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必要的吹捧
很幸運地,他們進去的時候,靠窗的一桌客人剛走,他們得以坐在那個可以看街景的好位置。依舊是舒潯以往最愛吃的幾樣菜,只不過不同的館子做的味道各有幾分差別。也不知為什麼,相信這些湘菜館絕對比以往學校外面那間店正宗很多,舒潯還是懷念以前吃到的不那麼正宗的幾個家常菜,可能跟坐在對面的那個人也有關係吧。那時候他們比現在年輕,她肩上背負的東西比現在少,還能厚著臉皮對他撒嬌。
人們說,多年之後複合了的情侶大多又以分手告終,因為感覺和當年再不一樣了。如今,他們之間感覺確實不太一樣,但又為什麼比以前多了許多有趣的曖昧?甚至,舒潯在心裡渴望著再次與他共勘天下!
三伏天早已過,明齊早晚少了許多悶熱,多了幾分涼意。從湘菜館出來已是九點,夜晚習習涼風從頰邊溜過,吹幹方才香辣菜肴逼出的薄汗,讓人分外舒爽。
其實舒潯並沒有在意左擎蒼說的“其他補償”指的是什麼,回到酒店後,她看出左擎蒼又想在互道晚安之前,登堂入室,也就讓他進來了。
左擎蒼呢,沒有像上次一樣直奔小冰箱,而是雙手交叉拉住t恤下端,往上一掀,精准展示了什麼叫“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舒潯一怔,盯著他腹部清晰的六塊肌,眨了眨眼,問了句:“幹什麼?”
左擎蒼把上衣搭在一邊,說了句“洗澡”就走進浴室,搞得好像這裡是他的房間一樣。
舒潯瞪著他的背影,懷疑他別有用心,一下子退得老遠。
她不由得又想起他們曾經不成功的一次嘗試,因為她彆彆扭扭,他還沒進去就放棄了。他們那時候感情很好,按理說這種事也算是水到渠成,不過他始終尊重著她,她說不行,就一定不會越矩。不過這次他回來就洗澡的舉動,像極了以前那次……
這種懷疑不是無中生有,十分鐘後,左擎蒼用一條浴巾圍著□,渾身水珠地走出來,向舒潯宣佈——
“今後我將徹底屬於你,所以,你不必再在乎別人。”
敢情人家說的“其他補償”,是指肉償?!
舒潯反應過來後,撒腿就跑,還沒摸到門把手,就被他拽了回來,掙扎中,他的浴巾掉了,一發不可收拾。
這次左擎蒼不再做什麼“正人君子”了,在舒潯的痛呼中,他埋首她耳邊,嗓音微微沙啞又極度性感,“很高興分享你的第一次,同樣的,你也分享了我的。”
他……
他?!
摩羯座男人強大的鬼畜體力折磨得舒潯幾乎虛脫,她像一隻煮熟的蝦一樣包著被單去浴室清洗身子,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渾身小草莓,好像被一隻什麼雄性動物宣告了所有權一樣。
“需要我幫你嗎?”左擎蒼倚在門邊,手搭在門把上,一貫整齊的短髮此時亂得很有層次感,悠閒而舒適。
“不用。”舒潯瞪他一眼,瞥見他鎖骨上方的一個牙印,那是她洩憤的“傑作”。
“舒老師不但在犯罪心理方面很‘不錯’,在這種方面也讓人驚豔。”
“……”舒潯漲紅了臉,把他推開,關上門。
實在太流氓了!
左擎蒼敲了敲門,用她可以聽得見的音量說:“一分鐘後你沒出現在我身邊,我想試試踹門。”
“你不像是這麼暴力的人。”
“我可以是。”
“你……你混蛋。”
“我混蛋?”他發出輕笑的聲音,“我以為剛才幾次你已經見識過了。”
“……”舒潯咬牙。
“看來有必要再讓你見識一次。”
舒潯捂住臉,蹲在地上。
“你還有三十二秒。三十一、三十、二十九……”
“我要報警了!”
