,但心中有事的皇帝,已不耐再聽,微擺了擺手,示意御前掌事姑姑雲瓊,携幾名侍女,强行送公主離開。

  殿門沉悶地一聲響後,低低的啜泣聲,伴隨著雜沓的脚步聲遠去,玉鳴殿內,恢復平靜,太后暫壓下對小女兒的失望痛心,繼續關心阿蘅腹中的孩子,問太醫道「胎相如何可都安好」

  這問題不難回答,無需思考,鄭太醫輕鬆回道「回太后娘娘,楚國夫人腹中孩兒安好,只是楚國夫人本人,身子骨有些弱,又像有心事滯堵,氣結於心,無益於安胎,望楚國夫人平常寬心些,日遵醫囑,多食用些進補之物,這對楚國夫人以及腹中胎兒,都大有裨益。」

  太后聽了忙對溫蘅道「快聽太醫的話,別再擔心了,你兄長不會有事的,哀家向你承諾,你且放寬心,什麽也不要多想,好好養胎就是。」

  溫蘅得到太后的親口諾言,才如吃了一顆定心丸,安心下來,今夜之事,一波接著一波,真叫她身心俱乏,累到了極點,但在這種種驚懼疲乏外,她想到自己腹中竟有一個小生命,已悄悄藏陪了她一月有餘,一種奇异的感覺,在她心頭升起,令她忍不住伸出手去,隔衣輕撫了撫腹部。

  太后看阿蘅這樣,了然一笑,當年她初初得知自己有孕在身時,也是這樣呢,只是,那不是這樣一個寒冷的夜晚,也不是在這樣混亂的場面下,而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晴好白日,早春風暖,柳鶯輕啼。

  她在那之前幾日,不知何故,氣虛乏力,臥床休養了兩日,至那日,方有力氣下榻,鶴卿携她在早春柳堤漫步,說有禮物相贈,却兩手空空,她笑他誑人,鶴卿却說,他早將禮物贈出,說著笑指了指她的腹部。

  原來數日前她氣虛問醫時,大夫即已診出喜脉,只是被鶴卿瞞了下來,等在這裡,給她一個驚喜,她當時也如阿蘅一般,不敢相信自己腹中真藏了一個小生命,心中升起一種奇异而又美妙的感覺,忍不住伸出手去,隔衣輕撫了撫平坦的腹部。

  鶴卿笑著問她,這禮物可還喜歡,她笑而不語,只是攀折了一支鮮綠的新柳,作爲回禮,贈予鶴卿。

  柳爲「留」字,她要一世留在鶴卿身邊,也要鶴卿一生一世,都留在她的身邊,還有腹中的孩子,以及以後的孩子,一生一世,都不分開。

  可她與鶴卿的一生一世,是那樣的短暫啊,鶴卿甚至沒能親眼看看他送的「禮物」,就那樣倉促地離開了人世,她原以爲,她失去了一切,有關鶴卿的所有,好在上天庇佑,時隔多年,將她的「禮物」,還給了她

  憶起舊事的太后,忍不住雙眸泛紅,她溫柔地抱住身前年輕的女子,輕聲道「什麽都別擔心,有哀家在呢,哀家護著你,你看重的人,哀家也幫你護著,安安心心的,這一世,都安安心心的。」

  今夜這上元夜,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有一刻能叫人安心消停,折騰了大半宿,事情終於平定下來,其時天色已近淩晨,溫蘅向太后請辭,太后叮囑沈湛照顧好阿蘅,目望著他們夫婦與背著溫先生的溫羨,在將明的天色中,漸漸走遠。

