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出門
建和三年,前方戰事捷報頻傳,新政推行有條不紊,最令人開懷的是皇室添了一位皇子,江山傳承有人。如此,萬象更新,繁榮一片。
藺郇站在太極殿的高階上看著自己治下的萬里河山,當初在蜀地時與眾臣挑燈夜戰地情景還歷歷在目,那時候他們不過是一群「心懷鬼胎」之人,而如今,這片國土在他們的治理下已呈現出了昌盛之兆,怎能不讓他自豪?
「我說殿內怎麼無人,怎麼跑到外面來吹風了?」
在他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女聲,聲線清亮語調柔和,一聽便知是誰。"
他笑著轉頭,朝她招手:「過來。」
姚玉蘇剛剛才搞定了小皇子,轉頭卻不見他的人影,以為他又去刻苦批摺子去了,卻沒想到他是在這裡吹風躲懶。她走上前去,一下子被他握住了胳膊,他的大掌下滑,牢牢地與她十指相扣。
「看看。」他抬了抬下頜,示意她向遠方看去。
姚玉蘇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聞言將目光放向遠處,除了玉階便是這連綿起伏的宮殿,有何可看?
「朕與你的這片江山,如何?」他側過頭,眼神認真地望著她。
都說帝王獨占欲強,絕不會與他人共治天下,他到是個例外。
所幸姚玉蘇也習慣了他這樣的口吻,笑著再次看向遠處,目光緩緩地掃過宮殿,琉璃瓦,以及那一道道深重的宮門。從前,這些景物在她的眼裡不過是死物,並無甚可以觀賞,如今細量一番,彷彿這宮牆都帶了自己的幾分顏色和脾氣。
「大齊有今日,全靠你親力親為。」她收了目光看向他的臉龐,眼神中不乏對他的敬佩和愛重。他們是夫妻,是彼此的枕邊人,可在某些時候,他好像是她的神,無所不能。
她心中的「神」低頭看向她,輕輕在她額頭落在一吻
她不解其意,他似乎不是那般容易將感情外露之人。
「與汝攜手,乃朕三生之幸。」
他早知這天下遲早是他的天下,這片繁榮安寧也遲早會在他手裡誕生,他唯獨不敢確定的……是她。他半生榮辱算計,終不負這汲汲營營,成功地將她拉到了身邊,護她一生。
「玉蘇,待弈鳴大一些了,咱們就帶他去看看弈郡。」他側頭看向遠處的天空,碧藍如洗,澄淨一片。他的孩子,應該像他這般用腳去丈量這片山河,而不是坐在太極殿裡聽著臣子們誇誇其談。
「好。」他想做的,她無所不應。
……
建和六年,皇后沉寂了三年的肚子再一次有了消息,這一次,藺郇想要一個公主。
「不好。」一位穿著湖藍色短袍子齊桌子腿兒高的人反駁他的話,「要弟弟,弟弟能和我一起睡。」
他語速雖慢但咬字清晰,想表達的完全能表達清楚。
藺郇擺出了一副嚴父的模樣,道:「你還小,不懂妹妹的可愛之處。」
小孩兒搖頭:「不,弟弟跟我睡,妹妹和母后睡,我要弟弟。」
這是藺郇教他的,因為他太愛纏著玉甦了,所以藺郇老早就教育了他,男女不同床,到了晚上他就要去睡自己的床。因此,寂寞的小孩兒只有盼望著母親能生個弟弟陪他睡了。
藺郇指著一旁的玄寶,道:「有哥哥陪你,要什麼弟弟。」
玄寶已經是半大的少年了,因為繼承了母親的容貌所以格外地俊秀不凡,又加之他聰慧過人舉止有度,京城不少名門丈母娘都盯著他,想招他為婿呢。
見陛下將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來,他正準備開口回應,哪知道有位熙熙反應更加迅速。
「好!那哥哥天天陪我睡!~」熙熙歡快地鼓掌,反應靈敏,速度驚人,險些讓藺郇以為這是他老早就打好的算盤了。
玄寶大多數時間還是在宮外,但若他進宮來,熙熙必定是他的跟屁蟲,甩都甩不掉。而又因為玄寶修養脾氣都是一流的,一貫都愛寵著他,所以他是熙熙第二粘的人。
藺郇有些疑惑,他和玉蘇都是十分矜持的人,為何生出來的小子這般活潑外向?眼看著小兒子已經坐上了大兒子的膝蓋,藺郇探究的眼神也就更深邃了幾分。
夜裡,藺郇談及此事,擔心熙熙日後不如兄長穩沉。"
姚玉蘇換了睡衣躺上床,不在意地道:「小孩兒活潑好動些沒錯,熙熙很好。」
「可他以後是要擔當大任的人,卻沒有他哥哥一半的穩重,似乎不好。」藺郇有些憂心忡忡。
姚玉蘇白了她一眼,道:「他才三歲,你要他像個小老頭兒一樣嗎?」
「我彷佛記得玄寶三歲的時候已經很懂事了啊?」
「玄寶有個混賬爹,你也要和混賬作比嗎?」
藺郇:「……」不是他自大,在為人父和為人夫上面,他可以甩藺輝百十條街了。
