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晚上休息的時候, 胡玖堅持要回自己的房間。
易修心懷鬼胎,力勸無果, 轉頭就吩咐劉洋送一瓶紅酒上來,酒進了大帥的臥室,他被大帥毫不留情的拒之門外。
劉洋:「……」
想當年, 他還是個如影隨形的副官, 除了大帥解决水火問題, 出入大帥的臥室如無人之境,敲敲門就能進去。
劉副官很傷心:大帥您變了!
易大帥哪裡懂副官的哀怨與急欲窺知他秘密的好奇心, 拿了開瓶器打開紅酒, 貪吃的小狐狸吸著鼻子凑了過來, 滿臉驚訝:「你也有這種果子酒?」
「有啊。」易大帥邊倒酒邊偷偷觀察小狐狸的神色:「這種酒小孩子不宜多喝, 都是大人喝的, 你年紀還小, 今天已經喝的够多了, 待我喝兩杯就休息。」
胡玖很是懷疑:「……你不會是小氣捨不得給我喝吧?」她對人間事已經粗略有些瞭解, 知道買東西都是要錢的:「難道很貴?」
易大帥此刻又成了個穩重的、不苟言笑、替人著想的大帥了:「咳咳,也不算貴, 不過你年紀太小,還是不要再喝了,醉了可不是頑的。」
「你說誰年紀小了?」你個人類的小崽子!
胡玖最受不得被激,抱著酒瓶子不撒手:「我比你祖母的祖母年紀還大,說出來嚇死你!」
易大帥慢吞吞說:「真的?你怎麽證明?」內心已經笑炸,好想揪揪她尖尖的狐耳。
胡玖語塞。
一般證明年齡的除了父母雙親, 還可尋血脉親人或鄉鄰舊友,可是這些胡玖一概沒有,單憑自己一張嘴,也的確不是那麽容易讓人信服的。
酒香味繞鼻,胡玖耍起了無賴:「反正我不管!我已經五百歲了,不管你信不信,今天的酒我喝定了!」
原來她看著年紀小小,竟然已經五百歲了?
易修面上不顯异色,還略作爲難:「我聽說狐仙最開始都是獸形,要經過漫長的修行期才能化出人身,你這副模樣,化成人身沒多久吧?說起來作爲人身年紀也還是很小吧?」連耳朵尾巴都控制不住,說不定化形沒多久。
胡玖再次抱著酒瓶子哽在了原地。
渡劫失敗乃是她平生之耻,連妖丹都被雷劫劈成了渣渣,法術全失,跟剛剛化形的幼崽也沒什麽區別,徒有大妖的年歲却無大妖的修爲,說出來連自己都覺得羞愧,當然就更別說拿來跟易修誇口了。
易修作勢要搶:「既然你年紀還小,也別多喝了!」
胡玖也不等他再醒酒,抱起瓶子來「咕嘟咕嘟」灌了兩大口……
當晚,易大帥懷裡摟著醉死過去的小狐狸跟她蓬鬆的大尾巴,心滿意足的進入夢鄉。
略微遺憾的是,次日醒來,小狐狸的耳朵跟尾巴全都不見了。
易大帥悵然若失,胡玖歡呼不已。
五姨太派了崔薔來叫兩人一起用早餐,正逢胡玖在床上亂蹦,易修打開門,回頭發現小狐狸都快從床上掉下去了,一個箭步衝過去攔腰抱住了她:「你小心點兒!」
崔薔:「……」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她內心茫然,如果易修有了心愛的人,那她又爲何要來到這裡?
胡玖高興的在床上跳了幾下,發現易大帥的床墊彈力極佳,跟個瘋丫頭似的連跳了十幾下,被易修攬腰抱住還沒玩够:「掉不下去的,我哪有那麽笨?」
她做個鬼臉,還想再玩,被易大帥生生從床上抱了下來,語氣是說不出的輕柔,簡直帶著誘哄的意味:「不能再玩了,不然早飯該凉了。」
他回身吩咐崔薔:「你過來給她梳頭。」
胡玖一頭長髮黑緞子似的順滑,若讓她自己打理,多半用一根帶子隨便綁一綁,府裡的丫頭們梳著兩根辮子,幫她梳頭的時候徵求意見,她多半會說:「跟你的一樣。」因此她的頭髮扎辮子居多。
崔薔心不在焉替她梳頭,只聽得她「嘶」的一聲,還沒怎麽著呢,易修已經竄了過來:「怎麽了?」
胡玖嬌聲嬌氣說:「疼!」
她一張臉兒雪白精緻,眼眶含泪,乍一看倒好像被崔薔給欺負了。
崔薔內心憤憤:小賤人,就會裝白蓮花!
可惜男人在白蓮花面前天然遲鈍,易修已經動怒:「笨手笨脚的,下去!找個會梳頭的過來!」
他連一根狐狸毛都捨不得動,沒想到却被傭人給弄疼了。
崔薔:想哭!
