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醫院裡兵荒馬亂的，突然送了人進來，從四樓摔下來的，跟著來的還好幾個戴著口罩的，譚雨就是其中一個，她坐在走廊上，助理在她身側，說道：「沒事的。」

　　譚雨看了助理一眼，沒有吭聲，她抓了抓頭髮，後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這段時間她精神壓力也很大，一整晚都沒睡好，她也不想來醫院的，消毒水味太濃了，但劇組的人都來了，她自然也要來，江震輝也在最後趕來了，他看了眼坐在走廊椅子上的譚雨，沒有吭聲。

　　倒是問他自己的助理道：「朱盈沒有配助理嗎？」

　　他助理搖頭：「沒有，就是個小演員，誰給她配啊，怎麽能跟人家譚雨比哦。」

　　助理說著看了眼譚雨，朱期這個經紀人他認識，多次來片場，關心最多的只有譚雨，對她另外一個藝人，就是放養，關心自然就不足了，這朱盈會跳樓，肯定是精神方面的原因，不過助理不好亂猜測。

　　陪著江震暉站在一起。

　　由於是大年三十晚上，醫院人幷不多，就是值班的，江震輝都戴著口罩，也沒人認出來，朱盈正在做檢查，要接骨，要做手術，她不肯讓場務他們打電話喊父母過來，於是沒通知，這邊正去辦公室裡叫主醫生來，但人實在太多了，分不開身，據說還打電話從外面喊了醫生過來。

　　很快的，那個醫生叫來了。

　　白大褂披在身上，胸口掛著一個黑色筆帽，容貌俊朗，就是那雙眼睛跟寒冰似的，他邊走護士邊跟著，跟他說情況。

　　譚雨微微一個側頭，就定住了。

　　眼珠子都落在那醫生的臉上，她下意識地勾了勾口罩，她假裝關心朱盈，飛快地上前，問道：「醫生，是您幫朱盈做手術的嗎？」

　　陳過視線往她這裡一看。

　　那一瞬間，陳過眼眸裡閃過一絲怪異的情緒，一秒後，他錯開視線，道：「是，你們稍等。」

　　後看了下病歷，他對身側護士道：「準備手術。」

　　「是。」護士應道。

　　場務跟製作人也上前，關心地看著陳過，陳過看他們一眼，道：「片子我看了，就算骨頭接得好，她以後…也會有後遺症的，你們得有心理準備。」

　　場務跟製作人對視了一眼。

　　這時，走廊噠噠噠地傳來脚步聲，在場的人齊齊地轉頭，陳過也跟著轉頭，看到那穿著米色長裙的蘇顔時，陳過手中的筆掉在地上，護士嚇了一跳，喊道：「陳醫生？」

　　陳過回神，他低下頭，勾了口罩，將臉遮住一大半，又看了眼蘇顔，這才接過筆。

　　蘇長啟一到，立即去簽手術單，好讓手術儘早進行。

　　譚雨看到蘇顔來，頭一陣發疼，她揉了揉額頭，說道：「既然長啓哥你們都來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我昨晚沒有睡好。」

　　蘇長啓冷冷地看她一眼，從鼻腔裡嗯了一聲。

　　譚雨帶著助理匆匆地離去，走到醫院門口，迎上正好進來的張越，她脚步又停頓了，喊道：「張越…」

　　張越壓根就沒聽到似的，他手裡搭著外套，往裡面大步地走著。

　　譚雨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咬緊牙根，頭却更疼了。

　　她也飛快地往門口走去。

　　沒了譚雨，走廊上好像輕鬆很多，朱盈進了手術室，陳過也進去了，剩下的人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彼此間看了看，看到張越有些人不認識，有些認識的上來打了招呼，蘇顔剛剛下車下得太快了，外套落在車上，張越抖開外套，從身後給她披上。

