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出了樓閣,傅君黎拉著顧白就上了回府的馬車,一路上渾身都散發著一股冷氣壓,這麽久來,顧白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不由得有些好奇。
傅君黎的情緒變化可是自己攻略的重要指標,顧白整理一下思緒,抬起頭,看向他,小聲問道。
「君黎哥哥你怎麽了?臉色看上去不太好……」
對著與蓮止相似的眼睛,傅君黎總能寬容和藹幾分,望見那雙湛藍色的眼睛裡厚重的關切之情,只覺得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美妙。
「我沒事兒,剛才哪位公子可有為難你?」他語氣溫和的詢問。
顧白搖頭「沒有,雲溪懂禮,沒有惹公子不快,相談甚歡……」
「沒有就好,記著,以後見了那公子便離遠些,恭敬些,切莫惹到他手裡……」傅君黎鬆了一口氣囑咐。
「為什麼?」
「沒有爲什麽,總之以後不要到他面前去就是了……」
傅君黎沒有解釋,但臉色却十分難看,甚至一向清冷的眼中露出忌憚之色。
顧白自然知道他爲何做這番表情,不僅僅因爲男人的太子身份,更是因爲市井都傳言當朝太子行事張狂,手段狠辣。
曾經一大臣不慎惹怒了他,他竟當真皇帝的面,在朝堂之上直接將人給活剮了,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裡。
他原本只是一個宮女之子,但如今能坐上太子之位,憑藉的不是皇帝的喜歡,而是他狂妄狠辣的行事風格,以及手握大楚十萬兵權的能力。
有兵權不可怕,皇帝可找藉口收回兵符,但可怕的是,即使沒有兵權,這十萬强兵勇士也只聽姬長胤一個人的號令,這是何等的能力?
不愧是他男人,總是這般厲害……顧白心裡贊了一句,然後才收起心情,乖順的朝傅君黎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不過傅君黎如此緊張自己,到底是動心了,還是繼續將他當做蓮止呢?
如此想著,顧白決定實驗一番自己的攻略進度。
他忽然指著傅君黎手上的摺扇道「君黎哥哥,你這扇子好生特別,能藉雲溪瞧瞧麽?」
摺扇倒是沒什麽特別,特別的是扇面的來歷,能够被傅君黎日日帶在身邊不離手的東西,除了容蓮止留下的別無其他。
蓮止是傅君黎的底限,若要試探,必定踩著這條底限迎刃而上才可以。
果然,一旦涉及到蓮止的底限,傅君黎臉色便變了一番,他絕不允許任何人碰蓮止留下的私物。
只是,對上顧白與蓮止相似的眼睛,他眼前模糊了一下,鬼使神差的竟將扇子遞了過去。
顧白沒料到他竟然同意了,心念轉動幾分,打開摺扇細細觀摩。
目光落到扇面上'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纏綿悱惻詩句上看了幾眼,才重新抬起頭。
「君黎哥哥可是在思念誰?不知是哪般絕世的伊人……」
傅君黎未回答,眼睛盯著扇子,眼睛落下一片晦澀難明的灰影,顯然已經陷入回憶傷感。
顧白見狀,繼續道「他可是叫蓮止?」
「……」傅君黎立刻抬起頭看向他。
「君黎哥哥第一次見雲溪便是喚的這名字……他可是和雲溪有一樣的藍色眼睛?君黎哥哥總愛看雲溪的眼睛思憶……君黎哥哥可願和雲溪說說嗎?」
顧白一邊說一邊取了車上的茶盞,斟了兩杯茶水,淺笑「雲溪願洗耳恭聽……」
伴隨著顧白行雲流水般的斟茶動作,傅君黎感覺到貼心,少年清淡淺笑的樣子更是有種能撫平人心中傷痛的意味。
多年來的傷憶憋在胸口許久,顧白的話仿佛一個導火綫,燃進了他心中引起一團爆炸般的混亂需要發泄。
他淺抿一口茶水,似有嘆息緩緩道來。
「他叫容蓮止,雖出身風塵,但却是位清雅的絕世公子,我與他八年前在揚州湖上相遇,那是我一生中最開心的日子,我從不知竟有那般能與我交心之人,我們宜言飲酒,與子諧老;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容蓮止竟然出身風塵?顧白精神一怔,竪起耳朵專注聆聽。
這在劇情中可沒有提及,劇情中傅君黎從未對原主說過關於容蓮止的事情,原主是直到這朵高潔的白蓮花出現只是才知道自己是傅君黎心中的替代品。
既然容蓮止都出身風塵,那你爲何還說杜雲溪是污穢的賤物?
