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摸摸肚皮,又瞅瞅認真工作的議長老婆,菠蘿甜蜜的味道勾得人心癢癢,你決定吃一點。
食盒很大,恆溫保存,碼放著薄薄的,烤到焦黃流油的烤肉,新鮮的時蔬,花花綠綠的莓果,複雜的配菜下面米飯捏成貓爪子的形狀,菠蘿沙拉用圓形碟子盛放到另一邊,應該是特別要求的。
你拿起叉子,保持著端正嚴肅的姿態用餐,細細的咀嚼,不發出聲響。
議長翻閱著文件,不時抬頭看你一眼。
你專心致志的恰飯。
「不吃嗎。」
議長大人的手指點了點桌面,冰藍的雙眸落到菠蘿沙拉上,你情不自禁的繃緊後背,猶豫的看了看議長,癟癟嘴,慢慢的打開菠蘿沙拉的透明蓋。
本來就甜津津的空氣更加香甜了,議長放下文件,支著下巴看你,你本來打算隨便吃一點的心情也蕩然無存,硬著頭皮挑了一塊大的。
菠蘿真討厭。
alpha的信息素甜甜甜個屁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面無表情,端起沙拉,手指忽然觸碰到食盒底一個奇怪的凸起,輕輕掉在了桌上。
一張紙條。
你狐疑的看了看議長,他沒有任何表示,那張又冷又美的臉孔沒有半點情緒,沈默,冷淡。
你展開紙條,俊秀有力的一行字。
[不要光吃沙拉啊蘭斯]
落款是:德米爾
那個beta
你手指微僵,心臟好像被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緊張的情緒蕩然無存。
你放下紙條,無言,蘭斯大概也發現了,冰藍雙眸微微波動,似乎想說什麼,你看著他冷到極致的冰藍雙眼,凝神等待。
但他什麼也沒有說,你感到有些難堪。
男人強大而沈默,果決而冷淡,凝望他如同赤身/裸/體的貼近一塊冰,你本欲脫口而出的質問在舌尖纏繞,卻遲遲無法表達,於是動作不自然的僵硬起來。
「蘭斯議長。」
你必須談談你的發情期,告訴他你買了個beta,你不應該難過,這是早已看透的事實,但你無法開口,把德米爾的名字輕輕鬆松的吐出來,也不能擺出什麼尖刻的表情,質疑諷刺什麼。
你只有空白的臉孔和沈默的表情。
這其實才是你婚姻的樣子。
你並不優秀,天生的體質是父親的污點,是家族排斥的異類,作為失敗者被釘上恥辱柱,兄弟姐妹以你為誡,你曾因此緘默,懦弱,自暴自棄。
所以當他在眾多姐妹兄弟里選擇了作為結婚對象時,你發誓你會愛他,你想象他的樣子,他的性格,為此做了無數的預案,在結婚當天滿懷期盼,但所有的一切於你而言都只是災難而已。
你無法想象他的樣子,一如你愚蠢的沒有看透這場婚姻的本質,你以為的愛是兩情相悅,許以情深,但在政治和利益傾軋下,婚姻只是聯盟的手段。
不是你,也可以是任何人。
而你,只是最好犧牲的一個。
你翻然悔悟,並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接受了這個事實。
你丟掉了存錢買下的戒指,燒掉了精心準備的婚禮誓詞,然後平靜的走進婚姻的殿堂。
你感激這次婚姻為你帶來的些許自由,你會很好的利用好它,所有人都從中得益,作為當事人的你沒必要自苦。
你愛他或者不愛他都不重要,只要婚姻能夠存續下去就足夠了。
如果所有人都如此清醒,那麼抱著過多的情緒的你無異於異類,所以不必要苛求,不必要期盼,感情並非期盼得來,謹小慎微的愛慕應該如同蟲豸藏於陰影,射出的箭矢不必要得到回應。
你獲得了自由,理應為此付出代價,就這麼簡單。
你稍稍平復心情,整理了一下措辭,你告訴他你的發情期要到了,在B區的奴隸會所買了一個beta,很安全,只是身份稍微有些敏感。
你平靜得不像你自己,把這件事可能帶來的影響和和顧慮一一坦言,最後,你頓了頓,蓋上了食盒:「德米爾是很優秀的軍人。」
你聽到自己這樣說,禮貌的,克制的,甚至露出了沒有什麼特別含義的微笑:「其實如果有需要,我會從我家趕過來,並不需要特別住進主宅,議長大人可以發訊息給我,我設置了特別提醒,不會耽擱時間。」
你越說越多,越說越平靜,他淡淡的看著你,好像在聽,又好像什麼都不在意。
於是你閉上了嘴巴,站了起來。
「我該告辭了。」
你禮貌的點點頭,轉過身。
「艾格·勞倫斯。」
你轉過身,疑惑的看著他。
議長從椅子上站起身,冰藍的雙眼看不出什麼情緒,他走近你,藏青色軍服輪廓筆挺,距離縮短,一點軟綿綿的奶糖味兒飄進鼻端,你臨近發情,太過敏感,恍惚了一瞬。
軍服的袖口輕輕擦過你垂落的手背,低沈話語落在耳邊,他問你吃飽了嗎?
