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乎情(三)
吳倩倩喝了一杯謝春秋請的奶茶,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
謝春秋在旁邊蹙眉看著。
吳倩倩一看「哈」的一聲笑出來。
「你別總是那麼嚴肅行不行,你又不是悲情劇女主角,犯得著嗎?」
有求於人,謝春秋不得不努力地緩和自己的臉色,說「現在可以說了嗎?他填什麼學校了。」
「S大。」
吳倩倩倒也乾脆,不賣關子直說道
「吶,我都給你想好了,離S大最近的二本院校就是K大。K大走五分鐘就到地鐵站,你坐個半小時地鐵,再走十分鐘就到S大,滿打滿算,路程不到一個鐘!「
謝春秋沒說話,將信將疑地看著吳倩倩。
「餵!你可別說不信我什麼的,那我可就要傷心死了。」
吳倩倩說著傷心,臉上卻還是帶著笑意,繼續說
「你看你,我說什麼來著,你怎麼老是用這種看情敵的眼神看著我呢?我可不是你的情敵,我跟譚茗清清白白,天地可鑒,你要不信我指天發誓都行……」
謝春秋更是不解了「那你為什麼要幫我?」
吳倩倩笑道「那是因為我磕了你們這對CP了啊!」
經多方驗證,謝春秋終於相信譚茗的確填了S大。而當天留下一句令人不解的話之後瀟灑離開的吳倩倩則去了另外一個城市。據說還曾在校群上揚言說,要為偉大文學事業奉獻終身。至於她後來成為了某耽美文學網的大IP作家已經是後話了。
吳倩倩分析得不錯,K大確實離S大很近,經過謝春秋的親身檢驗,發現走完這段路程比吳倩倩分析的理論時間還能再縮短十分鐘。然而謝春秋還不滿足,他在著段距離的中間租了個小單間住著,跑哪裡都方便。
譚茗長得確實很帥,哪怕是上了大學也能很快地成為焦點,可能光是表白就能一天收到好幾個。
「譚茗,這是你弟弟嗎?嬰兒肥啊,真可愛。」
譚茗的室友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跟在譚茗身後的謝春秋。
「不是。」
譚茗硬邦邦地回了兩個字便沒有下文了,室友討了個沒趣。
大學的課余時間多,謝春秋選的混水專業課程安排得更是稀疏。他有時間不是往譚茗學校跑就是在他的小出租屋裡琢磨著學烹飪,變著花樣給譚茗弄好吃的。然後再顛顛地送到譚茗那兒。
為了給譚茗做飯,謝春秋特意在網上買了個死貴的進口餐盒,切好的肉都是用心地整整齊齊地碼在餐盒里,荷包蛋煎成笑臉,火腿炸成小章魚,有時候切上幾塊蘋果,還有仔仔細細地把皮削成兔子狀。看完他的盒飯的人無不感嘆,這不就是「教科書式愛心便當」嗎?
一開始,謝春秋一天給譚茗送一餐,後來,看譚茗真的把盒飯吃得乾乾淨淨的,豁了老命一般擠著時間一天給他送兩餐。
譚茗功課好,人長得帥,背景強大,在學校里的人氣隨之水漲船高。於是連帶著,謝春秋也在S大里出了名,譚茗身邊的人就沒有不知道謝春秋這號人的。
S大的學生畢竟素質高,對謝春秋的事兒倒不像初高中那樣竭盡全力口誅筆伐。相反的,謝春秋這麼來來回回的,譚茗寢的人對謝春秋的態度也是日益熱絡,有時候譚茗不在還會幫忙招呼謝春秋。
謝春秋不是個不知好歹的人,有時候做了好吃的還會分給譚茗寢室的人一塊兒吃,於是,更和謝春秋寢室里的人吃得開了。
一日,謝春秋去給譚茗送飯,去到譚茗他們寢室的時候才得知譚茗感冒了,午飯好好地擺在桌子上,難受得一口都沒碰。
看著在鋪上睡得不甚安穩譚茗,謝春秋默默收走了盒飯。
一個小時後謝春秋又氣喘吁吁跑過來,原來是回去煮了些白米粥再送過來。
譚茗有個室友叫錢小多,看了之後都忍不住羨慕說「謝春秋可真賢惠,譚茗真有福氣。」
謝春秋看著譚茗難受的樣子捨不得走,等譚茗醒了,吃了粥,喝了藥,翻身繼續睡的時候才抱了譚茗的臟衣服打算帶回去洗。
而譚茗跟他的室友們不知道的是,錯過了地鐵末班車的謝春秋那天晚上整整走了兩個小時才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譚茗的感冒來的快去得也快,不出兩天就好利索了,對謝春秋的態度依舊冷淡。
日子匆匆過著,平淡如流水。轉眼大二都過完了一半。
譚茗的生日是聖誕節那天,非常好記。
謝春秋往年都是自己買材料給譚茗做蛋糕,雖然知道自己做的肯定不如外頭專業的蛋糕店做的好他依然忍不住動手給譚茗做。
在超市買材料的時候,謝春秋遇到了錢小多。
「你也來買東西啊?」
錢小多過去跟謝春秋打招呼。
「對,真巧。」
謝春秋對錢小多還是挺有好感的,娃娃臉還整天笑眯眯的樣子,看起來非常討喜,也就是泡在蜜罐子里長大的孩子能長成他那個樣子。
