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葫蘆
猜測被推翻,彷彿遭受了巨大的衝擊,黑熊精維持一動不動的姿勢站了很久。它的注視中,筵青腳步一頓,目光移向巨大的八卦陣:“就是它們?”
肖宸點了點頭。八卦陣中,陰邪們垂頭喪氣被眾妖縛住,排成一隊走出陣中;妖獸們則跟護衛隊似的,排成兩行,站在黑影們身邊:“上去吧你們!”
它們的趾高氣揚,氣得陰邪們險些翻白眼。明明只是一群小妖,正面衝突的時候連臉都不敢露;有了靠山後,卻能得意成這樣……
要不是大廳裏還站著肖宸他們,陰邪們早就翻臉了。
“這是去哪兒,要把它們關起來嗎?”眼見他們排成三列往樓上走,肖宸露出好奇的神色。見狀,黃鸝鳥轉過身解釋:“去樓頂樹屋。”
說這話時,它細聲細氣的,和最初的質疑完全不一樣;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看肖宸幾人,似乎還在為不久前的態度而感到羞愧。
見狀,陸龜幫它解釋:“沒錯,是要把這群傢伙關起來。”
又到了樓梯底,身高有限,它揮舞著四條短腿,愣是連第一級臺階都沒爬上去。見陸龜累得氣喘吁吁,肖宸俯身把它抱了起來:“關起來?”
“謝謝你啊,年輕人。”眼見青年胳膊一沉,陸龜為自己的體重害羞了兩秒,伸長腦袋點了點頭。
一行人往樓上走。肖宸抱著陸龜,跟在妖獸們身後;他身後,一人兩貓默不作聲的追隨。
再往後一點,一群只有小腿高的小傢伙們正追得連滾帶爬,一邊還拿豔羨的目光打量七尾貓修長的大腿。
爪子的啪嘰聲連成一片,肖宸時不時回頭去看。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毛絨絨的小傢伙,一時間聲音都有些飄:“它們怎麼不好好養傷,都跑出來了?”
陸龜說:“沒事,小崽子嘛,恢復力旺盛……”
身旁黃鸝鳥咬牙切齒:“都怪這群陰邪!他們連小孩子都敢傷!”
意識到幾個大人在談論自己,那群毛茸茸的小動物頓時仰起頭。其中一隻小刺蝟臉蛋糯嘰嘰的,上個樓都要靠同伴握著軟刺把它拉上來。
見肖宸自摸完白澤,還把龜長老抱在懷,它驚得懸在半空中,連用小爪子扒拉樓梯都忘了。
意識到小傢伙們的眼光,龜長老咳嗽半聲,也不多做解釋:“就因為是小孩,才被它們盯上。柿子要挑軟的捏,這群傢伙,真不是什麼好鳥……”
說話間,天臺的門已被推開。肖宸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遮天蔽日般繁茂的樹枝。
宛若北歐神話中的世界樹,巨大的柏樹立在天臺中央,樹冠宛如綠雲,將微涼的月光擋在枝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茂盛的樹,肖宸眼睛睜大,目光都有些移不開了。
“這就是這棟樓的能量來源。”陸龜仰著頭說。柏樹隱隱散發出妖氣,不過氣息並不濃郁,反而有股神聖的味道:“……因為它,我們這棟樓,才能在世俗間生存。”
肖宸點了點頭,震撼于柏樹的枝繁葉茂,他久久的在樹下仰頭,連懷裏沉重的陸龜都忘了。
見到樓頂上的這棵大樹,眾妖獸先停下腳步,深深鞠了一躬。隨後彷彿找到主心骨,揪著陰邪們上前:“上去吧你們!”
肖宸驚訝的目光間,妖獸們不知從哪兒找到幾架梯子,小心翼翼的踩在最上頭。把陰邪舉得高高的,它們像一群辛勤的園丁,將陰邪一隻只倒掛在樹枝上,如同藤蔓上長出的葫蘆……
肖宸:“……”哇。
工具有限,黑影們飄忽的尾巴被順理成章的就地取材,當成繩子,在樹枝上打了個死結。被妖獸們這麼一通瞎折騰;變身成葫蘆兄弟,明明是一團黑氣,陰邪們卻氣得臉都紅了。
樹枝下掛滿了黑影,就像一隻只漆黑的果蝠,正隱身於黑夜。陰邪們憤怒的目光中,妖獸們還在孜孜不倦的掛葫蘆,就像在一年一度的裝點聖誕樹;一時間,場內其樂融融,竟顯得頗為壯觀……
“給它們一點教訓。”陸龜拉長嗓音,還賴在肖宸懷裏:“……讓它們作惡。”
見它這麼沉還不主動下來,黃鸝鳥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老陸,差不多從人家懷裏下來得了啊。”
陸龜點點頭,長長的“嗯”了一聲,就是動也不動。
黃鸝鳥:“……”答應了你倒是下來啊。
陸龜一動不動。它似乎失去了言語功力,只一心一意賴在肖宸懷裏當王八。等被肖宸察覺到後放下來時,還頗為不舍的動彈著後腿,似乎想繼續賴在人家懷裏。
黃鸝鳥鄙視的眼光中,終於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陸龜老臉一紅,僵著腿被放在地板上。
“我說,你剛才做什麼呢?”見肖宸饒有 興趣的離開,似乎是想觀摩一下拷問現場,黃鸝鳥趕緊飛上去教育陸龜:“一直賴著,把人家大佬累壞了怎麼辦!”
