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九尾狐

　　農曆七月十五，新學期開始。

　　返校的學生不少，但西區外貿金融學院的勤學路因遠離主路，位置偏僻，因而無人經過，異常幽靜。

　　勤學路兩旁種滿了銀杏樹，樹幹粗壯，枝葉繁茂，遮天蔽日，形成了天然的封閉式林蔭道，光線昏暗，涼風陣陣。

　　唐颯：「這裡綠化真好。」

　　「這個地方的銀杏樹樹齡都在六百年以上，建校前就存在。」

　　「怪不得這麼高。」

　　「這條路因為偏僻，很少有學生經過，風景優美又幽靜，樹高葉茂，適合隱蔽，所以每到晚上，或是週末，就會有情侶在這裡秘密約會，是我們學校有名的情侶路。」帝昭眨眼道。

　　「誒，有意思……」唐颯眯了眯眼，又用清甜的聲音問道，「學校這種地方多嗎？」

　　「南區政法學院也有一條，叫酬勤路……」帝昭說完又笑了起來，「這兩條路一個叫勤學一個叫酬勤，可平日裡會來這裡的，沒幾個是來勤奮學習的。」

　　「真是個好地方呢。」唐颯有些興奮，「……我是說，風景確實優美，也有氣氛。」

　　草高葉密，幽靜偏僻，適合情侶們偷偷親熱的同時，也適合幹一些不能見光的……壞事。

　　「你的聲音在抖。」帝昭笑道，「怕黑，還是怕我？」

　　唐颯小聲說：「只是冷……」

　　「明顯是怕黑。」帝昭看到她躲閃不定的眼神，伸出胳膊，「借你袖子，害怕就牽著我。」

　　軍院的制服類似外界的軍裝禮服，黑色制服黑色腰帶，袖口綴著兩排銀扣，腰身的剪裁簡潔美觀，線條流暢。

　　帝昭可能嫌自己穿的太板正了會讓新同學有距離感，從接到她時，他就解開了袖口和領口的扣子。

　　此時，袖口露出的那一截白襯衫，雪白到燙眼睛。

　　唐颯看著他露出的手腕，垂眼遮住眼底湧動的澎湃情緒，忍住饞意，蚊哼道：「不太好吧，男女大防……」

　　「咱們都進入新時代了。」帝昭輕輕笑出聲來，「互幫互助不在此列，你太拘謹了……不過，家教真好，我們這裡的風氣比外界要稍微開放些，男女之間也沒什麼防不防的，大家都隨意慣了。」

　　「學長在學校肯定很受歡迎吧？」唐颯低頭，「萬一被人看見了……」

　　「同學之間，坦坦蕩蕩。」帝昭笑得也很坦蕩，不過，他還是細心的把胳膊收了回去，整理著袖口，「你要是在意這個，我也不能假裝神經大條……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像我在哄騙新入學的小姑娘牽手一樣。」

　　他從制服內襯口袋裡，取出一支鋼筆，旋轉筆帽後，鋼筆亮了起來，原來是一支微型手電筒。

　　「這樣呢？」

　　「學長……體貼。」唐颯說得很輕。

　　「我是軍事學院指揮作戰專業的。」帝昭眯眼笑道，「做事會儘量把所有細節都照顧到，啊……不過這樣子講，似乎會扣分？我聽說你們外界流行霸道總裁，要是第一次見面就被新同學扣分，那我可能會悲傷吧……哈哈哈哈玩笑。還緊張嗎？」

