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弄髒
明野沒有拒絕,而是又要了一床被子。
容見鬆了口氣。
不用睡一個被子就好了,他睡姿很差,怕睡著後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明野沒有著急洗漱,而是打開了桌子上的電腦。酒店的電腦配置很差,開機花了三分鐘,明野稍稍皺起了眉。
也許是長袖敲起鍵盤來不夠方便,明野挽起了袖子,露出半截手臂,看起來蒼白削瘦,實際卻很有力氣。
明野在鍵盤上敲了幾下,他的手指修長,骨節突出,卻不顯得誇張,而是很好看的形狀。
容見不知道明野在做什麼,他上輩子學的專業和編程無關,也不懂上面是什麼,就是看看明野養眼解乏。
長得好看的人就是這樣,連背影都很賞心悅目。
容見看了一會兒,隨口問:“這麼晚了,有什麼事要做嗎?”
他心裏很清楚,如果明野真的不想他知道,就不會讓他看到,所以問一問也沒事。
明野按下回車鍵,轉身同容見說話,他的眼瞳黑沉沉的,比外面的夜色還深,語調卻很漫不經心:“查了一下,今天那玩意兒期末掛了兩科,打算把他的成績發到他家族的微信群裏,不過不是現在。”
他的話頓了一下:“等到過年那天再發。”
魏行的履歷很乾淨,他頂多算是個紈絝子弟,膽子不大,做事很有分寸,光明正大地玩,所以教訓也就這樣。
容見:太狠了吧。
除夕夜收到這麼一份大禮,第二天又要出去拜年,到時候是真的丟臉。
但容見還是覺得挺新奇的,因為在《惡種》裏,明野並不是睚眥必報的性格,倒不是說他心胸寬廣,而是他覺得和那些人較勁是在浪費時間。那些小角色一貫是留給程簡來打臉,明野決定要對付誰,就不會讓他再有翻身的餘地。
不多會兒,明野就停下手上的動作,關掉電腦,大概是已經做完了。
而此時此刻,在酒店上一層的魏行還不知道自己在兩天后要面臨一場多麼艱巨的考驗。
容見倒是覺得,如果不是機器太卡,明野應該能結束得更快。
明野拿了剛買的衣服走進浴室,很快就洗漱完了從裏面走出來。
他穿著普通的白T,黑色短褲,頭髮沒吹全幹,還是半濕的。
明野徑直走到床邊,掀開被子坐了進去,伸手關掉了大燈,又點開壁燈,朝容見揚了揚下巴,有水珠從他的下頜緩緩滑下來,流入衣領中,他說:“等會兒你出來前,我會關掉壁燈。”
容見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實際心跳加速,滿心的“完了完了完了”。
他過了二十多年的窮日子,也不是沒和別人同睡過一張床,但哪怕是蓋一床被子,都是蒙頭就睡,從未有過任何旖旎的想法。
可現在不同了,容見不僅是個新晉基佬,還是個心有所屬的基佬!
不能這樣,要冷靜一下。
容見同手同腳地往浴室走,還沒進去就被明野叫住了,聽到淡淡的笑聲:“怎麼了?連東西都不帶。”
因為我心裏對你有鬼!
這話當然不能說出口,容見故作鎮定地回了一句:“忘了。”又匆忙地抱了一大堆東西往浴室走。
他急匆匆地卸妝洗澡,關掉浴室的燈往外走,外面的燈已經全都熄滅了。
容見的身體過了十多年營養不良的生活,夜盲有點嚴重,晚上沒有燈幾乎是睜眼瞎,什麼也看不見。
容見琢磨著彎腰摸索過去也行。
明野的聲音卻忽然在黑暗中響起,他說:“按你平常的步子走十步就夠了。”
容見一怔,本能地想要捂臉,明野又添了一句,他輕輕笑著:“小姐有點夜盲,剛剛走的時候記了一下。”
容見耳朵邊全紅了,臉很熱,小心摸索到床邊,順著床沿,從另一邊爬上去,縮進被子裏。
也許是暖氣的溫度太高了,容見總覺得熱得厲害。
即使不是蓋一床被子,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的感覺也很特別,能感受到身邊有個沉甸甸的東西壓著,心卻輕飄飄的,似乎要跳出胸膛,跳到另一個人的身體裏。
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
容見的頭髮很長,又柔軟,也許是太長了的緣故,並不聽主人的話,落得很散,鋪滿了容見自己的枕頭還不算完,又落在了明野的枕頭上。
他本來心跳就快,又著急,收拾起來動作急躁,頭髮攪成一團,還揪下來不少。
明野隔著被子按住容見的手,很平靜地說:“別著急,我來弄。”
容見看不到眼前的人或物,卻能感受到明野溫熱的呼吸,隨著動作時近時遠,有時候會落在他赤裸的脖頸上,比他皮膚的溫度要高一些。
明明頭髮上沒有神經,什麼感覺也沒有,容見卻似乎能感覺到明野觸碰過的頭髮很癢,還很熱。
這些感覺摻雜著落在脖頸或臉頰上的呼吸,熱量一直在不停地積攢,超過了容見能夠承受的極限,他似乎要被點燃了。
明野很快就整理好了容見的長髮,他重新躺下來,輕聲說:“睡吧。”
容見以為他會激動很久,會一夜難眠,這句話卻像是某個信號,當重新閉上眼後,困意席捲而來,容見不再抵抗,很快就進入了深眠。
半個小時後,明野將曾寫過的代碼在大腦中複盤到一半,又睜開了眼。
窗簾很厚,只有一條很細的縫隙,隱約有光從外面照進來,明野的夜間視力很好,偏頭便能看到容見大致的輪廓。