你定定的看著他,忽然搞不明白議長大人在想什麼:「我不餓。」頓了頓:「我不愛吃菠蘿。」你才不要吃德米爾買給你老婆的東西。
男人不說話了,他本來就萬年冰山,寡言少語,以前在家時,大都是你拉著他說個不停,他偶爾抬頭看你一眼算作回應。
兩年前搬出烏洛契家,他剛好休假,坐在沙發上看書,你向他辭別,他也是問你吃過飯了嗎?你點頭,男人淡淡應了一聲,漠然的彷彿在和一個陌生人說話。
你心灰意冷,無話可說,更讓人難過的是,他並非時時如此,偶爾,他待人也會不同。
可他不是你。
德米爾。
你嘲笑自己不合時宜的想法,曾經因為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難過,那段時間你想找他談談,可他卻沒有時間見你,等到一年後,你卻什麼也不能說了。
那麼現在,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因為發情期,你有些情緒暴躁:「議長大人,如果沒有事情我想先走……」
你的話噎在了喉嚨里。
男人驟然低頭,俯身吻住你的嘴唇,濃郁的奶糖氣味像絲絲春雨滋潤著你發顫的身體,幾乎是一瞬間,苦苦壓抑的信息素爆發開來,充斥著整個房間,濃郁甜蜜的alpha和軟綿綿的奶糖味兒信息素交融並進,絲絲縷縷,纏綿入扣。
你忍了太久,因為身體原因,沒有用過抑制劑,所以一直克制著靠近omega或者beta,旁人顧忌身份,也很少靠近你,你不知道你如此渴望著皮膚和皮膚的接觸,不知道自己的自制力會在一瞬間土崩瓦解。
紅潮爬上你的臉頰,水霧蒙上你的雙眼,你抓著他的手臂,想要克服alpha的天性,卻只能用更強的意志力控制自己的感情。
「蘭斯!」
你喊他的名字,推拒他的靠近,你能感覺他的皮膚貼著你的,他的血液和你一樣滾燙。
乾燥柔軟的吻落在額頭,好像從前婚禮誓詞上的親吻,沈默的,禮節性的,蘭斯式的親暱。
你以為你會說抱歉,然後平靜的停下動作,離開他的懷抱,但你沒有,你顫抖的吻上他的嘴唇,緊緊地擁抱他,淚水和你的汗水一樣多。
「我不明白。」你低聲吶吶。
他知道你現在無法控制自己。
蘭斯吻了吻你的額頭,冰冷低沈的話語沒有一點情緒起伏,卻讓你的血液冰涼,呼吸急促,他說,這是我應盡的責任。
「不。」
這不是,不是責任。
你不用他負責。
你的心臟驟然發冷,可你無法控制自己埋首在他脖頸間,說著不像拒絕的話。
低沈的笑聲落在耳畔,他握住你的手掌,擁抱著你來到了會議室的休息間,冰藍色的眼睛是你在暗淡光線里瞧見的唯一顏色。
兩個小時候,大校先生再次宣佈會議延遲,部下議論不休,紛紛關懷議長的身體,只有在辦公室周圍的文職人員面面相覷,默默地噴了好幾管信息素祛除劑。
你在黑暗中醒來,深沈的盯著天花板,身邊沒有人,而你的身體舒服得不得了,從頭到腳都寫滿了饜足,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一臉懵逼。
嘶。
你頭疼的揉了揉眉心,然後放任自己躺在柔軟的被褥里,蘭斯……根本不必要這麼做,你複雜極了,迷茫的思考了一會。
我會去洗漱的,不過不是現在,你暗自嘀咕,然後紅著臉埋進被子里,小心地,深深地嗅了一口,腦袋里的小茶壺咕嘟咕嘟的冒著泡,甜津津的奶糖信息素溫柔的包裹著你,好像泡在溫水里一樣舒服。
議長的信息素怎麼能是奶糖的口味的呢?
