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籃球
裁判說了暫停後,周圍反倒安靜下來了,無論是一班還是三班,或是那些來看熱鬧的人,都不講話了。
明野跨過很多層臺階,走到了容見的面前。
容見還是站在那,比明野低大半個頭。
明野微微低下頭,沒問容見為什麼來,為什麼這麼做,只是湊在他的耳邊問:“小姐希望我贏嗎?”
他原來是沒打算贏的,更準確地說是想輸得越難看越好,從而直接挑起一班和三班的戰火,最後通過鬧大來解決掉程景這個麻煩。
明野不在乎輸贏,做事也不看手段,只追求他想要的結果。
可容見來了。
明野想,容見表面是十八歲女高中生,內心是個十五歲的小女生,脾氣又是二十歲的暴躁青年,無論是哪個身份,都很要面子。
那就不能不贏了。
容見怔了怔,他想要說不贏也沒關係,保護好自己最重要,又想到男主才十八歲,肯定很在乎自尊,至少自己肯定不能講喪氣話,就肯定地說:“我當然相信你能贏,就是他們太過分了。”
明野直起身,對容見笑了笑,將手上的外套扔給了容見,語調帶著些許的漫不經心,他說:“能贏。”
容見小聲講了一句“加油”。
他們倆的說話聲都很低,別人都聽不清,只有在一旁的陳妍妍被大口大口狂塞狗糧,滿臉的一言難盡。
她是做錯了什麼,明明是好心,為什麼要遭遇這樣的事?
容見坐回位置上,看著明野一步一步走下去,在最後一個臺階上活動了一下左腳腳踝,回到籃球場上,同三班上場的其他四個人說話。
程景站在人群裏,挑釁地朝容見吹了聲口哨。
容見不屑地笑了笑,比著嘴型,將“沒種”這兩個字重複了三遍。
程景怒不可遏,用力拍了一下手上的籃球。
容見就希望激將法能有用,程景能別再搞那些下流手段。
他又有些發愁,因為現在的網路小說普遍要和諧,要有社會主義正能量,男頻小說的男主也從原來的文武雙全、十項全能變成了智鬥取勝。
要是明野不會打籃球怎麼辦?畢竟全文都沒提到過明野會這些。
然後,容見就眼睜睜地看著明野帶飛三班,迅速拿下第一個三分球。
陳妍妍考慮到容見是個害羞的大小姐,估計剛剛為了護著男朋友已經用光了一年大聲說話的額度,看在抄了這麼久作業的情分上陳妍妍決定犧牲自己,身先士卒,閉著眼給明野鼓掌,拼命喊著讓明野加油。
在她的帶動下,三班的人也不再像剛才那麼冷漠。即使再不喜歡明野,可現在已經不是班級內部矛盾了,而是要一致對外。
三班在場上越打越勇。
下課鈴響起前,比賽結束,三班大比分優勝。
果然,在《惡種》這本書裏,在男主的BGM裏,沒有男主不擅長、做不到的事。
比賽一結束,明野將籃球往後一扔,趁兩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徑直走到程景面前,拽住他的衣領,抬起膝蓋,用力踹了一腳。
程景經常和人動手,卻沒反應過來,硬生生挨了這一下,他死死咬住牙,沒發出聲音,明野就鬆了手,冷冷淡淡地說:“算還回來了。”
有人喊了一句:“明野打得好,不要臉的玩意,還收買我們班的人。”
一班和三班的人涇渭分明,人群越發躁動,程景還沒說話,旁邊的人已經躍躍欲試,快要動手了。兩個班的體育老師也緊皺著眉,估計要真打起來也拉不住,而且出了事很難收場。
容見穿過人群,走到明野的身邊,他似乎一點也察覺不到目前的形勢,對體育老師說:“明野同學的腳踝好像受傷了,我可以和他一起去校醫室看看嗎?”
體育老師趕緊點頭。容見和明野是這出戲的主角,他們要是都走了,剩下來的人也鬧不起來了。
現在就看程景想不想鬧了,反正他今天是沒討到好,面子上很難看。
程景揮了揮手,意思是算了,又轉過臉,認真地對容見說:“容見,你還真是討厭我,上次就拿他糊弄我,這次還蹬鼻子上臉。”
他的話一頓:“那你等著,以後你天天都能見到我。”
明野瞥了程景一眼,眼瞳漆黑,目光冷且冰,程景忍不住愣了一下。即使是方才被人刻意針對,明野也不太在意,不像現在這樣。
容見對他沒什麼好脾氣,前一句是“沒種”,現在就撂下一句“我等著”,再也沒理他,拉著明野就走了。
他不想要這樣,明明是原身留下的債,他非但不能解決,最後還要讓明野背鍋。
下課的時間很短,剛剛又鬧了一會兒,此時路上已經沒什麼人了。
容見左邊胳膊掛著外套,右手拽著明野的手腕,但一離開體育場就鬆開了。
明野走在他身邊,稍稍落後半步,能很清楚地看到容見的側臉。
容見的臉頰泛紅,像是燒著的火雲,大約是方才太生氣的緣故。他的眉眼很好看,是那種純粹的漂亮。
明野想,容見從不會像對程景那樣和他講話,那雙漂亮的眼睛也從沒拒絕過他。
他有點想抽煙了,實際上也這麼做了,拽住在容見臂彎搖搖晃晃的外套,從裏面拿出一盒煙,朝容見晃了晃。
容見搖了搖頭,意思是不介意,又很擔心地問他:“腳踝很疼嗎?”
