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碰面
“龍”字話音剛落,筵青便有了些許反應。
橫在肖宸肩膀上的手一頓,男人偏頭,看了他一眼。肖宸閉著眼,呼吸綿長,整個人已經躺在長椅靠背上。
睡得很熟。
筵青轉回頭。視線中,陌生中年人身著長衫,緩步上前。他底盤穩,腳步落在街道上,聲音微不可聞。
剛才,他說龍。
在心底沉吟,筵青眯起眼,頭部越發灼熱起來。“龍”這個字眼很陌生,但剛在耳邊響起,就像點燃了血脈深處的記憶。
熟悉得有些可怕,像催促著人接受這個身份。
沒有被突如其來的事實衝擊到,筵青依然坐在長椅上。即使心底已驚濤駭浪,面上也分毫不顯:“你是誰?”
“我叫應智淵。”中年人開口:“是應家的……”
“這不重要。”筵青打斷道,聲音壓得很低。以極快的速度瞥了肖宸一眼,確定對方還在休息,男人移回目光。
所有溫柔都只對肖宸顯現,面對其他人時,他沒有絲毫的耐心:“找我做什麼?”
中年人眉頭皺起。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察覺到一股巨大的惡意。
毫無疑問,這股排外的氣息來自於眼前年幼的龍。應智淵不得不後退半步,以彰顯誠意:“請不要這麼緊張。我沒有絲毫不尊重的意思。”
“只是我們應家,需要你。”他輕聲道,一邊用眼神打量睡在龍身邊的人類:“你是龍,但龍身卻這麼幼小。我是來邀請你的,應家有最適合龍生長的……”
“不需要。”筵青冷著臉打斷。如果不是擔心把青年吵醒,看他手上暴起的青筋,說不定現在已經起身打了一架:“如果只是來說這個,那你可以走了。”
他之所以耐著性子跟一介陌生人多說了兩句話,只是為了知曉更多關於自己的資訊。
但對面人說的話,筵青顯然並不愛聽。
將“滾”字咽回咽喉,他眼神染上危險。半支龍爪就能把自己摁死,面對這麼條渾身是刺的幼龍,應智淵又後退半步,展示了足夠的耐心。
“別這麼激動。”試圖讓氛圍輕鬆些許,應智淵攤開手:“你是什麼種類的龍?”
剛才離得遠,他並沒太看清楚筵青的龍身。
筵青則沒說話——就連自己是“龍”都是五分鐘前才知道的,他怎麼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實種類?
他只是不太想繼續和對方說話。好不容易馱著肖宸出來飛一次,二人世界還沒開始多久,就被不速之客打斷。
這讓筵青很暴躁:“你最好有話直說。”
如果對方透露出絲毫不善,筵青一定會當場施展暴力解決措施。他威脅的視線中,對方突然彎下腰。
筵青平靜的眼神間,這位來自玄學界最強世家的領頭羊,竟朝他深深鞠了一躬:“應家,缺一位領頭羊。”
如果讓其他人看到這一幕,必然驚掉下巴。應智淵登頂應家二十年,無論碰到怎樣的驚濤駭浪,也沒露過半分怯意。
就算是直面威脅,下一秒就將被陰邪斬斷頭顱,他也臨危不懼,硬生生扭轉局勢。但這樣的應家家主,卻在這裏對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發出邀請,鄭重得似乎馬上就退位:“而你,最合適。”
筵青沒說話。
應智淵的邀請來得莫名奇妙。在寵物店呆久了,什麼事都有肖宸頂著,這條小蛇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哦。”
……“哦”?
應智淵依舊低著頭,眉頭卻在聽見筵青回答的時候,不動聲色皺了一下。雖然內心滿是急切,面上卻依舊不顯:“也許您不太清楚。”
見筵青靜靜看著他,成功吸引了對方注意力,應智淵深吸一口氣:“若您願意來應家,將會得到所有人的尊重,以及無數的財寶金銀……”
“應家幾百口人,將任您差遣。而應家擁有最適合龍生長的環境——如果您願意前去一顧,那麼十年內必將成長為……”
“你是說,讓我去指揮應家?”筵青並不傻。望了應智淵一眼,他眯起眼:“那你呢?你,不是應家家主麼。”
“我不是。”沒成想應智淵回答得極快。無條件擁護筵青的身份,這位家主接著許諾下種種不可思議的條件。
筵青站起身。對應智淵口中的種種財富似有反應,他皺起眉:“全歸我?”
