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小嬰兒是不愁長的,到出滿月的時候,邵奕均小朋友已經長成了糯米團子,讓人愛不釋手,就此得了個小名團團。
他隨了祁香貝的膚色,白白淨淨,五官却完全繼承了邵鴻遠的長相,連小耳朵往外忽閃的樣子都像極了。
祁香貝相當有怨念,不都說兒子像媽嗎?她家小朋友怎麽就違反常理了呢。
邵鴻遠可是處在狂喜當中,不過顧忌祁香貝的心情,在外面大吹大噓,在家裡就盤著,實在忍不住就以洗尿布,做飯這些理由到外面偷偷樂,爲著大兒子,他連烟都戒了呢。
自從說要孩子,祁香貝就對他嚴防死守,不能抽烟喝酒,說是影響孩子健康,他得遵守。
等懷上後,喝酒是放開了,抽烟還是嚴令禁止,您說抽了漱漱口散散味沒事,得,那是你們媳婦兒,就憑香貝那堪比小狗鼻子的嗅覺,就是刷了牙她也能聞見,衣服上沾著味呢,索性,不抽了。
這不,新手爸爸邵鴻遠刷鍋洗碗一通之後,又在外面洗衣服了,祁香貝生了孩子本來就愛出虛汗,這見天越來越熱,一天能換兩身衣服,要不緊著洗,明天都沒有能上身的。
之前還有姚常玉幫忙,可祁香貝出了月子之後她就回家了,祁山一個人在家她不放心,再有馬上要割麥子,總在外面飄隊上該有意見了。
打了肥皂搓洗搓洗,邵鴻遠幹得挺來勁,想起大兒子,美,嘴不自覺地就咧開了。
住在隔壁的楊華也出來洗衣服,看見了不忍直視,不就生個兒子嘛,誰還沒有咋地,「小邵,你都樂了一個多月了,還沒樂够呀。」
邵鴻遠想蹦面皮沒綳住,嘴臉上揚,「這可樂不够。」
楊華朝著邵家門看了一眼,又看看盆裡的女士襯衣,暗撇嘴巴,「小邵呀,不是嫂子說你,打你丈母娘走了,你上著班,打飯做飯,回來洗尿布,洗自個的衣服,真够忙乎的,這些都不說,媳婦兒的衣服你也洗呀。」
「香貝剛出月子沒幾天,沾凉水不好,這些我順手就做了,不費事。」邵鴻遠其實樂不得做這些,在他看都是小事,不過費些時間而已。
楊華一聽,翻個白眼,五月天,外面的大日頭曬著,好意思說沾凉水?
這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看看人家這生個孩子那過的是皇太后的日子,娘家媽整整伺候滿一個月,婆家媽是來不了,可那大包小包寄過來鄰裡誰不眼紅,男人更上心,大事小情都拿得起,今天猪蹄明天鶏,又是鶏蛋又是奶,把個祁香貝養得白白胖胖,跟個白麵饅頭一樣,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再看看她,去年冬天也生了兒子,她媽就來伺候十來天,說住不慣回去了,婆婆更別說,隔三差五過來照應著就算不錯了,更可氣的是自家男人,下了班大爺樣一坐,別說伺候你了,你還得照顧他吃喝拉撒。
這祁香貝咋這命好,攤上個頂頂好的對象,晚上睡覺嘴都得樂歪。
祁香貝這時候在屋裡摟著孩子轉悠,自然聽見外面的說話聲,也禁不住創造了個衛生球,這隔壁嫂子真能多管閒事。
眼見著兒子眼睛睜開的縫隙越來越小,最後徹底閉上睡著了,祁香貝把他放在床上,搭上一件薄毯。
團團哼唧幾聲有點不樂意離開媽媽的懷抱,又是蹬腿又是吧唧嘴,在祁香貝的輕拍安撫下總算握著小拳頭睡熟了。
祁香貝笑笑,轉身坐到桌子前,開始整理上面的稿件,這都是她歇假之後閒來無事寫的素材,有散文、詩歌、短篇小說,謄抄一份寄到雜志社報社,也能賺點買米錢。
要說寫這些還是邵鴻遠的建議,之前在廣播站工作每天過得別提多充實,經過一年多的努力,她跟張輝可謂幷駕齊驅,新聞播報輪流來,其他播報項目也基本是平分的狀態,從早忙到晚,少有空隙。
到她懷孕八個月的時候,邵鴻遠就跟她商量在家休息,茅站長也隱晦地提出同樣的意見,祁香貝答應了。
回到家開始還挺舒服,躺著窩著想怎麽來都行,沒多久她就有些厭煩,回前進大隊住了幾天也是渾身不自在,回來想看看教材,學習學習,根本進不去狀態,整個搞得心情都不好了。
邵鴻遠看著不是事,他的本意是覺得祁香貝挺著大肚子上班太辛苦,讓在家休息,這搞得心情鬱悶反而得不償失。
後來他想起來,祁香貝在廣播站空餘時間愛寫些新聞素材,如今倒不如在家裡接著寫,也能打發時間。