關燈,睡覺。
建和七年春,皇后誕下龍子,取名「苒」。
普天同慶,群臣歡欣鼓舞。
唯獨皇帝抱著小兒子既喜又憾,他其實真有幾分感覺會是公主,沒想到最後「感覺」出了錯,又是一個小子。
姚玉蘇看著床前的一排兒子,大小不一,心中也十分感慨。或許她就是生兒子的命,一個接著一個……
玄寶摸了摸熙熙的頭,告訴他:「從今天起,你也是哥哥了。」
熙熙踮著腳尖去看弟弟,卻因為他藏在父皇的懷裡怎麼也看不見。他拉了拉兄長的手,示意他將自己抱起來。
玄寶自然是如他所願。
「弟弟好小。」熙熙驚嘆。
「你才生下來也是這般小。」玄寶笑著道。
熙熙的小臉上立馬出現了震驚之色,就如同當初姚玉蘇告訴玄寶他與熙熙小時候一模一樣時候玄寶的反應。
萬物無常,可有些事兜兜轉轉總會再遇見一次。
玄寶抱著二弟看著三弟,總覺得老四會來……
「你這般看著我做什麼?」姚玉蘇放下碗正瞥見玄寶投過來的「敬畏」的目光,疑惑地問道。
「沒,母親辛苦了。」玄寶悄然掩下自己的猜想。
……
待熙熙長大六歲的時候,藺郇終於實現了當初的諾言,帶著一家人前往弈郡巡查。
弈郡經過六年的整治早已不復當初戰亂的模樣,雖偶爾有小部分人妄圖恢復政權發起叛亂,但總是能被及時鎮壓下去。而對於平常百姓而言,管他江山更迭,只要能吃飽穿暖他們便能安安生生地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而這幾年間,除了弈郡以外還新建立了三個郡,它們都是藺郇擴展出來的版圖,依照弈郡的治理模式進行複刻,雖無弈郡這般「西塞江南」的美譽,但也還平順安穩。
弈郡的郡守便是當初在藺郇身邊頗受器重的宋育霖,弈郡有今日的新氣象,他乃第一功臣。
「臣參加陛下,參見皇后娘娘。」三四年未見,宋育霖渾身的冷淡之氣褪去了大半,臉上也出現了笑容。
三個小的只有玄寶見過他,知道他是陛下身邊的重臣,見他看過來,遙施一禮。
「臣見過國公爺。」宋育霖趕緊還上一禮。
兩個小的好奇地看向兄長,疑惑地表情彷彿是一個模子刻製出來的。
「這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吧?」宋育霖看向兩個小的,語氣不乏歡欣和驚訝,「都這麼大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藺郇笑著道:「你離京的時候弈鳴尚在繈褓之中,小的這個你幾次回京也沒機會見,朕這次親自將他們帶來,也讓他們向你學習學習。」
「陛下折煞臣了,臣哪有什麼可以教兩位皇子的呢。」宋育霖一臉溫和地看向兩個小的。他是藺郇麾下搏殺出來的人,同歷風雨,如今見他妻兒在側,幸福美滿,哪還有當初叱吒蜀地的半分冷酷呢。
「父皇說弈郡的弈和我的弈是一樣的,宋大人,這可是真的?」熙熙揚起一個笑臉看向宋育霖,他天生帶著三分笑,見著的人沒有不喜歡的,宋育霖也不例外。
他拱了拱手,道:「回大皇子的話,的確如此。當初弈郡便是取自殿下的名字,乃陛下對殿下出生的慶祝。」
熙熙從小就知道有處地方是按著他的名字取的,今日來到此地,他自然要好好問問。
熙熙一上去,苒也跟著追了去,兩人纏著宋育霖討教,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玄寶,你看著弟弟們,朕和你母親出去走走。」藺郇深諳放手之道,拍了拍長子的肩膀,委以重任。
玄寶早已習慣陛下將弟弟們撒手給他的行徑,也不意外,點了點頭:「我會看著他們的。」
藺郇對他十分放心,得他承諾,心滿意足地拉著皇后出門了。
姚玉蘇悄悄擰他:「下次再不准這般欺負玄寶。」
藺郇詫異:「欺負?朕以為這是偏愛?」
「偏愛?」姚玉蘇瞇眼看他。
「朕早已將他當作朕的長子,長兄為父,他照顧弟弟們不是應該的?」藺郇理所當然地道。
姚玉蘇心中一滯,一下子抬頭看他。
他坦然以對,不是由心出發絕不會這般鎮定如常。
郡守府內,三個孩子圍繞著宋育霖發問,問題一個比一個古怪難答,而宋育霖也毫無不耐煩之意,悉心解答,語言詼諧,妙語連珠,將孩子們的注意力緊緊地鎖在他的身上。
大門處,一雙壁影跨過門檻,牽著手笑著朝熙熙攘攘地大街上走去。
這一年,他們成親六載,距離相識之日過去了十六載。
而這一切,起源於一位男子十六年前將一位女子放入心中,在珍藏數年後終於發起了進攻。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