“自然。”應智淵心念一動。筵青接收得毫不猶豫:“可以,送我店裏去。”
“那太好……呃?”應智淵話頭被噎住。
“送我店裏去。”筵青又重複了一遍,說得很認真:“準確的說,是我和他的店。”
肖宸依舊在睡,筵青一走,他乾脆整個人撲倒在長椅上休息。把外套披在肖宸背上,筵青轉過頭:“不知道位址的話,我可以寫給你。”
“什麼……”應智淵腦子明顯沒能轉過彎來。筵青臉色沒有絲毫改變,似乎打算貫徹“禮全收,事不辦”的原則:“他喜歡這些。”
應智淵整個人有些懵,半晌才反應過來這個“他”指的是睡在長椅上的年輕人。現在才記得思考堂堂龍族為什麼會和一名人類混在一起,他嘴唇開合片刻:“你,你不願意跟我回去?”
筵青已經失去所有耐心。即使對方是千里迢迢趕來送錢的,他也沒那個心情再車軲轆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找上門來。”難得的,筵青說了一長段話。站在長椅前俯視,他眼神變得溫柔,俯身將青年抱起。
應智淵終於回過神:“此事和你我有關,最近陰邪的動向有異……”
可惜筵青根本沒聽。還是第一次,他偷偷用人形公主抱肖宸。生怕胳膊太硬把對方擱著碰著了,筵青調整了一下姿勢,難得有些手足無措。
“我只和他一起。”稍微轉過頭,筵青再次打斷。用胳膊把懷中人擋住,男人聲音很沉,也很輕:“那些複雜的事,不要來打擾我們。”
應智淵還沒反應過來,狂風驟然卷著葉片襲來。他被風吹得眯起眼,等再回過神,眼前哪還有男人的影子?
只在遙遠天邊,隱隱能看到一條瘦長的龍影。
“沒有時間了……”應智淵有些傻眼的站在原地。片刻後,終於奔回自己的房間。
擠不出休息的餘韻。今天晚上,他要連夜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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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大師怎麼醉了?”
晚宴已接近尾聲。龔世昌還在大廳招呼,忽見筵青扶著肖宸走下來。
二人身邊,還有一隻小鳥嘴巴不停開合。等離得近了,才隱隱聽到它的數落聲:“肖宸你這個大傻子,被吹感冒了吧……”
肖宸扶著腦袋,人還有些迷迷糊糊。根本不知自己是怎麼回來的,直到小蛇降落在陽臺,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啊?我睡著了?”
小鸚鵡瘋狂啄肖宸腦袋。孤苦伶仃一隻鳥被落在陽臺,它氣得七竅生煙:“那可不!你還記得我嗎你!”
肖宸仔細看了它兩眼,鄭重點頭:“記得!我不是要給你挖麵包蟲來著嗎,你還餓著?”
小鸚鵡:“……”
小鳥長舒一口氣,熟練的自我開導。至少還有一件事記得慶倖——肖宸就算變成傻子了,也還記得填飽它的胃。
那就說明,自己是被放在心尖尖上寵著的!
善於在玻璃渣裏找糖吃,小鳥已經進化出一條無懈可擊的邏輯鏈。靠腦補完成一場宮鬥大戲,小鸚鵡再度變得嬌羞,整只鳥都試圖往肖宸臉上貼:“麵包蟲就不必了,你可以再好好摸摸我……”
鳥腦袋被一隻手攔下。筵青表情不妙,狠狠瞥了小鸚鵡一樣,才轉回頭對龔世昌說:“我們得走了。”
“自然。”飯都吃完了,龔世昌當然不會再要求他們留在這裏。沒成想,筵青又重複一次:“得回家了。”
“回家?這麼快?”龔世昌一愣。
“對。”以應許昌為首,背後已經開始圍起送禮的人群。指了指背後那群人,筵青眼一眯:“我不喜歡這樣。”太多閒雜人等,打擾他和肖宸相處的時間了。
龔世昌打量一眼,也覺得大廳有些吵。筵青面冷心冷,看起來真挺討厭吵鬧的環境,但肖宸呢:“肖大師,你覺得呢?”
“崽們高興就好。”喝醉酒的肖大師時刻散發著父愛的光輝。
“那行。”帶著些許遺憾,龔世昌差人送兩人回去。筵青還見縫插針補充了一句:“別告訴他們我們的住處。”
“當然不會了。”龔世昌擺擺手。沒得到肖宸的同意,他可不會隨意洩露誰的私人資訊。
於是當天夜裏,兩人回院落收拾了一番,真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到寵物店。
大半夜的被吵醒,小鮫人不停揉眼睛,整條魚都困頓的縮在肖宸懷裏。肖宸就更困了——再度陷入昏沉,他幾乎是任蛇擺佈的狀態,就連什麼時候被尾巴尖拉到蛇身上的都不知道。
直到第二天在床上睜開眼,看見嶄新的房間,才被嚇了一跳:“這是哪兒?我回家了?”
正巧門被推開。筵青邁步進來,對他點了點頭。
透過門扉,恰能看到一個嶄新的世界。龔家施工隊真是高效率,不過幾天時間,寵物店已是大變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