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番外

　　夜蒼曾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愛上任何人。

　　因為他實在太過冷血，打從在凡人界選擇魔修之路他便那樣以爲。

　　從修界飛升成爲魔界戰神，數千年的時光中他不是沒見過像曾經的殷百骨那般單純清澈，又或者擁有完美容貌的人。

　　但唯獨在見到那時的顧白時，他心動了。

　　「你是夜蒼戰神嗎？」

　　他還記得那個忽然響起的聲音是那麼清脆。

　　他回過頭，瞳孔忍不住收縮，少年躲在大石頭後面探出一顆小腦袋，朝他微笑的模樣在似乎渾身都在發光，一瞬間波動了他的心弦，震動了他的靈魂。

　　「走！」

　　他忍不住强迫自己收回視綫，出聲讓這不知從哪裡來的誘惑妖精離開，若是再看下去，他或許就會沉淪，這而妖精，卻不知來歷。

　　但命中注定，他逃不過誘惑。

　　當對方蹲到他面前，仰著小腦袋看著他笑著說「我叫百骨，殷百骨，你與我認識一下可好？」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沉淪了。

　　千百年來從未波動的心被一個忽如其來的少年打亂。

　　他其實猜到少年跑到這禁地來的目的了，對方那偶爾亂飄，最後將視綫定格在永生花上露出的渴望出賣了他，少年雖聰明，可他的眼睛太過清澈，清澈到無法掩飾內心的想法。

　　可他並未戳破，因爲少年圍著自己討好打轉的樣子實在太有趣了，不知不覺得吸引著他的目光。

　　少年很有耐心，他留在了天之涯，每日睜開眼睛時圍著他說話，累了睡著時就直接躺地上倦到他身邊，小小的樣子像一隻溫順的小猫咪一般。

　　他心裡好笑，這都已是經修煉到上界的人了，竟然還會睡覺？

　　少年似乎很沒有安全感，他抱著雙臂，蜷縮著雙腿的模樣，眉頭緊皺，他看著覺得心裡有點不舒服，他不喜歡少年這般模樣。

　　於是他忍不住將人抱到自己懷裡，旁邊的饕鬄看到他的動作凶惡的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差點叫出來。

　　他摀住少年的耳朵趕忙制止「噓，別吵著他……」

　　那溫柔的語氣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會做出這樣的動作，說出這樣的話。

　　可事實就是他很喜歡，很喜歡這樣的感覺，抱著少年的身體，他好像覺得擁有了全世界一般，孤冷的心尖泛起陣陣的滾燙。

　　然後他在睡著的少年額頭親吻了一下。

　　隔日，少年從他懷裡醒來，眨巴眨巴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仿佛在詢問，我怎麽跑到你身上來了呀？

　　他有些緊張和莫名的心虛，面無表情解釋「昨夜風大，是你硬要鑽到本君懷裡來的……」

　　「啊？」

　　少年似乎很驚訝，驚訝自己竟然會親近除了主人以外的人，但很快臉上便又露出了笑容，瞪著又黑又亮眼睛歡喜道。

　　「真的嗎真的嗎？我真的主動親近你了啊？」

　　他是傀儡人，除了會對命脉聯繫的主人親近，他是不會對其他人産生任何好感的，更別說主動親近了，因爲傀儡人，沒有任何感情。

　　他會對這人産生親近的舉動，是不是說明，他已經開始有了人的七情六欲了呢？

　　對了，一定是這樣的，永生花果然厲害，他還未吃，便受到了影響，他是人了，他是人了，以後誰也不會再說他是個空洞的傀儡了！

　　他一點都沒有懷疑對方的話，因爲哪怕就算他睡著了，作爲一個修爲已達仙君的人，他不可能在別人接近自己時沒有警惕的，除非是他自己真的願意。

　　少年眼中露出歡喜的神色，夜蒼看得冰冷的嘴角也忍不住微翹。

　　正要不捨的將人放開，少年却比他先一步行動，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身體在他身上扭了扭，眼睛倒映著他的臉，期翼道。

