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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車走走停停,緩緩前進,祁香貝一直在跟齊連家說話,試圖瞭解他更多的情况。
當他說起自己只有一姐一妹,沒有兄弟的時候,又是讓祁香貝一驚,如果他沒有兄弟,那豈不是說在這裡她前世的父親是不存在的。
本來還想打聽前世母親那邊的情况,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這樣太唐突,她沒辦法解釋怎麽知道的那戶人家。
祁香貝眼睛一轉,計上心頭。
「我看你性格熱情,心眼好,你想找什麽樣的工作?」
齊連家想都不用想,「我沒啥本事,就有渾身的力氣,我老鄉說市裡搞建設,我打算去工地學個手藝。」
「工地?」怪不得養母說大爺是給人家建房的時候從房頂摔下來沒的,感情學過,人家才叫去的,「那挺辛苦的。」
「我不怕吃苦,就想多掙點錢把家裡的房子翻蓋了,讓我爸媽跟媳婦兒過上好日子。」齊連家的目標很單純。
祁香貝垂眸淺笑,「那挺好,這樣吧,你給我留個電話,我能聯繫到你,我要是聽到有工作機會,給你打電話。」
齊連家先是驚喜,隨即疑惑,看這位女同志的穿著打扮,可跟工地上的活計不搭邊呀,「那多不好意思,我老鄉可能有門道。」
「工作有很多種,不一定非要去工地打工,你把電話給我。」祁香貝說著,從包裡掏出紙筆來。
齊連家想著別辜負人家一番好意,就把老鄉那邊的電話告訴了祁香貝。
「你們隊上或村裡的電話也給我。」祁香貝要求。
這話突然引起齊連家的警惕,「幹啥還要隊上的電話?」
祁香貝笑笑,「肯定要的,要是有人想用你,除了看你的爲人能力,還要打電話去你家鄉核實身份,你不會認爲憑你嘴說人家就放心雇你吧,除非像你說的,老鄉介紹,人家信任的是你老鄉不是你。」
「哦哦哦,明白明白。」齊連家恍然大悟,報了隊上的電話號碼。
祁香貝已經看到學校大門了,她跟齊連家核對一遍電話,等車停的時候,下了車。
轉身的時候發現齊連家在朝她揮手,她抬手回一下。
還沒走兩步道,就看見邵鴻遠領著團團走過來,「你們怎麽來了?」
「我不放心你,都過了一輛車了,你要不在這輛車上,我就找你去了。」邵鴻遠拿過祁香貝的包,挎在自己胳膊上,「你剛才跟誰揮手呢?」
「公車上認識的,說是來市裡找工作,搭了幾句話。」祁香貝回答。
邵鴻遠點點頭,扶著香貝的腰回家去,團團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兩口子聊著閒話,祁香貝順嘴提了孫艶的事,「以我對班長的瞭解,肯定是徹底分了,哎,你們系或你認識的人,有沒適合她的,幫著介紹一個唄。」
邵鴻遠把身邊的人過了一遍,「真沒合適的,要麽已經結婚了,要麽比她小。」
「小不行,她不喜歡。」
「那真幫不上忙了。」
祁香貝也沒合適的同齡人介紹給孫艶,大家都在學校,社交簡單,認識的人大部分重叠,希望不大。
當天晚上,團團已經睡了,祁香貝才重新拿出來兩個電話看了一眼,靠在躺椅上,枕著自己的雙手想事情。
邵鴻遠端著一杯牛奶進來,叫她起來喝,「看你憂心忡忡的樣子,還在爲孫班長的事擔憂嗎?」
「不是,」祁香貝一口氣灌下去杯裡的牛奶。
這時候的牛奶處理得不是那麽精細,奶腥味特別濃,慢點喝更難以下咽,她都是一口氣喝完。
「志成路的店鋪還沒租出去吧?」祁香貝問。
這段時間,他們陸續又買了兩間商鋪,都是邵鴻遠操持的,祁香貝也跟他提過買民居,他還是固執地認爲房子够住就行,商鋪出租方便,祁香貝沒太堅持,就隨他去了。
這次提起來的是一個三十平米左右,處於馬路拐角的底商,周邊有三個工廠,過往人流挺大。
「沒有,我前些天不是跟導師忙著論文的事嘛,沒顧上,你有啥想法?」邵鴻遠瞭解祁香貝,沒啥想法不會無故提起來。
祁香貝雙手交叉放在肚子上,可能肚子裡的孩子覺得壓得慌,開始揮舞抵抗,就看見肚子此起彼伏,跟小魚游過一樣。
邵鴻遠也把大手放到肚子上,慢慢安撫,「這孩子在你肚子裡都這麽活潑,我看是個臭小子的可能性大。」
「你這是自打嘴巴,之前誰說的,孕吐這麽厲害,肯定屬同性相斥,絕對是個閨女。」祁香貝埋汰她。
邵鴻遠臉皮厚,不怕說,在他心裡,閨女兒子一個樣,猜測就是找個樂趣,生下來才算落定,「他總變化,我得與時俱進。」
「這詞用得,真是高大上。」祁香貝拿開他的手,總捂著多熱,「不跟你貧,我跟你說商鋪的事,這個鋪子我不打算租了,我想自己開店。」
「自己開店?還不嫌累?我不同意。」邵鴻遠盯著她的大肚子,「你這是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就目前手頭的事都够忙活,再開店,你還有休息時間嗎?」
