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黎茶茶和肖南走出食堂。

　　黎茶茶的寢室離三食堂很近， 走個五六分鐘就能到。肖南的要遠一些，三食堂在A大的南邊，而他的寢室在A大的北邊，走路起碼要有二十分鐘。

　　黎茶茶是知道距離的。

　　如今她心曠神怡， 神清氣爽， 完全沒有了鬧彆扭的情緒， 她很體貼地正要表示「她自己走回寢室」時，發現了肖南的面色有點不對。

　　她問：「你不舒服嗎？」

　　肖南斬釘截鐵地說：「沒有。」

　　黎茶茶「哦」了聲，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然後似是發現了什麽， 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說：「啊，原來您也會吃撑的啊， 我以爲社長您肚子裡有個黑洞，怎麽填都填不滿。」

　　雖然話裡帶了「您」字，但是語氣却十分輕鬆。

　　肖南發現了， 仿佛經過剛剛那一場拌嘴，黎茶茶變得更加鮮活了，不像故作乖巧的她， 也不像在酒吧裡肆意張揚的她， 此時此刻的她眉眼間都是笑意，還帶著幾分調皮， 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小姑娘了。

　　肖南哼笑道：「黎茶茶你膽兒肥了， 說我是飯桶？」

　　他伸手往她腦袋一拍。

　　「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十月下旬的夜晚已經入了秋， 微微冷，他的手掌又寬又大，還帶著一股子暖洋洋，像是小太陽一樣。碰到她的腦袋時，她能感受到他刻意放輕的力度，仿佛就輕輕地摸了下她的腦袋。

　　她不是沒被摸過腦袋。

　　從小到大，作爲曾經的國民女兒和成績優异的她，沒少長輩喜歡摸她的腦袋，或輕或重，她都沒任何感覺，只覺是再尋常不過的動作，可偏偏肖南這麽一摸，她便覺得心臟重重地跳了下，手指間似是有電流一般，微微酥麻。

　　黎茶茶瞬間紅了臉。

　　她張嘴，用細若蚊蠅的嗓音說：「飯……飯桶。」

　　擱平日裡吧，哪個姑娘這麽說話，肖南肯定要說她矯揉造作了，只不過今時今日，擱到了黎茶茶身上，他反倒是瞧出了幾分可愛之處來，被駡飯桶也沒什麽想計較的了。

　　只說了句。

　　「行吧，我是吃得挺多的。」

　　黎茶茶說：「就是。」

　　肖南說：「是你吃得少，我只好把你吃不完的都吃光，不可以浪費糧食。」

　　黎茶茶：「……其實你可以留到明天吃的，這個天氣，蛋糕可以放一晚上的。」

　　肖南：「……」

　　黎茶茶問：「你是不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肖南沒吭聲。

　　黎茶茶覺得自己難得抓到了肖南的知識盲區，也顧不上臉紅了，凑了前去，睜大眼，笑吟吟地說：「看來社長沒什麽生活常識，沒事，我會你替你保守秘密的，保證今天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她一凑前來，他一低頭就能見到她白晰細膩的皮膚，還有尚未褪去的紅暈，巴掌大的小臉白裡透紅的，像是剛剛蛋糕上的奶油和草莓，吃起來也許都是甜膩膩的。

　　肖南察覺到了自己齷齪的想法，硬生生地挪開了目光。

　　黎茶茶只當他不好意思，覺得百年難得一見這樣的場景，又凑了前去，仰著腦袋，又說：「你喜歡比卡丘娃娃的事情，我也不會告訴第三個人！」

　　肖南又挪開目光。

　　黎茶茶換了個角度，又再度對上。

　　一來二去的，肖南索性不挪了，兩個人的視綫就直勾勾地對著，片刻後，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側首。黎茶茶抓著自己的衣角，語速飛快地說：「我回寢室了，再……見……」