　　「夜蒼神君，你身上好舒服，明天你還能抱著我嗎？」

　　「好。」

　　他本就捨不得放開，自然答應了，那日之後明天的明天，後天的後天，少年每晚都在他懷裡入睡。

　　睡著時不再抱著雙臂，不再皺眉，蜷縮在他懷裡，腦袋靠在他身上，雙手抱著他的脖子，睡得十分香甜。

　　白日的討好，夜晚的親近，少年與他越來越熟。

　　不知是否基於目的，少年開始盯著他目光一會兒發呆爲難，一會兒又欲言又止，還有那副耳朵下拉像條被拋弃的可憐小狗似的表情，讓他忍不住開口了。

　　「你莫要在本君面前耍戲，說吧，你跑本君面前來獻殷勤是爲何事兒？」

　　他的語氣這次有些嚴厲，少年果然被他嚇到了，鼓著圓圓瞪瞪的眼睛小聲道「夜蒼神君，你，你可以給我一片永生花的花瓣嗎？」

　　如他所料，少年的目地真的是永生花。

　　永生花乃魔界命門所在，豈是可以輕易給人的？他是魔界戰神，守護永生花更是他的職責。

　　不過也不是不能給，凋謝的花瓣倒是好商量，但少年為什麼想要永生花瓣呢？他身上散發出威壓的氣勢，等待對方說話。

　　「我只要一片花瓣，不會傷及永生花根本，聽說它每隔萬年便會自動雕謝重開一次，我不要新鮮的，你給我一片雕落的就行，我可以拿東西跟你交換的……如果不行那就算了，我，我不要就是了。」

　　少年哪怕有著不低的修爲，可却似乎很膽小，看著他，看著他身邊的饕鬄魔獸，結結巴巴的說話，一點都不懂掩飾，全招了出來。

　　他盯著他努力挺直腰板不泄氣勢，說話却委屈解釋的小模樣心臟微微一動，視綫落在那殷紅的嘴唇上終究是心動了。

　　他攬過他細瘦的腰肢，低頭吻上了那誘惑他的唇。

　　滋味如同想像中的一般美好，他含住他的唇瓣輾轉吸允，强勢又溫柔的掠奪少年口中的香甜，難以控制。

　　少年哪怕活了幾千年，可內心却始終如同十幾歲般的少年一般。

　　他僵硬著身體，不知道怎麽反抗，亦或是被驚呆了，就那麽楞楞的任由他摟著占盡了便宜才反應過來推開，然後驚慌失措的逃走。

　　殷百骨……

　　他站在原地，看著那匆忙逃跑的靈活的身影，嘴裡嚼著這個名字，再也無法忘記，心臟仿佛被烈火焚燒一般灼熱。

　　哪怕在後來發現少年是仙界之人，還是仙帝的傀儡人，對方很有可能是仙界派來誘惑他的，但他亦無法控制自己心中的灼熱。

　　所以在六界議會的時候，他去了，他再次見到了他。

　　他看到少年見到自己出現似乎很驚訝，然後驚慌的捂著臉躲到了仙帝身後，却掩耳盜鈴般把自己的頭躲住了，那渾圓的屁股給露了出來。

　　他忍不住笑了，尤其是在感覺到對方用意念小心翼翼偷窺自己時，他心裡是無比的歡喜。

　　少年雖驚慌，可並不討厭他，或許對方對他也是有感覺得，所以他決定試探一下。

　　六界交彙的虛海岸邊，他再次强勢的摟住他，不容拒絕的去親吻他日夜思念的唇，狂放而熱烈。

　　無論過了多久，他都十分慶幸當時自己那樣做了。

　　單純的少年是無法抗拒炙熱的感情，他抓住了機會，在那一刻虜獲了少年的心。

　　他靠在他身上，欲拒還迎，最後主動攀上他的脖子，靠近他，鼻端發出甜膩的呻吟，仿佛在訴說，他也是喜歡他的……

　　仙魔兩界之爭暫時停戰僵持，他們開始時常相約見面，少年從一開始的猶豫和躲閃，變成後來的主動。

　　他害怕錯過少年來找自己的時候，他將看守永生花的任務交給了別人，然後日夜站在虛海岸邊等待。

　　無論虛海岸邊的海風多麽寒冷，除了啪打岸邊的浪花聲音剩下的全是孤寂。

　　但當他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少年歡喜笑著朝他撲過來的模樣他便無法抑制的開心，他伸手扶住脚下不穩踉蹌摔倒自己懷裡的人。

　　「怎麼每次都這麼不小心？」

　　「想你啊…」

　　少年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他的感情是那麼直白單純，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笑得是那麼吸引人，顫動著他的心尖。