容見很瘦,下巴很尖,最近吃多了,長了點肉,明野卻覺得不夠。
他想:要再胖一點才好,上床的時候能抱得更舒服一些。不像是現在,抱起來輕飄飄的,沒有實感,像是一陣風都能吹跑。
明野想了很多很多,全是不能為人所知的畫面,最終也不過是湊過去,在容見的下巴上吻了一下。
第二天鬧鐘一振,容見就醒了。他小心翼翼地朝另一邊翻身的時候明野還沒醒,看著明野閉合的雙眼,心裏住著的鬼越來越膨脹,不斷地蠱惑他碰一碰明野,反正明野也沒有醒。
容見在喜歡人這件事上十分膽小克制,即使被攛掇了三分鐘,也不過是偷偷摸摸地蹭了蹭明野在枕頭上的頭髮。
原本是只想蹭一下的,後來得寸進尺,兩下三下都來了。
容見的表現就像是在偷摸一隻危險性極高的野獸,蹭得提心吊膽,又有些心虛地想到昨天明野碰自己時每一根髮絲似乎都有感覺,不敢再放肆地觸碰了。
就這樣吧。
容見努力克制住欲望,收回了手,戀戀不捨地多看了兩眼,才輕手輕腳地翻身下床,朝浴室走過去。
拉門開合的聲音一停止,明野就睜開了眼。
他的警惕性太強,睡覺很輕,加上這一夜本來就是淺眠,幾乎是在容見翻身的瞬間就醒過來了。
不過他是不能在容見之前醒的,才一直等到了現在。
大半個小時後,容見化完妝,拉開門,明野已經醒了,靠在床上,正看著手機。
明野抬起頭,看到容見從浴室裏走出來。
容見只化了妝,眼睛濕漉漉,盛著水光,頭髮柔順地綁在腦後,袖子卷了幾折,手腕細瘦,低頭對明野一笑:“你醒啦!”
明野點了下頭。
他心裏想:容見是他的就好了。
那麼,明野現在就可以吻他,做任何想做的事。
可惜不是。
明野半垂著眼,遮住深沉的眼眸,不動聲色地說:“嗯,今天早點回去。”
昨晚沒再下雪,今天的路還算好走,回到容家的時候也是中午了。
今天容家的人倒是很齊,中午都在一塊吃飯,周小春細心叮嚀陸城路途遙遠,要小心行事,難得連秦州都和顏悅色,教導陸城去了那裏要怎麼做。
吃完飯後,周小春親自陪陸城去機場,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
容見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問韓雲:“怎麼了?明天都是除夕了,陸城要去哪?搞得像是生離死別一樣。”
韓雲壓低聲音說:“說是要去非洲。好像是那裏有個很大的項目,現在很緊急,陸城要是再不去,就輪不上他了,所以年也不過了,等回來再說。”
容見點了下頭,他說:“不管他們了,快要過年了。”
這是容見在這裏過的第一個年,也是第一次遇到喜歡的人,雖然六月的事還不可確定,可在這樣的日子,被喜慶的氣息包裹,似乎連生死危機都顯得遙不可及,不必在意了。
容見想好了,容家的年夜飯吃得早,加上陸城不在,周小春也沒什麼心思折騰人,到時候吃完了就可以去找明野一起過除夕夜。
也不知道明野攢沒攢夠買東西的錢,不過不要緊,容見準備借著過年這個由頭塞個大紅包,明野總不能拒絕。
雖然不能一起吃年夜飯,也不能出門,可如果能和明野待在一起過年,哪怕是看春晚都會很有趣。
回來後的這半天,容見光顧著想這些了。
可所有的設想都沒成真。
年夜飯吃到一半,忽然有電話打進來,那頭有人說,陸城剛下飛機,坐了好幾個小時的車到了地方,卻遇上了武裝衝突。
陸城的運氣實在很差,在重重保護之下,還成了那場衝突裏唯一一個死掉的外國人。
在找到屍體後,他們只能把死訊傳給秦州。
那天晚上,周小春哭號了一夜,幾近白頭。
無論如何,容見也只能陪著周小春這麼熬了一夜。
《惡種》裏關於容見的事都是側面描寫,幾乎沒有提到容家,更何況是陸城的生死。
陸城那樣的人死了,容見倒不傷心,就是覺得世事無常,生死莫測。
大年初二,陸城的屍體總算運回來了,容家全是來弔喪的人,看著屍體回來後亂成一團,容見幾乎兩天沒睡,一直看著周小春,陪著客人,現在實在是被吵得頭暈,趁著眾人一起哭號的時候走出去透透氣。
挺奇怪的,明明那些客人和陸城都不熟識,甚至可能心裏在幸災樂禍,卻還要裝模作樣來弔唁。
可能因為容見小時候父母去世的時候也遇到過這樣的人,見過這樣的場景,不願意被他們笑話,才沒撒手不管。
可現在他很累了。
容見才走出去沒多久,一抬眼就看到明野站在那看著自己,不知道等了多久。
明野問:“小姐傷心嗎?”
容見搖了下頭:“就是有點難過。”
不是為了陸城,而是為了生死。
明野想,容見太天真了,為那樣的人難過一分一秒都不值得。
他看著容見,想叫容見別難過。
容見穿了一條白裙子。
除了烏黑的頭髮,琥珀色的眼瞳,淺緋的嘴唇,容見全身都是雪白的。
是漂亮的,是天真的,是明野喜歡的。
此時此刻,每時每刻,明野都想弄髒容見,讓容見浸透他的味道和顏色。
作者有話要說:要想俏,一身孝(不是。其實主要是明野確定容見絕對喜歡自己後,大腦暫時放飛自我了。)
下章不表白,狐長長表演自殺!感謝小可愛們的評論霸王票和營養液,評論抽二十個紅包!
晚安!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