最開始它還態度輕浮,現在卻改口飛快,一口一個大佬,叫得比誰都痛快。
“咳,我也不知道。”陸龜慢悠悠的張開龜喙。方才窩在肖宸懷裏,它最初還沒感覺,漸漸的卻有暖流湧起。
這股暖流宛如春風細雨,細細撫過它的四肢百骸;一時間,舒服得像是在蒸桑拿。
陸龜動都不想動了,只想在肖宸懷裏賴一輩子。
“這麼厲害?”聽它形容完,黃鸝鳥不由一愣,隨後拍拍翅膀:“老傢伙,可別是好不容易有人抱你上下樓,你捨不得了吧!”
陸龜一陣沉默。它知道,這種體質的人類聞所未聞,光憑自己兩句話,這群妖獸是不會信的。
不過陸龜年歲已高,說話還是有兩分份量。漸漸的,黃鸝鳥扇動翅膀的頻率慢了:“……等會兒我也試試去。”
陸龜不說話,眼神寫滿了“我就知道”。
不知自己的懷抱已經被預定,肖宸走到一隻“葫蘆”下,仰頭看它。負責審問這只葫蘆的是只胖嘟嘟的小山雀,此時爪子縮得緊緊的,不知從哪兒抓了根羽毛:“究竟有什麼陰謀,你說不說!”
陰邪打死不從,腦袋堅定地別開。小山雀大怒,扇動翅膀,將羽毛抵在陰邪腳心:“你說不說,說不說!”
被瘋狂撓癢癢,黑影發出破風箱似的吸氣聲,跟條毛毛蟲似的掛在樹枝上蜷成一團。它誓死不從,反映在小山雀身上,只能是撓得更加用力……
眼見二者糾纏,懲罰不斷升級,卻半個字都沒問出來,就連肖宸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都癢成這樣了,你還是快說吧。”
撓得十分用力,小山雀氣喘吁吁,險些爪子抽筋。抹開額頭上的汗,它眼睛一瞪,對陰邪來說,圓嘟嘟的臉卻無半分威脅的效果……
當著眾人的面,陰邪別過腦袋,誰都不理。肖宸正欲親自動手,筵青卻率先邁步,打斷了他的步伐:“我來。”
察覺到這股氣息接近,陰邪渾身都繃成一團。
抓著那半根羽毛,小山雀自覺的往後飛了半步,將舞臺留給筵青。肖宸好奇的目光下,筵青眯起眼,與倒掛的陰邪雙眸直視:“為什麼來這裏?”
僅僅是一句話,對面黑影已經嚇得戰戰兢兢,牙關打顫。伴隨著那句話,一股無比強大的意識已經猶如洪流,沖進了它的腦海!
就像巨浪中顛簸的小船,小山雀震驚的目光中,這位寧死不屈的大爺已經迅速倒戈,雙手抱住腦袋:“說……我說!”
“你怎麼這樣啊!”審問半天都沒有效果,筵青一上就收穫頗豐,小山雀發出絕望的啾啾聲。
陰邪咬緊牙關。靈魂被直接拷問的感覺,和腳心區區的微癢大不相同;彷彿自己的一切都被剝開,陰邪兩股戰戰,再無半分隱瞞的想法:“是……是有人叫我們來的!”
“誰?”肖宸問。
陰邪張著嘴,眼神變得空茫:“……教會我們術法的人。”
“確定是人?”見它眼神放空,肖宸問得慎重。如果真是人類,那這群妖獸遭受的無妄之災,還真和自己脫不了干係……
“不。”終於回神,陰邪鎮定片刻:“……它們和我們一樣,也是邪祟。”
肖宸皺起眉。說了半天,這群陰邪也是受人指使,看樣子也知道得有限,問不出什麼更多的。
不過這群陰邪執念如此之深,又專挑小孩子下手;紀律性強,輕易不透露任何情報,恐怕也不簡單。
肖宸一時陷入沉思。見陰邪交代了這麼多卻還是不露底,小山雀氣不過,拿嘴巴啄它:“說話說一半的壞東西!快說,主謀是誰?”
小山雀可不比筵青,陰邪完全不怕它,又打算進入裝死狀態。結果剛撇過頭,就和筵青視線相撞,頓時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劈裏啪啦倒豆子似的開始交代:“放,放心,你們馬上就能見到它了!”
“我是說它是誰?”小山雀繼續逼問,肖宸卻捕捉到重點:“你是說馬上?”
陰邪點點頭。筵青眉頭一皺。
天臺還十分熱鬧。不知危險將近,眾妖圍著大樹割葫蘆,一派其樂融融的豐收景象。須臾間,肖宸的聲音卻打斷這份輕鬆:“別審了,趕緊下樓,去傷患那裏!”
“憑什麼!”熊掌扇得正開心,聽聞此言,黑熊精眉頭一皺。它剛想反對,一股無比強大的氣息,卻突然席捲了整座大樓!
“劈裏啪啦”,燈全滅了。餘下的妖獸具是一愣,見肖宸帶頭往下,終於反應過來,忙不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