　　踏出了一步，却聽肖南說：「我吃撑了。」

　　她收回步伐，說：「那……怎麽辦？」

　　肖南：「走一會。」

　　黎茶茶說：「好。」

　　等兩人一走，食堂角落就鑽出兩道人影。

　　譚明和顧恬互望了一眼。

　　譚明說：「照片拍了！茶茶師妹臉紅的照片拍到了！」

　　顧恬：「發我一份，不能上傳論壇！茶茶談不談戀愛是她的事兒，放到網上又是另外一回事。雖然我很想打王嫣然的臉，但是不能用這樣的方式……」

　　她喃喃道：「不過今天有了選修課這一齣戲，王嫣然的小把戲也應該不攻自破了吧……」想到這兒，顧恬很是高興，說：「心裡憋的那口氣總算出來了，譚同學，你在這裡做什麽？別跟了！人家小兩口培養感情你就別凑熱鬧了，讓人過二人世界吧。我回寢室了，心情真是爽炸天了，改天請你吃飯哈！」

　　譚明默默地看著顧恬。

　　顧恬問：「咋了？」

　　譚明說：「你……你討厭王嫣然？」

　　顧恬這才想起來，雖然她討厭王嫣然，但是男孩子嘛，大多都喜歡王嫣然那種楚楚動人的白蓮花。

　　她打量了下譚明。

　　眼前的男孩兒長得就一副書呆子宅男的模樣，估計也是吃王嫣然的那一套……

　　顧恬看在兩人今晚的革命友誼的份上，决定不跟他計較，反正也沒幾個男的跟滅霸爸爸一樣，慧眼識英雄！一雙毒辣的眼睛發現她的好，幷察覺出王嫣然的壞。

　　她揮揮手。

　　「走了，晚安，改天吃飯。」

　　肖南和黎茶茶兩人漫無目的地在學校裡散步。

　　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起初都有些沉默，直到後來肖南提起之前他給黎茶茶推薦的書籍，兩人才漸漸開啓了話茬，幷且漸入佳境。