門外安靜了一下,一會兒,門縫下塞進來一個翻開的證件,只聽他說:“舒小姐,我是員警。你安全了,請開門。”
好吧,壞人也是你,員警也是你,今天真是難逃魔爪。
☆☆☆
第二天上午,在重案一組的小會上,舒潯悄悄打了個哈欠,揉揉鼻子。歐予諾低聲關切道:“昨晚沒睡好?感覺你有點感冒……”
“沒事……”舒潯低頭,拿著筆假裝在本子上劃來劃去,其實什麼都沒記。來明齊刻意保持距離的結果就是——他們昨晚做了四次,一次比一次時間長……幾乎一夜沒有睡!舒潯都不敢回憶昨晚的自己和他,否則她的臉會跟被開水潑了一樣通紅通紅,他真的是第一次嗎,那麼多讓人羞.恥的動作他哪裡學會的……不能再想!
左擎蒼忽然清了清嗓子,好像是準備說話,舒潯的身體不由自主一顫。完了!現在僅僅聽了一句他的聲音,就完全無法想別的事情……
“排查的結果怎麼樣?”左擎蒼問,面色如常。
舒潯心裡很不爽,這個人昨晚能跟她做那種事,今天又能一本正經心無旁騖關心案件的進展。
“還在篩查,如果能再縮小一點範圍就好了。”安海峽歎道,“另外我們還調取了案發地、別墅區附近的交通探頭,希望能找到兇手用來作案和運送屍體的車。”
左擎蒼的目光移動到了舒潯身上,停留了一小會兒,淡淡開口,“經過一夜的思考,舒老師有何高見?”
一夜的思考?
用什麼地方思考?
他在當眾調戲她……混蛋!
“我認為……”舒潯按下心中的波濤,想,雖然她的想法不能為重案組縮小範圍,但希望能有一點幫助,“對他很重要的那個女的就是個性.服務者,按照心智發展和心理漸變的過程,兇手現在至少40歲。既然是個搞美術的,那麼他的藝術作品說不定也在表達和追求這種‘醜和美的結合’,甚至也會有絲帶蝴蝶結或者裸.體長髮女性的內容出現。只是,這種內容可能出現在他早期或者未成名前的作品中,為了掩飾罪行,現在他會儘量避免,或者換成更加抽象的意象。當務之急,我們可以利用交通廣播尋找一下那天載著楊玉婕去別墅區的那個的士師傅,或許他看到或者聽到些什麼。”
“那個的士司機我們在上一輪調查中電話聯繫過,他只是把楊玉婕送到了指定位置就走了,啥都沒看見。”安海峽說。
“作為一個的士司機,他對明齊市應該是非常熟悉的,可能也知道那個別墅區基本沒人住。楊玉婕從夢九天出來的時候很晚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在那種時間段要去一個沒有人住的別墅區,司機會不會善意提醒?會不會心存疑慮?我覺得在細節方面,還是應該再問問他。”
“嗯,小歐,你再聯繫一個那個司機。”安海峽指了一下電話。
舒潯接著說:“兇手平日給人的印象是非常謙遜有禮的,甚至風度翩翩,對女性也有一定吸引力,但他未必能真心接受某個女人,未婚、單身的概率很大。他的審美和西方文藝復興時期的審美十分相似,用裸.體來展示力量和美。說明他在接受藝術啟蒙時接受的就是這種西方審美文化,此後日漸根深蒂固,說不定,他還有留學背景。一個接受藝術薰陶已久的人,和一個性服務的女性,之間的聯繫不可能是簡單的嫖.客和失足婦女之間的愛情。他深造所需的錢,是不是都由這個性.服務者提供?他每次作案前夕,一定都被什麼事件觸動,引發對那位女性的懷念。”
“舒老師說得非常精彩。”左擎蒼生硬地稱讚道,甚至還象徵性地點了點頭表示贊許,這也許就是他昨天許諾的“必要的吹捧”。在舒潯看來,他這樣虛偽極了,因為他顯然不是很同意她的話,果然還是吃人嘴短!