祁香貝看邵鴻遠有點著急上頭,忙抱著他的胳膊撒嬌,「別著急呀,我知道分寸,不會拿自己和孩子開玩笑的。」
邵鴻遠順著祁香貝的動作搖晃,抿抿嘴,「那你是個什麽打算?」
「我說開店,又不是自己親力親爲,我打算招聘兩個人開個早點鋪,現在各家都富裕了,有那沒時間做早飯的人樂意在外面吃,也吃得起,做點稀飯饅頭鹹菜,不愁顧客,到時候咱倆就空閒時間去轉轉,累不著。」
隨著祁香貝說得越來越細,邵鴻遠就明白,他媳婦兒不是第一次想開早餐店,只怕早有計劃,不管他支不支持,最後投降的估計都是自己,話說回來,只要不是她親自上手,去做也無妨。
「這倒也行,那你別管了,反正我也在找人收拾那邊,乾脆找個裝修隊,一步到位,招人?等裝修完再說。」邵鴻遠立馬想出後續打算。
祁香貝撅嘴親了他一口,「謝謝老公,就知道你會支持我,那裝修設計圖一定要我來畫。」
想開什麽樣的早餐店,重生之前都印在腦子裡了。
邵鴻遠自然給面子,心說要是設計的不好,就讓人家裝修隊調整一下好了,媳婦兒高興就好。
可等他拿到圖紙,還是驚艶了一把,想不到香貝還有這能耐,厨房門面設計合理,邊邊角角顧忌得當,都不用修改。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裝修就完成了,祁香貝就在完工的時候去瞅了一眼,窗明幾淨,很吸引人。
剩下就是招人了,根本不用在墻上貼招工告示,裝修的時候就有不少人來打聽經營什麽範圍,雇不雇人,已經有人找邵鴻遠說項。
邵鴻遠自然不會自作主張,統一回復已經有了師傅,抱歉抱歉之類的,其實哪有,他就是莫名直覺祁香貝有了人選。
可不是,剛開始裝修的時候,祁香貝就給齊連家老家的隊上打了電話,以招工調查的名義問了一溜够,東拉西扯她想知道的消息都知道了。
祁香貝已經確定,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親生的爸媽不存在之外,所有的人跟前世沒有任何差別,仍然順著他們固有的軌迹在向前進,她想,可能是不能同一時間有兩個她,所以乾脆連源頭都被掐掉了。
說沒有一點感覺是騙人的,可她真沒有傷感,沒有失落,那對短短生活幾年的夫妻在她心裡跟陌生人差不多,不存在也好,省得她在幫助養母的時候還要牽扯他們糾結,至於其他親戚,前生一般般,今生就真沒有瓜葛了。
等裝修好了,祁香貝就給齊連家打電話,說有個工作介紹給他,讓他明天到店裡詳談。
齊連家如約而至,他已經跟著老鄉在工地上幹了二十多天,都是些搬磚運石灰的小工活。
接到祁香貝的電話,他立馬答應過來,多個機會多個選擇,他也不是沒追求的人,可如此鮮亮的店鋪,跟他一身格格不入,就算坐也是挂了半拉屁股,嘴裡一個勁地咽唾沫。
「齊同志,是這樣,我給你們隊上打電話瞭解了你的情况,是個踏實穩重的青年,同時也打聽到你愛人做飯手藝在附近都是有名的,我這邊是開個早點鋪子,想找你和你愛人過來做工,我給你們開工資,我敢肯定,你的收入不會比在工地少,額外你媳婦兒還有一份,你想做嗎?」
天上掉餡餅砸到齊連家臉上,他能不兜住嗎?何况祁香貝還幫著他們在附近租了房子。
齊家老兩口接到兒子電話,也是樂不得,掙錢重要,孫子更重要,他們還能幹,不需要兒媳婦在家伺候,當天給周春花打包,送到車站。
沒多久,團圓早點鋪就在劈裡啪啦一陣鞭炮聲響下開業了。
沒有促銷,沒有吆喝,只有飄蕩到遠方的飯菜香,讓人空了一晚上的肚子咕咕叫,不自覺走到店裡去了。
這所有經歷的一切邵鴻遠都看在眼裡,他就想不明白祁香貝爲什麽一定要讓這兩口子來做工,明明只是在公車上的一面之緣。
開始他差點以爲那天香貝有危險被齊連家幫助過,她才想回報他,被祁香貝堅决否定掉。
「那爲什麽?」
「說不上來,就覺得跟他挺有緣,見著他媳婦兒我更覺得親近,或許我們上輩子認識,還是親密關係呢。」祁香貝半開玩笑地說。
邵鴻遠彈了她個腦崩,「說正經的,你這像編故事把自己編進去發癔症。」
「就當發癔症吧,我也說不上來,就覺得跟他合作不用擔心被坑。」
邵鴻遠明顯不太相信祁香貝的話,可他又沒有根據支持自己有別的猜想,一個從開業到現在就去過一次店裡的人,你能發現啥。
或許,就是緣分奇妙吧,就他觀察,那兩口子確實是實實在在的人,把店交給他們,放心省心。
祁香貝不知道她的躲避反而打消了邵鴻遠的進一步探索,講良心,她不是不想去,她是受不了,前世自己叫大爺叫媽的人,見著她,一口一個姐,一口一個姐,她心裡是啥滋味。
乾脆,不去了,偶爾從鴻遠嘴裡聽到他們的消息,知道他們過得好,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