這一提醒,祁香貝來勁了,真個買了紙開始寫,也不規定體裁界限,想到哪裡寫到哪裡,長篇大論有,隻言片語也有,下筆如有神助,文如泉涌,不足以形容她的狀態,很快抽屜裡的稿件摞了厚厚一層。
翻過來看的時候發現,其實很多不適合新聞播報,都是些生活感悟、心情隨筆之類的,還有不少童話故事,她本意可能是想當胎教念給肚子裡的孩子聽。
就這邵鴻遠也有招,他重新謄抄幾遍,寄給不同的雜志社報社,有幸被採納那麽幾篇,還寄回了稿費,別看只有幾塊錢,大大刺激了祁香貝的積極性。
要說她在廣播站報紙雜志看得不少,對裡面的體裁、語言組織不說了如指掌,心裡也是有數的,再寫就沒那麽隨意,順應他們的特色,寫了不少稿件。
眼看著稿費見多,祁香貝擼起袖子打算大幹一場的時候,胎動越來越明顯,她該生了。
月子裡被管制不能看書不能寫字,遂一出月子,這段時間積攢的勢頭全拿了出來,寫得停不下來,要不是邵鴻遠管著,她能熬夜奮筆疾書。
說來這期間還鬧了個笑話,因著祁香貝寫得不錯,真有雜志社在給她寄稿費的時候向她約稿,可惜,當時她剛生了團團才七天,實在不能應約,只能遺憾回絕,理由是剛生完孩子,暫不能寫稿,表示很是遺憾雲雲。
誰知道雜志社很快給了回信,整張紙上描了個大大的問號,下面寫了一行小字,「時代在進步,可什麽時候男人也要生孩子?」
祁香貝和邵鴻遠面面相覷,隨即報以大笑,真是掉了一地鶏毛,這誤會鬧得有點大。
最早投稿的時候,祁香貝覺著還是有個筆名比較好,她想了好幾個都覺得不太好,邵鴻遠隨筆就寫了「祁邵」,把兩個人的姓氏連在一起,大氣還有意義,祁香貝很是心水,當即同意。
再加上邵鴻遠怕祁香貝累著,寄出去的稿件都是他謄抄完成的,那字體龍飛鳳舞,要說是女人寫的,別人打死也不相信。
名字、字體,加上文筆老辣,雜志社的編輯一直以爲來信的是一位男同志,所以才鬧了這個笑話,等說開就好了,編輯特地回信說等祁香貝出了月子再寫稿,他會等著的。
如今當務之急的稿子就是應約寫的短篇小說,祁香貝剛才有了新想法,打算修改幾處,潤色幾分。
一張張紙順著往下看,意思都在腦子裡,提筆改了就是,等翻到一頁,咦,鴻遠的字,這張紙肯定放混了,不該是這篇小說裡的,她抽出來要放在旁邊,等瞄見下面的兩個字,瞳孔緊縮,她以爲看錯了,端著紙在眼前仔細看,同時騰地站了起來。
紙上居然寫了「高考」,而在高考後面竟然還尾隨著「改革開放」四個字,再看上面,這兩年的大事依次排列,其他已經發生過,該輪到的就是高考了。
字是鴻遠的沒錯,可她絕對沒寫過這樣的內容,那就不是他謄抄的,而是直接寫下來了。
難道?
不可能,祁香貝果斷搖搖頭,鴻遠絕不可能是穿越過來的,也沒有重生的痕迹,不然作爲她的枕邊人,總能發現蛛絲馬迹。
也不可能是她說的,就算在夢裡也不可能,她沒有說夢話的習慣,那這是從哪裡得來的?
要只是高考,她就當是鴻遠得來的小道消息,本來這些天她也打算找個機會跟說說,希望他也參加,可改革開放,這個想法只怕還在最高領導人的腦子裡醞釀呢。
祁香貝百思不得其解,可這不能成爲懸案,她必須得弄清楚。
起身看看門外邊,邵鴻遠已經開始擰衣服往繩上晾了,她就站在門邊,等著。
院子裡,邵鴻遠晾完最後一件衣服,潑了盆裡的水,就往屋裡去,這點時間,他又想兒子了。
「小邵呀,你丈母娘啥時候還來?」說話的是前院的周嬸子,姚常玉來給祁香貝坐月子的時候兩個人還比較投緣,有話說。
邵鴻遠停住脚步,「怎麽也得過了麥收,再來也不會住那麽長時間,家裡還有一大攤子事呢。」
「哎,也是,她不來我找個說得上話的都難。」周嬸子感嘆一聲。
邵鴻遠愛莫能助,聳聳肩,推門進去。
祁香貝見他進來,立馬關上門,裡面插上。
「咋了?搞得神神秘秘的?」
邵鴻遠也是嚇一跳,放下盆,趕緊把窗戶也掩上,瞧瞧這兩口子,配合多默契。
祁香貝從桌子上挒下那張紙拍在他手心,「這是哪來的?」
邵鴻遠展開一看,「這個呀,我寫的。」
「我當然知道是你寫的,你從哪兒得來的消息?」祁香貝怕沒說清楚,特地指向高考兩個字,「諾,啥意思?」
「我正要跟你說,」邵鴻遠打開門看看沒人在周圍,又到窗戶邊觀察一下,才拉著祁香貝坐在床邊,「這事咱得從結婚前回部隊那次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