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肖南買了紙回來後， 王乾的人已經不見了。

　　黎茶茶看他一眼， 說：「他進去看電影了。」

　　肖南遞了包紙巾過來。

　　黎茶茶道了聲謝， 抽出了一張手帕紙擦鼻子。

　　這會兒， 肖南又說：「他跟你說了什麽， 你別在意，大多都是吹的，他以前有個稱號， 叫王吹吹，一天不吹就會死， 打個噴嚏能說自己得絕症。」

　　黎茶茶想起王乾的話，輕輕點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像肖南生在肖家這樣的家庭， 看似風風光光， 萬人羡慕，實際上也不容易吧。黎茶茶沒少聽黎柏和聞香提過肖家，肖南的父親是肖家的第三個孩子，他們肖家是個大家族，裡面錯綜複雜的。豪門裡的子女大多都沒外表看得那般輕鬆， 尤其是肖南這種， 一夕之間性格大變， 肯定是發生了些什麽。

　　年少時的迅速成熟， 背後必然是外人無法想像的心酸和煎熬。

　　黎茶茶懂這種感受。

　　兩人順路一道回了學校。

　　黎茶茶表示現在天色尚早， 她可以自己回寢室。

　　肖南「嗯」了一聲。

　　也不知是不是有了感同身受的這一遭， 黎茶茶總覺得自己和肖南親近了許多。懷裡的比卡丘抱著沉甸甸的， 只可惜肖南不喜歡。黎茶茶還記得上回買的烟，對肖南說：「師兄，我下次請你抽烟。」

　　肖南瞥她一眼。

　　黎茶茶說：「就當今天電影和爆米花的謝禮。」

　　肖南沒表示。

　　黎茶茶有點忐忑，心想著是不是烟不够份量，正想說什麽時，他忽然說道：「我跟你不是同個系的，你可以不喊我師兄。」

　　黎茶茶：「……你想我喊你什麽？」

　　肖南看著她。

　　她遲疑地問：「……爸爸？」

　　肖南快被氣笑，說：「你喊爸爸喊上癮了？」

　　黎茶茶說：「我聽說男孩都喜歡別人喊他爸爸，對我來說就一個稱呼，沒別的意思……」

　　「我哪裡像你爸爸？」

　　肖南終於問出了這句話，天知道他那天被這句話氣成什麽鬼樣，他年紀輕輕不就蓄了鬍子，就被硬塞了一個十七歲的女兒。

　　黎茶茶思考半天，說：「……都有鬍子，你有鬍子的時候是有點像。」

　　聽她這麽說，肖南眯眯眼：「哦，你知道我剃了鬍子。」

　　黎茶茶說：「當然知道了，你剃鬍子第二天學校論壇就有帖子了，我看見了。」

　　「哦。」

　　肖南淡淡地應了聲。

　　黎茶茶認真地詢問：「社長？南哥？」

　　肖南：「隨便。」

　　黎茶茶說：「那我喊你社長，我先回寢室了。」

　　「等下。」

　　肖南看著她懷裡的比卡丘，面不改色地說：「烟不用買了，給我。」

　　黎茶茶一聽，登時明白過來。

　　……肖南果然還是喜歡比卡丘的，礙於男人的自尊，不敢一個人看電影，也不敢一個人抱著比卡丘。

　　於是，黎茶茶很貼心地從包包裡拿出一個環保袋，罩住了比卡丘玩偶，然後才給了肖南，她小聲地說：「社長你放心，不會有人發現袋子裡裝的是比卡丘，要是別人發現了，你就說買來送人的。不會有人知道你對比卡丘愛得深沉！」

　　她說這話時，腦袋微微凑了過來。

　　這會兒是傍晚時分，夕陽籠罩，她的眉眼彎彎，像是有一層瀲灩水光。

　　肖南的眸色微深。

　　他忽然喊她：「黎茶茶。」

　　「什麽？」

　　他語氣也是淡淡的，說：「以後想去酒吧，喊我。」

　　肖南拎著袋子往自己的寢室走。

　　他向來一個人走路的時候，是面無表情的，抑或是板著一張臉，看起來不苟言笑。

　　今日夕陽西下，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不少學生都認得肖南，畢竟肖南算得上是學校裡的名人。儘管來搭訕的女孩都被拒絕了，可總有不死心的。譬如此刻，就有人鼓起勇氣，走了過來：「師……師兄，我是鐘青青，我……」