你以為他會是雪蓮花或者冰泉,幽靜的,冷冽的,或者乾脆沒有什麼味道,像海浪一樣神秘莫測,任誰也猜不出來,他怎麼可以是奶糖口味的,太犯規了,親切的就像是你可以得到的東西,一點也不高貴冷艷。
你憤憤地捶了捶枕頭。
這樣。
會讓你忍不住生出不該有奢望。
你必須問清楚他的想法,他要知道真正的答案。
而另一邊,正在召開會議的議長大人四平八穩,氣定神閒,無論是言行舉止,還是判斷決策,都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一張面孔又冷又美,令多少人望而生畏。
站在一邊兼任會議主持和記錄官的大校咳了咳,在一位beta代表發言時,低聲提醒:「議長大人,您需要祛除劑嗎?」
男人輕蹙眉宇,投來一個疑惑的眼神。
大校暗暗嘆氣,總結:「現在會議室里有您伴侶的信息素。」為了佐證,他補充:「是某種水果的氣味。」
omega渾身散髮著alpha的信息素,只有一個可能,他們進行過至少是體~液交換的親密接觸,而這使流傳已久的議長夫夫貌合神離,兩地分居的謠言不攻自破。
議長大人的動作微不可查的頓了頓,接過祛除劑,神色淡淡的從頭到腳噴了一遍,直到大校表示氣味消失才停止。
這次的內部會議討論了選舉相關事宜,兩大派系為了助力新一任的總統選舉,私下裡做了很多功夫。
議長代表的主和派認為與帝國的戰爭已經接近尾聲,雙方各有損失,都沒辦法擴大在對面戰場的優勢,主張休戰議和減少損失。
以新黨為首的右/派主戰,提倡投入更多的費用,重置武力系統,擴大正面戰場的掌握權,政策上比較激進,號稱絕對保護中層階級的民眾利益不受侵犯。
臨近選舉的敏感時期,蘭斯特地從外星球趕了回來。
他安靜的聽著彙報,冷到極致的冰藍雙眸低垂,似乎在傾聽和思索,只有離得很近的大校看到,議長在筆記本上畫菠蘿。
大校嘴角抽了抽,目光忍不住偏向正在做彙報的德米爾,對方從剛才起臉色就不太好看,冷峻清秀的臉孔冷凝沈重,一絲笑容也無。
途中,大校被派去取出一份文件,在會長辦公室。
他有所準備的打開門,還是滿屋子被甜津津的水果香氣嚇到。
辦公室里有人,他白天帶進來的alpha青年端坐在沙發上,皺著眉頭看報刊。
他淡金色濕漉漉的頭髮往下滴水,好像剛剛沐浴完,周身有淡淡的水汽,湖藍色的眼睛睜圓,吃驚的看著大校走進來。
大校本來想立刻就走的,但是青年禮貌的叫住了他,詢問會議什麼時候結束,他有事想找議長談談。
其實會議快要結束了,青年的樣子很誠懇,或許有急事,而外邊有供客人的休息室。
大校想,我可以帶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