“舒老師……”安海峽不解地問,“您說的這些是不是就是那個兇手的‘心理畫像’?”
“還不算特別精確。”舒潯否認,“目前我能想到的,僅僅是一個模糊的影子。”
“對於這種心理變態殺手,一個成功的心理畫像,功效經常大於傳統偵查手法。”左擎蒼吹捧起人來真是不遺餘力,但是無形間給了舒潯巨大的壓力,重案一組的幾個人都用一種期待的表情望著她。
舒潯暗暗歎口氣。
這時,歐予諾吹了聲口哨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他一邊按著話筒,一邊說:“聯繫到那個司機了。”
左擎蒼站起,接過電話,按了免提鍵和錄音鍵,大家都直覺保持安靜。“您好,我問幾個問題,如果您能想起來,請一字不差地重複給我聽。”
司機:“好的。”
“您為什麼會對楊玉婕印象深刻?”
“那天已經很晚了,十二點半好像,我們夜班的都知道那些個酒吧、夜總會客多。那個女的一看就是雞,香香的,說要去漢宮月別墅。我一想,奇怪!那個地方離夢九天挺遠,而且聽說預售完了還沒人住,都是炒房的買的。我就問她,我說姑娘你住那邊嗎?那邊不是沒人住嗎。她回答說不知道。我好心跟她說,這麼晚了去那邊不安全。她說沒事,說朋友在那邊等。那我還能說什麼,把她送到了、拿了錢就走。我半夜很少出市區的,我以為她是哪個富翁的二奶,養在小別墅裡,還故意加了價。”
左擎蒼沉默了一會兒,“她在什麼位置下車?”
“漢宮月別墅那邊有段路很不好開,上坡,石頭又碎又多,大概離大門還有三四百米吧,我把她放下來。”
“在車上時她有沒有接打電話?”
“打過一兩個好像,她的聲音還蠻好聽的,嬌滴滴的。一開口叫什麼總,然後說‘是您呀’什麼的,然後一直說好好好,什麼您先忙,然後就掛了,騷氣得很。”
“在你告訴她別墅區沒什麼人住之前,還是之後?”
“之後。”
顯然,楊玉婕在聽說別墅區沒人住後也覺得奇怪,就打了個電話給嫖客,也就是兇手,那時兇手的電話還可以接通的,她認出了兇手,兇手跟她說了什麼,徹底打消了她的疑心。
左擎蒼謝過司機、掛了電話後,雙手撐在桌面上,目光定在一個點,久久沒有說話。
“一開口叫什麼總”,“是您呀”,“好好好,您先忙”……
舒潯翻出明齊市地圖,左手食指在市郊幾個點劃了一下,“兇手非常熟悉這片區域,他的工作室或者住址會不會就在附近?他擔心送楊玉婕來的人會看到他,所以先把車停在別墅區附近某個不會被人發現的地方,等確定楊玉婕一個人在等他時,才出現?”
左擎蒼的表情出現了一絲凝固,腦中許多靈感、線索交錯碰撞著,他的手掃過絲帶系列案的一些現場照片,幾秒之後忽然抬頭,笑道:“謝謝舒老師的提醒,我知道兇手的身份了。”
大家都大吃一驚,面面相覷著。
“他是龔老闆的合作夥伴,是明齊市小有名氣的一名室內設計師,還是漢宮月別墅區精裝房的主設計師之一,同時,他認識苗井村那棟小屋的主人,並聽他提過小屋無人居住並被村裡的孩子當做遊樂基地的事。”
範圍一下子縮小到幾乎可以直接把兇手揪出來!只要到別墅開發商那邊問出設計精裝房的幾個設計師,再拿著照片去問龔老闆或者小屋的主人,就能水落石出!
祝茗妍捂住嘴,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裡面盡是崇拜和愛慕。
“為什麼?為什麼是設計師而不是美術老師、畫家?”舒潯已然忘記輸贏,誠摯地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