他偶爾能從明野的身上聞到煙味,不重,很淺的味道,大約不常抽。
明野半垂著眼,點了根煙,不輕不重地說:“有點。”
容見更擔心了,像男主這樣的性格都能說得出疼,看來是傷得不輕。畢竟是被人用力踢了一腳,又打了整場的籃球,肯定會加重傷勢。
容見害怕過於親密的接觸會暴露自己的秘密,卻還是說:“那我扶著你。”
明野沒讓他扶。
他就是這麼說說,聽到了預料之中的回答,就已經是他想要的結果了。
從體育場走到醫務室,不長的一段路,明野恰好抽掉了那根煙。
繪文中學財大氣粗,連校醫室都建得很豪華,但裏面只有一個醫生值班,倒不是學校吝嗇,而是平時學生有什麼頭疼腦熱一般都直接回家看病,確實用不到那麼多醫生。
校醫是個很溫柔的姐姐,替明野看完了腳踝,說是沒傷筋動骨,就是紅腫淤青,噴點藥,接下來幾天好好休息,不要做劇烈運動就不會有事。
容見鬆了口氣。
校醫姐姐看著他的模樣,打趣了一句:“小朋友別緊張,你男朋友沒什麼大事,好好休息兩天,就能背著你跑了。”
容見乾巴巴地解釋:“您誤會了,我們就是同學。”
校醫姐姐笑著調侃:“哪有男生受傷,普通同學關係的女孩子送人過來看傷的?你是看我年紀大了,以為我沒讀過高中,沒有過青春年少時光啊?”
容見求救地看向明野。
明野終於開口,把褲腳放下來,輕聲說:“真的不是。”
校醫擺了擺手,說下午的課明野都可以在這裏休息,然後推開門,去外面的辦公室了。
屋裏只剩下容見和明野兩個人。
在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如果不說話是很尷尬的。
容見覺得很對不住明野,自動沒話找話地說:“你的籃球打得真好。”
明野彎腰系鞋帶,一邊說:“是嗎?很久沒打過了。”
他系好了鞋帶,直起身,說起了從前的事:“初中的時候,我是學校籃球隊的,因為每天訓練都能拿到兩杯牛奶和免費夜宵的補助。如果成績好,能拿到更多東西。”
明野從沒說過這些。因為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事,說或是不說都無關緊要,他並不能以此博得想要的東西。
可現在不一樣了。
明野知道,他會得到想要的結果。
因為他告訴的物件不是世界上其他任何一個人,而是真天真的容見。
容見一怔,這些是《惡種》裏從未提過的事,也是明野的過去。
並不是書裏那些一筆帶過,被人偷換身份並抱走的劇情,而是實際存在的現實,明野做這些只是為了吃飽一些。
他眨了眨眼,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無論一年後的明野再如何大放光彩,過去也不能被改變。
明野卻似乎沒有察覺到容見的異樣,站起身,左腳沒有用力,偏過頭說:“今天要謝謝小姐。”
容見本能地搖了下頭,這件事本來就和明野沒什麼關係,完全是原身引起的無妄之災,但現在他就是容見,原身做錯的也就是他做錯的,而且他私心不想把原因告訴明野。
也許很多年後明野會知道,可容見不希望是現在。
於是,容見很快就編了個謊話:“你是我的老師,我當然要幫你了。再說,程景這個人很討厭。”
明野抬起眼,目光落在容見的臉上。
容見大約不知道,每次他講假話的時候,偽音就會說得格外甜,格外膩,彷彿在用這些遮掩心虛。
明野問:“小姐很討厭他嗎?”
容見含含糊糊地說:“反正就是個很討厭的人。”
他心裏想,明野從來不會叫他的名字,只會用“小姐”這兩個字代稱。
但容見忽然不想再這樣了。原來沒有感覺是因為覺得什麼稱呼都無所謂,現在聽起來卻覺得很疏離。
容見仰起頭,對明野說:“別叫我小姐了。”
他繼續說:“叫我的名字吧。我叫容見。”
作者有話要說:明哥:賣慘可恥但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