　　他說他想我……只是簡單的三個字，他却開心得嘴角都快笑裂到耳根子。

　　饕鬄不忍直視的伸出抓住摀住眼睛，哀唔嚎叫一聲，仿佛在說他英雄神武的主人何時變成了這樣一個傻逼。

　　虛海水岸，他們最終情定。

　　他褪去他的衣衫，看著緊張羞澀的少年，繾綣親吻他的身體，最後細細密密吻著對方顫動的睫毛，緋紅的臉頰，纏綿悱惻的擁有他。

　　溫柔鄉，英雄塚，自古英雄難過關。

　　「夜……」

　　當少年雙手緊緊攀在他背脊上，意亂情迷的叫著他名字時。

　　那一刻他知道，就算這人真的是仙界派來誘他沉淪的，或許將來會爲了這個人失去一切，他亦心甘情願。

　　…………

　　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他爲他沉淪了，爲他失去了一切，爲他導致魔界戰敗，爲他成爲整個魔族唾弃的罪人。

　　可他不在乎，他夜蒼此生，就算負盡天下人，也絕不放弃殷百骨！

　　那場對於別人來說喪心病狂，但對於他來說却是唯一希望的祭祀失敗了，五界之主聯手將他重傷封印九幽深淵。

　　無盡的深淵烈火焚燒的痛苦再苦，卻也比不得殷百骨之死更痛。

　　六界之內的生靈修煉長生不老是爲了什麽？

　　活了上千年的時光中，漫長的生命只有與少年相識時是記憶最深刻的，沒有少年的日子全都是蒼白孤寂。

　　他不甘心，也不想放弃，只要他不死，所有人都阻擋不了他，無論要堅持多久，他終有一日那人會再次微笑的撲倒他懷裡……

　　只是誰都沒想到，他們會意外的再次相遇。

　　因爲少年改變了容貌，改變了氣息，他幷沒有第一眼就認出對方，他只是覺得這個樣貌清秀，冷冷清清的青年很適合作爲他的任務者之一。

　　但是當對方第一次完成任務回來的時候，他便開始發現不對了，因爲他發現藏在任務世界中的分身竟然愛上這個青年。

　　這是那麽的不可思議與不能接受，他怎麽可以愛上除了殷百骨之外的人。

　　是的，他不可能愛上除了殷百骨之外的人，所以後來他是那麽肯定這個叫做顧白的青年，就是曾經的少年。

　　因爲他們一樣，哪怕外表與氣息改變了，有些本質也是無法更改的。

　　最爲明顯的就是，顧白在世界中認定了他之後，那般純粹直白的炙熱表達的感和曾經一模一樣……

　　當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候，他看著曾經懵懂單純的少年，化身自信張揚的青年沒說話，不管是曾經的殷百骨，還是現在顧白，他始終都是他。

　　「瘋子……」

　　青年笑得哽咽，主動伸手抓住他的手，與他緊緊相交。

　　他笑了笑，把手握得更緊，如果瘋能够讓他永遠的擁有他，他寧願變成一個瘋子。

　　曾經的恩怨終於結束，他們一起離開了仙界。

　　陸瑤姬重新被囚禁於她的天宮寢殿中，整日瘋瘋癲癲的在裡面又哭又笑。

　　如果她能清醒一點兒，她或許就能解脫，可她走不出，走不出自己扭曲的感情和內心。

　　殷漓選擇了閉關，可殷百骨已成他永遠的心魔，他後悔，後悔當初自己的逃避錯過了他最重要的東西。

　　走火入魔間，他視綫開始變得模糊，他看著面前由心魔而幻化的少年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伸手，顫抖的將少年擁入懷中，痴痴笑道「給我一次機會，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百骨……」

　　「好……」

　　當精緻的少年盯著他，燦爛的笑著點頭，他滿足的閉上眼睛，永遠沉睡在他的幻境中。

　　………

　　夜蒼為顧白創造的第七個世界已經完成，那是一個容納所有遊歷六界之外生靈的無間世界。

　　但顧白却不想去，他拉著他的手去了他們定情的虛海水岸，將頭靠到他胸口，摟住他的腰久久不語。

　　無論有沒有容納他的世界，只要有這個男人在，哪裡就是他的世界。

　　他們相約在此，情定在此，最後一面相見亦在此，這裡充滿著他們所有纏綿悱惻的回憶與愛戀。

　　這一次是顧白先吻上夜蒼，男人布下一個法陣，隔絕外面的滋擾，抱著主動熱情的人由對方主導。

　　他們的愛熱烈而直白，從未有任何猶豫。

　　他看著他趴在自己身下抽泣，哭哭唧唧的承受，十指摳進他强壯的背肌求饒。

　　他看著他忽而又騎在自己腰間，火辣而熱情的主動，臉頰的酡紅，眼睛的濡濕，眉宇間浮動著一絲春情的誘笑。

　　他們看著對方，看著對方眼中的自己，願時間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