　　蘇顏穿上外套，走到椅子上坐下來，問江震暉：「朱盈是怎麽回事？」

　　江震輝看了眼張越，才回答蘇顔：「不清楚，今天她有戲份，拍完了就回酒店，然後…就這樣了。」

　　蘇顔也沉默了，蘇長啓一直在打電話，好像是交代什麽，打完了電話出來，才跟劇組的人說道：「今天應該沒有媒體吧？」

　　製片人想了下，說道：「有，白天的時候有，但晚上好像都回去了…」

　　蘇長啓點頭，他跟張越打了招呼，張越坐在一旁伸長著腿，懶洋洋地點頭，蘇長啓又說：「朱盈這沒有助理不行啊，我去酒店看看，她到底是怎麽回事，蘇顔…麻煩你在這裡等她。」

　　蘇顏點頭，「好。」

　　蘇長啟拎著手機轉身，下樓。

　　不一會，走廊上劇組的一些人，也都回去了，剩下製片人，導演還有幾個正在趕拍的演員都沒來，大年三十他們正趕著最後幾幕戲，辛苦得很，張越跟家裡報了平安，搭著蘇顔的肩膀，對她說：「你睡會。」

　　蘇顏看著外人在，推他一下，道：「我不困。」

　　張越又問：「那你想吃什麽？」

　　「我們剛吃飽呢。」蘇顏掃她一眼，她點開手機遊戲，扔他懷裡，「你玩遊戲。」

　　張越接過手機，唇角微勾，他懶洋洋地說：「好，我打遊戲。」

　　江震輝在一旁看得嘖嘖稱奇，他也掏出手機，撞了下張越的手機，張越偏頭看他一眼，江震輝道：「跟你來一局。」

　　「來就來。」張越一臉隨意。

　　兩個人後來真是高手見高手，打得連製片人都圍觀，跑過來換了個位置坐，凑近他們，看他們打。

　　蘇顏捏著手機，一直看著手術室。

　　三個小時後，陳過走出來勾下口罩時，正好跟蘇顔視綫對上，蘇顔楞了下，陳過也楞了下，他清冷的眼眸垂了垂，把口罩再次戴上，蘇顔忽略心頭怪异的感覺，刷地站了起來，去看躺在病床上的朱盈。

　　陳過看著她頭頂，輕聲說：「粉碎性骨折…會留下一定的後遺症。」

　　「會很嚴重嗎？影響走路嗎？」蘇顏看著他胸前的牌號問道，他嗓音依然很冷清，但很輕：「會影響，但問題不大…」

　　「就是瘸子？」蘇顔捏緊朱盈的手，問出這個話她費了很大的力氣，如果成了瘸子，朱盈這個演繹之路是不是就斷了。

　　陳過眼眸依然低垂，在任何人都無法看到的地方，流露出了一絲溫柔，他道：「不會很嚴重，但多少有點。」

　　蘇顔心凉了下，她看著在沉睡的朱盈。

　　張越跟江震輝幾個人都圍了上來，張越看了眼陳過，但由於陳過戴著口罩，他看一眼就挪開了，他搭著蘇顔肩膀道：「先回病房。」

　　蘇顏靠在他胸口，「嗯。」

　　江震輝一臉惋惜道，「其實我覺得朱盈演技不錯，是個好苗子啊。」

　　製片人也有些惋惜，住進了病房後，朱盈還沒醒，病房是江震輝要求的，要了一間單獨的豪華病房。

　　蘇長啓去了酒店，久久都沒回來，這個時候淩晨一點多了，蘇顔有些困了，豪華病房裡還有另外一張家屬床，張越讓蘇顔去那裡睡，家屬床上被套被子床墊都不是一般的病床那樣，倒是看著還行。

　　蘇顔又打了個哈欠，製作人起身也回去了，畢竟他明天還有事情，就不陪了。

　　江震輝是夜猫子，拉開沙發，也躺下去了，他跟朱盈關係在劇組算不錯的，也許是因爲朱盈跟蘇顔關係好，他愛屋及烏，所以對朱盈也多次照顧，看成小妹妹那樣，大年三十，都在外面，不在家裡，這病房，算是把他們都聚在一起了。

　　幾分清冷。

　　也幾分惺惺相惜。

　　看著江震輝都躺下了，蘇顔才凑過去，親了張越的唇角，低聲道：「你也睡？」

　　張越偏頭，堵了她嘴唇下，道：「你睡，我靠這裡坐會就行。」

　　蘇顔眼睛沒法睜開了，她點點頭，躺了下去，張越給她扯好被子，隨後他拉過一張可以窩下他的沙發，窩了進去，腿伸長了，搭在床上，也微微地闔了下眼睛。

　　陳過站在那探視窗外，手裡拿著病歷。

　　看到了他們接吻了那一幕，他揉了揉額頭，又疼了，他大步地離開，回到辦公室裡，坐下，這才緩和了一些。

　　這一覺，到了淩晨兩點多，蘇長啓才回來，剛睡下一個小時左右的人被他吵醒了，紛紛都坐了起來。

　　蘇長啓帶著一身的寒氣，將買來的宵夜放在桌子上，他喘著氣坐在蘇顔的床邊，被張越一瞪，他又站了起來，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江震輝捧著粥，走了過來，問道：「有沒有什麼發現啊？」