兩人隨便寒暄了幾句,謝春秋就說「我還有東西要買,先走了。」
說完謝春秋正推著車要走,卻被錢小多一把拉住購物車。
「那什麼,那個,那邊是雜糧區,賣五穀啊麵粉什麼的,應該沒什麼好看的。」
不知為何,錢小多看起來有點緊張,眼神閃躲。
「我就是買麵粉啊。」
謝春秋說。
「先別買了吧,樓下剛開一家飲品店你還沒喝過吧,他家的熱可可很好喝!」
錢小多說得不自然,謝春秋總覺得他在故意拖住自己,於是乾脆放開購物車自己往旁邊走了幾步。
這麼一看,也就知道錢小多方才那些古怪的行為是為什麼了。
譚茗也在超市。他的旁邊站著一個好看的女生,女生親密地牽著譚茗的手臂,一邊走一邊跟譚茗有說有笑的。
錢小多怕謝春秋難過,有些著急,忙說「別急你聽我說,也不一定就是男女關係是吧,可能是妹妹呢。你看看,是不是長得還跟譚茗有些像。」
哪裡像?完全不像。
謝春秋點點頭,平靜地跟錢小多說,「我還是先去買些白糖吧」。
平安夜,謝春秋去送蛋糕的時候N市下起了雪,南方城市下雪了可是稀罕事,街道上很多年輕人不怕冷,拿著手機對著雪花興奮地拍個不停。
謝春秋到了譚茗寢室的時候寢室里一片黑,好像所有人都出去狂歡慶祝了。
謝春秋看著手裡的蛋糕,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找了塊地方坐下來等著。
南方的孩子不耐寒,不知等了多久,謝春秋凍得滿臉通紅,手指發僵。他艱難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還有半個小時就12點了……
謝春秋身體耐不住寒風,咬著後牙根想,萬一12點譚茗還沒回來,自己就回去吧。
寒夜裡,時間像被凍住了似的,一分一秒都過得十分緩慢。
12點整的時候,天空炸開了五顏六色的煙火,聖誕節到了。
謝春秋看著手裡沒送出去的蛋糕忽然有點不甘心。要不然……再等一會兒吧,就當是看煙火好了,多等一個鐘就行……
煙火燃燼,夜空又回歸靜謐,手錶上的指針指向凌晨一點。
謝春秋怔怔地想,七年多八年都等過去了,再等一個小時又如何?
一個又一個小時等過去,直到凌晨五點,譚茗一個室友從網吧回來的時候,謝春秋才確信,譚茗今天是不會回來了。
那室友倒是個心直口快的人,也沒多想,就說:「譚茗跟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一起出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話說你怎麼來得這麼早啊?」
謝春秋連動動嘴唇都覺得累,他把蛋糕遞給譚茗的室友「這個蛋糕你們分著吃了吧,不想吃的話麻煩替我扔掉。」
回到家謝春秋沒有力氣洗澡,癱在床上閉眼就睡了。
再醒來的時候卻是生生難受醒的,喉嚨像要冒火,整個人又冷又熱,頭痛欲裂。
謝春秋想下床去找點藥吃,腳一沾地,差點軟倒在地,竟然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謝春秋翻出手機來,開鎖划了幾下,發現他根本就沒有朋友。
把所有青春耗在一個人身上,所以生病的時候就連一個能照顧自己的人都沒有。
謝春秋發了高燒,一連在床上躺了幾天都起不來,學校打了電話請了假,藥跟食物都是叫的外賣。
醒了吃,吃了睡,這樣的日子居然維持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才終於有力氣下床。
在床上孤零零躺著的這段時間,謝春秋也會忍不住犯賤地想,譚茗那邊沒他去送飯吃什麼?沒人給他洗衣服他也會像其他學生一樣,把那雙彈鋼琴的手泡在洗衣水中嗎?想想過後又覺得自己傻。譚茗現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不需要自己操心了。
譚茗什麼都好,什麼都優秀。他的伴侶也應該如同他一樣耀眼奪目,眾星捧月的,而不是像自己一樣,生了病只能躲在角落處自己舔舐傷口。
該結束了,八年,人生還會有多少個八年這麼浪費下去。回想起這麼多年的點點滴滴,謝春秋忍著心痛地想。說不定自己並沒那麼情聖,說不定跟在譚茗身邊轉悠只是自己一個戒不掉的惡習而已。
人都是要長大的,沒有什麼惡習是戒不掉的,關鍵只在於究竟想不想戒,現在也終於到了該面對現實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