　　話還未說完，肖南已經徑直從女孩身邊走過。

　　女孩：「？？？」

　　女孩不死心：「師兄！」

　　肖南頭也未回地繼續往前走。

　　女孩只覺難堪，抿緊唇瓣，轉身就跑。

　　肖南壓根兒不知道有人跟他搭過話。

　　他滿腦子都是黎茶茶說的那句話——

　　「當然知道了，你剃鬍子第二天學校論壇就有帖子了，我看見了。」

　　他哼笑了一聲。

　　沒一會，又哼笑了第二聲。

　　然後，一路哼笑回到寢室。

　　回到寢室的時候，因爲天熱，肖南習慣性地先脫衣服，再開空調。等他脫了衣服，空調也開好後，他瞥了眼被放在地上的環保袋，比卡丘正好冒出了尖尖的耳朵。

　　肖南單手拎了它出來。

　　比卡丘圓碌碌的眼睛和他對上。

　　肖南嗤了聲：「哪裡可愛了？就一隻黃色老鼠。」

　　語氣裡很是嫌弃。

　　然而，話雖如此，肖南還是又盯了它許久，仿佛在尋找它的可愛之處。

　　「除了賣萌你還會什麽？」

　　「電死人要負刑事責任。」

　　「寢室不允許有大功率電器。」

　　……

　　肖南想把它扔回環保袋裡，打算找個角落放著，但手還未鬆開，又想起黎茶茶說的話——「社長你放心，不會有人發現袋子裡裝的是比卡丘，要是別人發現了，你就說買來送人的。不會有人知道你對比卡丘愛得深沉！」

　　她的眼珠子也是黑色的。

　　目光挪到了比卡丘的身上。

　　肖南又盯了它一會，然後板起一張臉把比卡丘扔到了自己的床上。

　　顧恬正在吃外賣。

　　她邊吃著外賣邊刷著學校論壇，聽見開門聲，頭也不回地就說：「茶茶你回來了呀，我正在刷論壇，呵呵，你知道嗎？中文系的那一位又在秀存在感了。我早就知道湖邊的柳叔是她的馬甲，天天披馬甲上論壇發自己的帖子，還真把自己當明星了，發通稿呢。今天去商場逛個街買對耳環還找人拍照當街拍發，微博發一遍，論壇披馬甲發一遍，底下有好幾個小號都是她自己，自吹自擂的功夫她敢認第二，咱們A大沒人敢認第一。」

　　黎茶茶問：「你在說誰？」

　　顧恬說：「自稱王語嫣的那一位，就是中文系的王嫣然，大二的師姐，上一届的校花，我們這一届還沒評呢。我們大一的都說你比王嫣然好看多了，王嫣然不服氣，成天在學校論壇披馬甲diss你。呵呵，我顧恬的眼睛什麽做的？爲了姐妹，我天天鑽研她的微博，終於發現了蛛絲馬迹，順藤摸瓜找到了她的五個馬甲，論壇的六個小號，加起來可是一場年度大戲，說真的，她就該去念表演系，舞臺找她一個人就够了……」

　　話說到這兒，顧恬終於有空扭過頭來，問：「你下午去哪兒了？」

　　一頓，她又楞了下，有些緊張地問：「茶茶你怎麽臉這麽紅？是不是發燒了？」

　　黎茶茶說：「沒有，可能是外面有點曬，我沒事兒，喝點水休息一會就好，下午臨時有社團活動。」

　　顧恬不放心，離開椅子，伸手摸了摸黎茶茶的額頭，確認沒有發熱後，才鬆了口氣，又坐了回去，繼續吃她的熱乾麵，邊吃邊說：「茶茶，你放心，我替你盯著王嫣然，她diss你的話我都截圖下來了，哪天她要是黑你，我就把這些截圖全甩她臉上，看她以後哪裡有臉面稱自己是神仙姐姐！」

　　黎茶茶喝了整整一杯凉白開，喝完後，才覺得臉蛋稍微沒那麽熱了。

　　她身上的包都沒拿下來，就直接坐在桌子前。

　　她還是覺得臉蛋很熱。

　　今天的天氣其實不算熱，走回來的時候路上還有傍晚的凉風，可是肖南的那句話就像是一個火爐，兜頭蓋臉地就往她臉蛋上凑。

　　他說：「以後想去酒吧，找我。」

　　想去酒吧。

　　找他。

　　黎茶茶覺得自己的臉蛋又燒起來了，再仔細一想，他今天還喝了她的可樂，她在吸管上咬了好幾個印子，他似乎都沒看見，一張嘴就含住了吸管，直接碰上了她咬出來的印子，也不知是上顎還是舌頭抑或是牙齒和嘴唇。

　　可不管是哪個部位，黎茶茶都覺得臉蛋火辣。

　　她深吸一口氣，企圖平靜下來，可惜沒什麽用。

　　平時這個點，她要麽在學習，要麽在看書，但此時此刻，她半點心思都沒有，拿了昨天看到一半的書，沒看下去，只覺心裡癢癢的，仿佛有一根羽毛掉了進來，輕輕地鬧著她的心尖。

　　黎茶茶實在看不進去，决定不看了。

　　她拿起手機，鬼使神差地點進了微信，然後找到了肖南的頭像。

　　他的頭像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之前覺得十分中老年人，可現在瞧著又似乎看出了不一樣的情緒來。碧藍的大海，就像男人寬廣的胸襟，還有不拘小節的大氣。

　　她點進他的朋友圈，還是跟以前一樣，什麽都沒有。

　　她又點進了甄寶女士的朋友圈。

　　甄寶女士酷愛發朋友圈，幸好沒有三天可見的設置，她翻了很久，才翻到了一張肖南的照片，是肖南剃了鬍子後在肖家別墅裡拍的。當時黎茶茶刷到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麽，可現在看著看著，她覺得肖南長得怪好看的，眼裡像是裝有汪洋大海。

　　她的手指動了下，保存了這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