　　沉默在兩人中間散去。

　　話匣子打開。

　　也不知聊到了什麽，肖南忽然停下來，伸出手比劃了下，說：「黎茶茶，你有一米五五嗎？」

　　黎茶茶：「我一米六！」

　　肖南說：「小矮子，以後要多吃點。」

　　黎茶茶：「誰是小矮子？我一米六的身高在南方姑娘裡不算矮了，而且我還沒有成年，我還可以再長高……」她踮起脚，用手掌比劃，說：「我起碼能長到你的肩膀。」

　　肖南「哼」了聲，說：「你現在隻到我的胸口。」

　　黎茶茶：「那是你太高了。」她仰脖打量著他，說：「社長，你有一米九嗎？」

　　「沒。」

　　黎茶茶：「一米八五？」

　　肖南：「再高一點。」

　　黎茶茶說：「一米八六？」

　　肖南：「嗯哼。」

　　黎茶茶：「那也就比我高二十六厘米，我每天多吃三碗米飯就能長到你的肩膀。」

　　肖南：「……那你到時候不僅僅是小矮子，而且還是小胖子。」

　　女孩兒大多不能忍受別人說自己胖。

　　黎茶茶也不例外，瞪著他，說道：「我吃你家大米了嗎？你居然嫌我胖！」

　　肖南睨著她：「你是吃過。」

　　黎茶茶無法反駁！

　　她還真的吃過！

　　「不吃了，以後都不吃了，我就這個身高，挺好的，反正我自己挺滿意的……」她踩著小白鞋，氣嘟嘟地往前走，一沒留神，沒見到草坪前圍起來的石檻，被絆了一脚。

　　就在黎茶茶即將狠狠地摔在草坪上時，猛地有一股力道握住了她的手腕，天旋地轉間，她的視綫飛速轉移，從黑漆漆的草坪到了黑漆漆的胸膛口，還有腰間强而有力的胳膊。

　　她今天就穿了一件薄薄的裙子，肖南胳膊上的溫度清晰地傳了過來，燙得她心尖又開始砰咚砰咚地劇烈跳動。

　　腦袋上方響起了肖南低沉的嗓音。

　　「……不吃就不吃了，有你這樣走路的嗎？沒我在，你要摔成什麽樣子？」

　　黎茶茶很輕很輕地「嗯」了聲。

　　肖南剛剛見到黎茶茶差點兒摔倒時，緊張得不行，這會兒把人穩住了，當下就是一頓數落，數落過後才漸漸意識到小姑娘就在自己的懷裡。

　　她身上有一股甜甜的香味，像草莓奶油蛋糕，但是不膩人。

　　這麽抱住了，比寢室裡的黃色老鼠手感還要好上萬倍，軟軟的，香香的……

　　一時半會，不想鬆手了。

　　兩人都安靜極了。

　　忽然，有奇怪的水聲響起，伴隨而來的是令人面紅耳赤的喘息聲。肖南和黎茶茶是同時反應過來的，不約而同地朝聲音方向望去。這一望，不得了了。雖然烏漆嘛黑的，什麽都看不見，但是這裡是A大著名的情人林。

　　情人林，顧名思義，就是適合情侶待的林子。

　　有月光的時候，林內安靜又溫柔，情侶互望一眼，極有可能就乾菜烈火地燒起來了。

　　肖南和黎茶茶剛剛聊得入神，兩人根本沒發現走著走著就到了情人林裡，現在聽到這樣的聲音，兩人都知道這代表著什麽。黎茶茶瞬間就推開了肖南，輕咳了一聲。

　　「我……我沒事了，謝謝。」

　　萬萬沒想到的是，接下來却聽黑暗裡響起一道女孩子的尖叫聲：「有蟲！」

　　「沒事沒事，打死了。」

　　「怕！」

　　「沒事沒事，我們走。」

　　然後，一對情侶從黑暗中走出，兩人衣衫整齊，與黎茶茶還有肖南的目光對上了。

　　女孩有些害羞，躲在了男孩的懷裡。

　　男孩倒是很坦蕩，對肖南說：「老鐵，我們沒幹別的，就在裡面接吻……」望了眼黎茶茶，又很貼心地說：「如果你女朋友怕蟲子千萬別去東邊，不知道爲什麽蟲子特別多，我聽說上次還有情侶碰到蛇了，你們需要雄黃嗎？我隨身携帶了，可以給你一份……」