顧白胸口又生氣一股原主莫名的情緒。
傅君黎却陷入回憶。
「……當時我本想給他贖身帶他回家,只是那倌館老鴇貪心竟要我給上千兩黃金才讓蓮止跟我離去,那時我還未接手産業,娘又不得爹寵,千兩黃金於我而言是件難事兒,我拿不出,那老鴇竟然讓人將我打了一頓趕出閣樓!」
說道這裡,傅君黎面露冷色,在還未接手傅家之前,他就是個不受寵的嫡子,也曾受過不少冷眼鄙視。
當年揚州之行,他又幷未表明自己是富甲天下的傅府嫡子,倌館老鴇只當他是一届普通書生,等他身上銀錢用完便翻臉不認人了。
「可是蓮止却於我深情,他半夜來會,帶了大夫和銀錢,囑我上京趕考不要被他所累,他定會等我回去,可誰知……」
敘述到這裡,傅君黎臉上的神情又變作傷痛。
「誰知我回府凑够銀錢回去時,蓮止已被倌館老鴇打得半死强行賤賣掉,只留下小厮交於我一紙書信: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雲溪,你可懂?……」
傅君黎說完,喉嚨乾澀竟有種不泣却又有泪的悲傷,這便是他一輩子都不願科考的原因,蓮止讓他重前程,可他心中重的是美人啊。
「我……懂。」
顧白長長舒了一口氣,面露感動。
蓮止是你少年的初戀嘛,你覺得這個初戀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嘛,你覺得這朵白蓮花懂你懂得難以自拔嘛很知己嘛,你覺得他不知你身份還對你傾心和難得嘛,你覺得他在你落魄時雪中送炭更爲可貴嘛,你覺得他身不由己被賣掉給你留下至死不渝的書信很傷心嘛,你覺得這般唯美的愛情無法忘記嘛。
但是大哥,你不覺得這般唯美的愛情故事特麼的有點蹊蹺嗎?
既然他都能半夜從青樓跑出來找你了,那幹嘛還不帶著包袱銀子跟你私奔跑路啊,腦子燒掉了還跑回去繼續飲酒賣笑?
你都說他價值千兩黃金了,那老鴇犯抽了將他打得半死拿去降價賤賣這麽傻冒?
最後他都能給你留書信了爲什麽不給你說他被賣到哪裡去了讓你等了八年的苦找?
大哥,腦子醒醒吧,人家壓根就是耍你這'窮書生'呢……
儘管心中吐槽,但顧白很識相的沒有表露出來,這些要是說出來很明顯就是找抽嘛,一心一意覺得我家蓮止就是最好的傅君黎肯定得掐死他。
所以顧白微微抬起,努力憋紅眼睛,幽幽道。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君黎哥哥情深不减,只是莫要再拿雲溪當做蓮止了,車已到府,君黎哥哥早些休息吧…… 」
說完,顧白便下了馬車,留下傅君黎一人在馬車上呆呆呢喃發神。
既然知道了傅君黎爲何愛蓮止,那麽接下來他便找到攻略的方向了。
VS真心白蓮花這種神奇生物他勝算不多,但VS一朵假裝白蓮花的綠茶,顧白表示,他平生最不怕的就是比誰更能演戲,比誰更能裝逼……
接下來幾天他一改策略,不再模仿蓮止,開始時不時找傅君黎談論一下風花雪月,作幾首詩詞歌,奏幾曲音樂,不著痕迹的讓杜雲溪的影子占滿傅君黎所有的腦子。
漸漸的傅君黎已經沒法再將他和蓮止聯繫起來,哪怕盯著他們一樣的藍色眼睛也不能將顧白當做蓮止來安慰自己了。
蓮止雖有才情,但却和面前的少年不一樣,少年的才華無與倫比,他就仿佛一顆蒙塵已久的明珠,越是擦拭,越是光亮,灼灼光華吸引著人心。
但這不妨礙他對顧白的態度仍舊保持著柔和。
當年能喜歡上蓮止,便是對方首先能够和他賦詩作畫心心相印,他欣賞有才華的人,哪怕當初蓮止出身風塵,但那份高潔依舊讓他情不自禁。
說白了傅君黎骨子裡就是個覺得自己高處不勝寒沒有知音的中二青年,他很喜歡和顧白在一起那種知己的感覺,這讓他找到了當年遇見蓮止時的少年知音情懷。
就在顧白歡快的攻略著傅君黎時,遠在皇城中得到傅府消息的某個男人心情陰鬱炸毛了。
於是,這天,傅府接到宮裡的一道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