兩個人一起出現在早餐桌上,胡玖還是傻呼呼的,但易修的態度明顯改觀。
五姨太坐在對面悄摸統計,一頓飯兒子給阿玖挾了十五回菜,滿含了愛意的眼神更恨不得粘到小丫頭身上,連坐著的老娘都快忘了,整個餐廳都彌漫著一股戀愛的酸臭味,她不吃都撑了。
一夜之間,易修的變化驚人。
五姨太咂摸了一會兒,暗中猜測兒子變化的原因,等易修帶著胡玖離開餐廳,才抓了崔薔過來問:「你早晨過去的時候,他們兩個在幹嘛?」
崔薔心裡下刀子,還得據實以答:「我過去的時候,胡玖跟大帥在臥房裡。」她一心想要鏟除情敵,覷著五姨太的表情,試探著埋刺:「大帥還抱她下床來著。」
一般的婆婆都見不得兒媳婦使喚兒子,何况易修貴爲一地督軍,自然更爲尊貴。
哪料到五姨太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婆婆,都沒經歷過「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流程,多年在大帥府裡淨顧著跟別的女人爭風吃醋來著,打心底裡沒有給媳婦找茬的念頭,巴不得兒子能開竅,身邊有個女人,看著也活泛些。
她聞聽兒子在閨房裡居然很會寵女人,而且今早的態度不對,難道這兩人已經合房了?
五姨太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大胖孫子在向她招手,別提多歡喜了,急三趕四催著玉香去厨房:「給阿玖多燉點補湯喝。」
玉香走到門口了,又追加了一句:「熬鶏湯吧,阿玖喜歡吃鶏肉,多放點補氣補血的藥材。」
崔薔眼珠子都要嫉妒紅了——這母子倆都不正常吧?!
做母親的是堂子裡的紅牌,又受前任大帥身邊的女人欺壓嘲笑,難道不是心靈扭曲也許有可能還會有戀子情結?聽說兒子寵愛別的女人,不是應該又妒又恨,想辦法給兒媳婦穿小鞋立規矩嗎?
宅鬥文裡不都是這樣的嗎?
做兒子的呢,敏感多疑,性情沉鬱,爲何偏偏對胡玖態度全然不同?
她冷眼旁觀,竟然有越來越情深的趨勢。
崔薔滿腹的疑惑無處可訴,只能暗暗蟄伏,等待時機。
胡玖還不知道她有多招人眼,出了飯廳便要去找伏延。
「姓伏的昨天說借用我的羅盤,現在都沒回來,他不會帶著我的羅盤跑了吧?」
易修:「他的羅盤有何出奇之處?你死抱著不放。」
之前他以爲胡玖純爲著好玩,才非要伏延的羅盤,可是現在想來,保不齊那羅盤有什麽秘密。
胡玖也不瞞著他:「那個羅盤有利於我修行。」催促他:「快帶我去找伏延。」
易大帥還有一堆公務等著他,不能親自陪著他去,只能吩咐劉洋跑腿:「好好把人送過去,再好生帶回來,要是擦破塊兒油皮,我可饒不了你!」
劉洋:「……」大帥您真的變了!
居然開始重色輕下屬了!
他懷著莫名複雜的心緒,親自開車送胡玖過去,才到了鄒浩德家門口,便聽到震耳的哭聲。
鄒父還罷了,到底大老爺們,哭的比較委婉含蓄,鄒母就不同了,一咏三嘆,聲音高亢而尖利,刮的人耳膜生疼:「我的兒,你快醒醒啊……」
劉洋猶豫道:「要不別進去了吧?這家好像要辦喪事。」
今日偏生是個陰天,鄒家房頂上黑氣繚繞,裡面恐怕不太好,她攔住了劉副官:「你在外面等著,等不住就先回去吧。我進去瞧瞧。」
劉洋心道:我若是先回去,大帥還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那我在外面等著。」
胡玖不再管他,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院子裡左右立著兩名警衛,還是昨日派去盯伏延的,此刻眼神呆滯,也不知道是沒睡醒,還是著了孫曼麗的道,痴痴呆待站著,胡玖進來連個眼神也欠奉。
伏延蹲在正堂門口,嘴裡念念有詞。
胡玖挨著他蹲了下來,拍了下他的肩膀:「徒弟,你這是在做什麽?」
伏延側頭,跟見到鬼似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師師傅,你怎麽來了?」
胡玖眼神掃向他面前地上的羅盤:「怕你帶著我的羅盤跑了。」
伏延一夜未睡,眼瞼下面黑青,無語的看著她:「你不是派了人來盯著我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胡玖不大懂這俚語,認真糾正:「你不是和尚,你是道士。」
伏延:「……」師傅怕不是個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