　　女孩：「走了啦。」

　　男孩：「好好好，寶貝，我們走。」

　　男孩邊走邊回頭，說：「記住啊，親身經驗告訴你，千萬別去東邊接吻啊！」

　　熱心群衆離開後，肖南和黎茶茶都有些尷尬。

　　兩人對望一眼。

　　黎茶茶問：「你還撑嗎？」

　　肖南：「不撑。」

　　黎茶茶說：「那回去吧。」

　　肖南：「行。」

　　肖南回到寢室後洗了個澡，出來時見到了床上角落裡的比卡丘。

　　他似是想到了什麽，翻箱倒櫃地找了會，才在一個箱子裡找著了那天在商場裡買的比卡丘耳釘。

　　他拍了個照，發給了黎茶茶。

　　【肖南：明天給你。】

　　【茶茶：好。】

　　肖南扔了手機睡覺，半天沒睡著，一睜眼，就見到了比卡丘在看著他。

　　他伸手戳了它一下，嫌弃地說：「沒黎茶茶軟。」

　　比卡丘仍舊看著他。

　　肖南哼了聲，又說：「你也沒黎茶茶可愛，黎茶茶更適合放在娃娃機裡。」

　　晚上的時候，肖南做了個夢。

　　他夢見自己傾家蕩産地換了一屋子的金幣，在一個裝滿黎茶茶的娃娃機裡夾娃娃。

　　娃娃機裡的黎茶茶都長得一模一樣，張著小嘴，在那兒嚶嚶嚶嚶地說話。

　　「哥哥，帶我走嘛。」

　　「社長，我不想待在這裡。」

　　「爸爸，我要出去！」

　　「小哥哥，小哥哥……」

　　於是肖南夾了一整晚的娃娃，有別的人想來嘗試一下，都被他暴揍了一頓，最後肖南傾家蕩産把娃娃機裡的黎茶茶都夾了出來。肖南醒過來的時候，被自己的夢震驚了。

　　夢的後半場，肖南記得分外清晰。

　　也不知怎麽的，場景轉變，到了學校裡的情人林。

　　他把黎茶茶摁在了樹上，親得她喘不過氣來，雙眼水潤又迷離的，用嬌軟嬌軟的語氣喊著他：「哥哥……」

　　回想起夢境，肖南明顯地感受到了身體的變化。

　　比起第一回 因爲黎茶茶而起的反應，他如今淡定得多了，板著張臉，熟練地紓解，然後拿紙巾擦乾淨。解决完生理需求後，他盯著手機相册裡黎茶茶笑得溫柔可人的照片，沉默地看了很久。

　　然後，肖南去陽臺抽了根烟。

　　這會兒已經是早上七點了。

　　他寢室陽臺外正好是學校裡的湖泊，這個時間點已經有不少學生圍著湖泊跑步，還有合唱社的人在開嗓。肖南還瞧見了一對情侶，牽著手圍著湖泊走，走得很慢，男孩兒也不知說了什麽，逗得女孩兒哈哈大笑，忽然間，女孩兒踮起脚親了男孩兒一下，旋即鬆手跑開，男孩又立馬追了上去，往女孩額頭親了口，兩人又繼續手牽手地漫步湖泊。

　　這樣的場景，平日裡肖南一般是瞥一眼就懶洋洋地挪開視綫，可今天不知怎麽的，瞧著瞧著就挪不開目光了。

　　過了很久，肖南終於收回了目光。

　　他打開手機，給甄寶女士發了條微信。

　　【肖南：媽，當初爸追了你多久？】

　　黎茶茶今天沒早課，她原本打算睡到九點起來，然後看會專業書，等中午了和顧恬去食堂吃個午飯，再去上下午的專業課。未料沒到八點，黎茶茶自己就醒過來了。

　　醒來後的她毫無睡意，一轉身，就見到顧恬坐在電腦桌前，輕輕地敲著鍵盤。

　　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室友顧恬是個很能睡的姑娘，一天能睡上十二個小時的那種，一般沒有早課，她肯定是要睡到中午吃飯的時間點，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收拾，接著跟她去食堂吃飯。

　　黎茶茶看了眼時間。

　　……七點二十分。

　　能在這個點起來的顧恬一定是個假顧恬。

　　許是聽見了黎茶茶的動靜，她扭過頭來，問：「你醒了？是被我吵醒的嗎？」

　　黎茶茶說：「沒有，就自然醒了，你怎麽起得這麽早？」

　　顧恬劈裡啪啦地敲著鍵盤，說：「我之前不是在學校論壇裡認識了一個同校的網友嗎？跟我一樣都是複聯愛好者，我跟他挺聊得來的。不知道爲什麽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就對我特別熱情，今天一大早就給我發消息了，我被他吵醒後，在床上待著也無聊，就索性下床上電腦跟他聊了，還順便關注了下王嫣然的最新動態……」

　　說到這兒，顧恬哈哈哈地笑了幾聲：「你知道嗎！王嫣然删微博了！把比卡丘耳釘的微博删掉了！我快要笑掉頭了！她灰溜溜地把微博删了，真是大快人心，呵呵，爲了博關注度捆綁肖南，還故意在實驗室外面等肖南，我昨天可是問了肖南身邊的人，肖南連王嫣然是誰都不知道！那天在實驗室外，根本沒看王嫣然一眼。王嫣然真該去學表演，這樣的演技在中文系裡待什麽呢？」

　　黎茶茶幷不關心王嫣然的事情，得知顧恬是爲了和男網友聊天才起這麽早後，放心了。

　　此時，顧恬又說：「對了，我覺得這次校花選舉，只要王嫣然不折騰什麽要麼蛾子出來，你肯定穩穩當當能坐上校花的寶座，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學校論壇帖子的熱度，今早你的票數漲了五千多呢，你現在有九千多票了，這還只是投票的第四天呢。我們學校兩萬五個大學生，三分之一的票都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