　　「朱盈是七點回的酒店，我看了酒店的監控，她一直待在房裡沒出來，後來…半個小時她就出事了。」

　　江震輝又吃了一口粥，遲疑地道：「其實我覺得譚雨跟朱盈的關係很糟糕，譚雨很多時候都用話刺激朱盈，每次跟她對戲，譚雨就碾壓她，這段時間朱盈的精神狀態也不太好…」

　　蘇長啓斂緊眉頭，「朱盈今天跟譚雨有沒有吵架？」

　　「不知道啊…」江震輝搖頭，「她們六點多戲份拍完了，就各自走了。」

　　蘇長啟道：「警察還在酒店裡調查。」

　　江震暉道：「你們沒來之前，警察就詢問過我們了。」

　　蘇顔接過張越遞給她的粥，喝了一口，身體暖和一些，她看了眼病床上的朱盈，道：「等她醒了就知道了。」

　　「也只能等她醒了。」

　　酒店裡監控沒發生什麽，排除了別的，那就真的是朱盈自己要跳的，她精神真的差到要瞭解自己嗎？

　　蘇顔想到這裡，吃不下了。

　　要把碗推開，張越推著她的碗道，命令道：「吃，不吃我喂你。」

　　他這話一出，江震輝跟蘇長啓刷地看過來，蘇顔的臉刷地一紅，蘇長啓眼神曖昧…

　　而江震輝仿佛早有所覺，他嘿嘿一笑，說道：「油條不錯，蘇顏你要嗎？」

　　「不用，謝謝。」蘇顏埋頭，臉被粥的熱氣烘得燙燙的。

　　張越倒是一臉自然。

　　到了淩晨四點多，朱盈終於醒了，蘇顔掀開被子就下了床，朱盈看到蘇顔哇地一聲就哭起來，她緊緊地抓著蘇顔的手道：「蘇顔，我不要演戲了，我不要當藝人了…」

　　「怎麽了？」

　　「我爸媽不能理解我。」朱盈泪水一直流，她咽哽道，「反正我怎麽演都演不過譚雨的，我演不過她，我沒她紅，以後也紅不了的，再也不會紅的，我不要演戲了…」

　　蘇顔的手被她捏得生疼，江震輝跟蘇長啓對視了一眼，蘇長啓彎腰，撫摸著朱盈的頭髮，低聲問道：「是不是譚雨跟你說了什麽？朱盈，你別害怕，我們可以給你作主，她要是對你說了什麽，我們可以起訴她。」

　　朱盈流著泪，看著蘇長啓一陣恍惚，「長啓哥。」

　　「我爸媽不理解我，我演戲也沒譚雨好，我怎麽辦啊，我還能有未來嗎？」

　　「你當然有了…」蘇長啓低聲道，「你告訴我，她跟你說了什麽？」

　　「她一直說我沒有演技，一直說我，我們一對戲她就壓我，我最近幾天都沒法睡覺…」

　　江震輝草了一聲：「譚雨這個神經病，她自己精神就有問題了，還影響別人。」

　　半個小時後，朱盈哭累了，平靜下來了，一屋子的人才鬆一口氣，張越跟江震輝去抽烟，蘇長啓起身給周光打電話。

　　蘇顔用熱毛巾擦了擦朱盈的額頭，朱盈握著她的手，說道：「蘇顔，我不想演戲了…」

　　「好，不演就不演。」

　　「那我還能幹什麼啊？」

　　「很多事情給你幹的…我幫你想想。」

　　「嗯。」朱盈很無助，這時病房門推開，陳過戴著口罩進來，身後跟著護士，上來給朱盈做檢查，做完檢查，他吩咐了幾句，就把病例表挂回床頭，道：「你情緒別太激動，穩定點。」

　　朱盈醒後一直哭，護士跟他說過了。

　　朱盈點頭。

　　陳過站直車子，轉身要走。

　　蘇顔拍了拍朱盈的手，對陳過說：「謝謝醫生。」

　　兩個人站得挺近的，陳過突然略微低頭地問蘇顏：「你相信…前世今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