　　「學長這種挺好的。」唐颯稍微有些意外。

　　沒想到洞庭一脈的接任者，性格要比她預想中的更加細膩柔和。

　　龍有兩面。

　　一面是龍的本性，象徵力量和征服，擁有強烈的欲`望和攻擊性。

　　另一面，是千百年來，為了融入大群體，壓抑自己的本性而衍生出的一種出人意料的溫柔和體貼。這種溫柔又一代一代從血脈中積累，繼承，最後成為了龍的外顯性格。

　　越強大的龍就越溫柔，那層和善和溫柔，包裹著熾烈的本性。無怪乎妖界有這麼句「名言」，溫龍必烈。

　　「這個送你。」帝昭說，「你拿著照明用吧，我們都有比人類更強更快速的暗適應，能在黑暗中視物。」

　　「嗯？」唐颯接過這枚袖珍手電筒，問道，「那學長常備著照明工具，是做什麼用的？」

　　帝昭笑眯眯道：「軍院熄燈時間早，這個嘛……是我熄燈後躲在被子裡發憤圖強用的。」

　　「那我拿走，學長還怎麼用……」

　　「沒關係，你拿去用吧。」帝昭說，「這才剛開學，作業不會多，不需要晚上用功。」

　　唐颯雙手捧著這支鋼筆手電筒，綻放出了少女花一般的微笑，甜甜謝過帝昭。

　　帝昭看著身邊這個笑容甜美的人類少女，微微愣神，悄悄別過臉去，輕咳了一聲。

　　有點不妙，這種迷人的笑……他的手握了握，又鬆開。

　　空氣似乎燥了幾分。

　　但唐颯仿佛一無所知，專心把玩著手電筒，照著兩旁的草叢。

　　「這裡的草長得好高啊……是什麼品種？」

　　「我也不知道。」帝昭說，「學校綠化全都由關係學院的學生們負責，我沒有留意過。」

　　「你們學生會都負責什麼？」

　　「基本能負責所有。」帝昭說，「你要來嗎？」

　　「新生可以進入學校的學生會嗎？」

　　「自然可以，每個學院每學期都有一次推薦的機會。」帝昭笑道，「我會幫你留意合適你的部門，如果你有意加入，我會幫你寫推薦信。」

　　「謝謝學長！」唐颯說。

　　「唐同學……家裡是做什麼生意的？」

　　「風水八卦，算命看相，賣點神像佛像，畫報門神之類的。」唐颯狀作無意問道，「學長不知道嗎？唐家還是很有名的，畢竟我們家做這種生意也近百年了，有些名氣，來往的妖鬼也不少，幾乎每個月都要接待這邊來的妖鬼生意夥伴。」

　　「抱歉……」帝昭說，「我們家和外界不經常聯繫，所以這些真的不知道……風水算命的話，你們家應該和九尾狐專做外貿生意的旁支往來不少？」

　　「嗯，如果不是九尾狐家的安伯父把試卷給我，我還不知道這裡還有這麼好的大學……」唐颯一臉愧疚道，「我在外界，學習跟不上，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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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試總是倒數，今年的高考成績十分丟人。我爸爸和安伯父閒聊時憂愁我的出路，安伯父提議讓我試試裡邊的大學……我平時很喜歡看志怪，但沒想到自己能考那麼高的分數，可能是試卷簡單吧。」

　　「安外長是非大的校董之一，他拿給你的試卷，應該是關係學院人類與妖鬼關係專業期末測試卷，並不簡單。」帝昭說，「能考滿分，說明你有這樣的實力。」

　　帝昭還要再誇她幾句，唐颯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驚慌失措地扔掉手電筒：「啊--那是什麼？！」

　　帝昭向草叢望去。

　　草叢裡，有一隻騷氣伸著腿，專注舔蛋蛋的白毛狐狸，這隻裸狐此時也是一臉驚恐，愣在原地，他身後的九條尾巴全都被唐颯那一聲尖叫驚炸了起來，像撐開的傘。

　　「安律。」帝昭擋在了唐颯面前，無奈道，「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在公共區域放飛自我好嗎？」

　　九尾白狐看清帝昭身後捂著臉，從指頭縫看偷他的少女，嘖了一聲，打了個滾，抓起自己花花綠綠的睡袍，遮擋住身子。

　　睡袍下，狐身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長相妖豔的媚眼男人，他緩緩站起來，將臉前的長髮擼到腦後，鬆垮披著單薄華麗的絲綢睡衣，光著腳走來。