  喜憂參半的太后,也是滿面疲乏之色,皇帝親自送母后回慈寧宮安置,而後屏退諸侍,只留鄭太醫在旁,邊徐往前走,邊輕聲問道「楚國夫人的身孕,真是一月多」

  鄭太醫立就在冷冰冰的長廊地上,給聖上跪了,朝地磕首道「微臣罪犯欺君,合該萬死,楚國夫人身孕,實是兩月餘」

  若是一月餘,他沒有半點身爲人父的可能,可若是兩月餘

  皇帝心中一震,雖然早在玉鳴殿看鄭太醫神情似有异樣時,他心中即覺不對,甚至早在鄭太醫說「楚國夫人有喜」的那一刻,他心中立有聲音叫囂「是他的」「是他的」,但此刻親耳從太醫聽到,真有這種可能,他心內如掀驚濤駭浪,衝沒過他的頭頂,令他整個人迷迷怔怔的,又另有一種奇异的情緒,在心中瘋了一樣迅速滋長。

  他的私事,是瞞不過也不瞞心腹近侍的,皇帝暗暗攥手成拳,以抑制內心狂思,沉聲道「說仔細些」

  有些事心照不宣,聖上頻頻召他爲楚國夫人診脉,也就未將這樁秘事刻意瞞他,默認他知曉,幷會忠心耿耿地守口如瓶,鄭太醫斟酌著說辭,未直接提驚鴻樓,隻如實道「楚國夫人懷孕時間,大抵在去年仲冬大雪節氣,前後十日左右」

  大雪節氣

  大雪節氣後第三天,皇后邀他們夫婦入宮用宴,他派人將她請至驚鴻樓私會,而在那之前,他與她在幽篁山莊的最近一次幽會,是在大雪節氣之前兩日,那是他與她,迄今爲止的最後一次歡好,也是在那一次,他想著他與她如此情濃,隔三岔五就要相見,覺得她或會懷上他的孩子

  她當時就態度嚴冷,說她身有隱疾,極難有孕

  現在他知道,她是在誑他,她不是身有隱疾,極難有孕,而是她根本就不想懷有他的孩子,每每幽會情好之後,總要私服避孕藥物

  皇帝想起大年初一那日,她在驚鴻樓冷蔑無情地譏諷他,說「紅娘評張生之語,半點不假」,說她後來已不用再私服避孕藥物,因爲與他解衣上榻,根本就沒有那方面的隱憂,根本就不需要

  她是真做如此想,後來沒再私服避孕藥物,還是有意在激怒他,隨口胡言就算她真的一直有事後服藥,那藥真就能回回靈驗嗎

  皇帝問鄭太醫,「女子所服避孕之藥,有無可能失效」

  鄭太醫心道陛下也够狠的,既貪著美色,占了楚國夫人的身子,又怕皇家血脉流落在外,還給夫人喂避孕之藥,真真虎父無犬子

  他心中默默腹誹,口中恭謹道「按藥理來說,失效的可能很低,但凡事皆有萬一,也不是一點可能也沒有,比如久做陳置的避孕藥丸,就不如當場現熬的避子湯保險,故而宮中女子不被允許誕下龍裔時,都會被賜一碗新熬的避子湯,但,饒是如此,也可能有意外,譬如有晋一朝的孝宗皇帝,其母身份卑微,本不被允許生下皇子,承恩後被賜避子湯,但孝宗皇帝命硬,其母數月後,仍是腹部隆起,當時的懿德太后,認爲此胎甚有福相,或有天佑,允留下這個孫輩,才有後來孝宗皇帝登臨大寶。」

  皇帝聽了這話,心中激動更甚,知曉她私服避孕藥物後,他曾秘密派人嚴斥碧筠失職,幷命她將夫人私服藥物找出收起,那藥,碧筠曾經人回禀過他,是一瓶久做陳置的避孕藥丸,既然現熬的避子湯,都有失效的可能,那這瓶不知做了多久的藥丸,豈不更有可能,他也真有可能,是她腹中孩子的父親

  明明最多也就一半可能,可心中的狂喜,却滿滿地涌了上來,皇帝激動了一瞬,猛地想到一事,忙高聲喚道「趙東林」

  遠處的趙東林,聞喚跑步近前,「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道「速派人秘至明華街沈宅」

  垂首跪地的鄭太醫,聽了這前半句,即心裡一咯噔,都道虎毒不食子,陛下這也忒狠,難不成要青出藍而勝於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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