　　他似剛出浴的美人，優雅緩慢，帶著我最騷的無敵氣質和嫵媚的慵懶。

　　若不是剛剛看見他跟狗狗似的舔蛋蛋，唐颯差點也被他這獨特的優雅氣質迷惑住。

　　「帝昭啊……」他打了個哈欠。

　　「把衣服穿好。」帝昭無奈道，「我看是時候讓學生會頒佈新規章，禁止學生在校園內裸身舔……毛的行為了。」

　　「我們西院，有我們自己的規章制度。」九尾狐啞聲說道，「不勞會長操心。」

　　他伸出舌尖，舔著自己的手指，慢吞吞將滑下肩膀的衣領拉上。

　　「這就是那個新入學的人類小姑娘？」

　　「人家有名字。」帝昭轉頭安慰唐颯，「沒事，你不用躲他。這傢夥叫安律，是九尾狐本家排行最末的兒子，外貿金融的，大二生。」

　　「你在報戶口嗎？」九尾狐眼波蕩漾，翻了帝昭一眼。

　　唐颯微微點了點頭，小聲道：「我叫唐颯。」

　　「我曉得你的名字。」安律又看向唐颯，媚光流轉，上下打量後，用沙啞的嗓音緩緩說道，「我三舅舅是促進人妖大團結的主力軍，自然會讓你入學以示友好……我看啊，全是為了賺錢。幫助外界的生意合夥人解決女兒上學難的問題，百利無一害。只不過，就這麼把你扔進狼窩，是不是有點太信任我們了？畢竟這裡有吃人基因的學生不是少數。舅舅真是不厚道……」

　　帝昭：「別胡說，嚇到新同學我會扣你德能分的。」

　　安律媚眼如絲：「反正沒多少了，扣完得了。」

　　帝昭不理他，笑眯眯向唐颯解釋道：「他三舅舅就是安外長，負責外貿和對外交流。」

　　「原來是安伯父家的……」唐颯九十度鞠躬，「安學長好，我父親和安伯父是合作多年的夥伴，生意上受安伯父照顧頗多。」

　　「彼此彼此，三舅舅也要仰仗你們唐家的生意養家糊口。」安律緩聲說道，「畢竟他家中有幾個花錢如流水的姐姐，不與你家合作，她們入學的會費還能上哪搞？還是七舅舅省心，早早就把自己嫁出去，兒子也爭氣。」

　　說到這裡，安律頗有深意的看了帝昭一眼。

　　「收斂點。」帝昭輕咳一聲，說道，「回宿舍整理好儀容儀錶。」

　　「行吧，那你繼續，矜持點。」安律回眸一笑，若有所指，他拍了拍帝昭的肩膀，雙手攏著睡衣，光著腳緩緩離開。

　　「九尾狐……」唐颯轉頭看著他的背影，目光幽深。

　　「是的，他是九尾狐。」帝昭說，「塗山氏那一脈的，承襲安姓。」

　　「哦……塗山氏的後代啊。」唐颯慢慢說道。

　　塗山氏是母系氏族，到這一代，公狐狸幾乎沒多少特殊能力了，怪不得說起七舅舅時，他會用嫁字。

　　這麼看的話，這個妖豔的安學長，九尾狐本家最小的兒子，大概率是個花瓶。

　　「你對九尾狐瞭解嗎？」

　　「啊，不瞭解。」唐颯擺手，不好意思道，「我們那邊關於九尾狐的影視劇很多，但大多都是胡編亂造的，什麼青丘國，妲己之類的……」

　　「對於九尾狐，唐颯同學有什麼看法？」

　　「嗯？」

　　「畢竟你之前對我們的評價是龍性本`淫……所以，我還挺好奇你對九尾狐的點評。」

　　「這……」唐颯望著安律的背影，壓低聲音道，「他聽不到吧？」

　　「你大膽說。」帝昭噙著笑，笑的特別有滋味。

　　唐颯：「……騷。」

　　遠處，豎著耳朵偷聽的九尾狐安律一個趔趄，差點崴到腳。

　　作者有話要說：　　喵。

　　塗山氏九尾狐家族，據《鳳久安腦洞杜撰集》記載，是塗山氏（就是大禹的丈母娘）第二個女兒的後代，母系氏族，公狐狸一般都配出去聯姻了，比如帝昭的父親，就是九尾狐。（關於後代屬性類別歸屬問題，第三章正文會有解釋）

　　帝昭和九尾狐安律有親緣關係，安律的七舅舅是帝昭的爸。

　　一般來說，九尾狐家族中，公狐狸「嫁」出去的，就歸屬其他氏族。嫁給自己人的（兩個狐狸結合），依然屬於家族分子。

　　所以，本章中提到的安律三舅舅仍然代表九尾狐家族，就說明安律的三舅母也是隻九尾狐，提到的姐姐們自然也是安姓的九尾狐。

　　安律的七舅舅，也就是帝昭的父親，是外嫁狐，所以帝昭不屬於九尾狐家，而是從龍（且是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