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在空虛的時候總會想起很多過往之事，就像現在，謝源川一邊開車一邊回憶著他和夏汐汐曾經相遇的種種。

　　從第一次見到她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年，從高一到大學畢業後工作，從他的十七歲到二十七歲……

　　回憶ing

　　謝源川的高中生活，在老師和同學的眼中可謂是順風順水。

　　他經常混迹網吧打游戲、上課睡覺開小差，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他在學習上的造詣，除了一次考試因爲重感冒缺考，其餘每次考試他都是全年級第一，堪稱青舟二中建校史上不折不扣的考霸。

　　「考霸」謝同學不僅在學習上有驚人天賦，而且家庭也賦予了他優良的顔值基因，這讓他一直都是學校當紅的話題人物。

　　然而，很多事情表面上展現的與實際大相徑庭，對謝源川自己來說，高中其實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候。

　　高一到高三整整三年時間裡，謝源川都在爸媽無休止的爭吵中度過，每天放學回到家站在門口，他手裡捏著鑰匙却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害怕推開門面對著滿室狼藉。有時實在沒辦法忍受，他就會去程凡家待著，以求清靜。

　　由於爸媽感情不合，謝源川一度陷入自我封閉的狀態中。從小到大，他都努力成為一個優秀的人，為的就是讓爸媽能夠以他為驕傲，可那時候他感受到的只有心灰意冷和孤獨無助。

　　正是在這種極度低迷的時候，他遇見了夏汐汐，或者說是他單方面將夏汐汐刻在生命裡。

　　第一次知道她，是在周一的升旗儀式上。當時謝源川正在主席臺上看著稿子準備升旗儀式過後的國旗下講話，而這周升旗儀式的升旗手正是夏汐汐和另一個男生。

　　國歌響起，謝源川和操場上全體同學一起注視著五星紅旗，可能是由於風太大，夏汐汐剛將國旗拋向空中，國旗被風一吹纏在她的身上，阻礙了向上升起的步調，全校同學的哄笑聲立即傳來，迴蕩在操場上空。謝源川原本沒有在意升旗的人，聽到笑聲，他不自覺低頭，將目光落在苦著臉從國旗纏繞中解脫出來的夏汐汐身上。

　　她穿著校服--白襯衫配及膝短裙，被凍得瑟瑟發抖。看到她，謝源川的第一反應是「這個女生要不要這麼蠢，校服明明有厚外套她居然不穿，白白在風中挨凍，放眼全校都穿著外套的女生，她倒是挺顯眼的」。

　　謝源川的國旗下講話完畢，接著由校長頒發班級流動紅旗，他和這個「寧可凍死也不穿外套」的女生分別代表自己班級接過校長手中的紅旗，謝源川這才知道她在高一（10 ）班。

　　第一次的邂逅，謝源川對夏汐汐印象停留在「寧可凍死也不穿外套」上，而真正令他心動，是因爲她的樂觀、堅强和善良。

　　以前二中食堂旁邊經常有流浪猫出沒，謝源川很多次從食堂出來，他都會看見夏汐汐俯下身給流浪猫喂食。有一次他特地在她身後停留片刻，聽見她對那兩隻喵咪說：「你們要乖乖地把我買的食物吃完，這樣才可以茁壯成長哦。」

　　夏汐汐不僅給猫咪喂食，還特地用紙箱給它們做了一個溫暖的小窩，小窩上有她親手彩繪的溫馨圖案。很多同學爲她的愛心舉動點贊，青舟二中校內電台特地爲她做了專題報導於午間播出，正是聽了電台報導，謝源川才知道夏汐汐的大名。

　　此後，他總是無意間留意夏汐汐這號人--

　　考試公布全校排名，他會從榜首的自己一直看到有夏汐汐在的那一欄；星期五下午的課外活動，他會在攢動的人群裡尋找她的身影；學校運動會上，她崴了脚却依然沒有放弃比賽……

　　她的臉上永遠都挂著笑容，如同冬日的暖陽，和煦而輕柔地直射他孤寂的靈魂深處。

　　慢慢地，謝源川發現自己的世界被這個叫「夏汐汐」的女生填滿。只要想到她，再多的苦悶都會消散，灰暗的生活也會變得明亮起來，那股來自於她的力量指引著他度過每一個煎熬的日子，成爲了他的信仰。

　　他喜歡夏汐汐，可是一直以來只有他自己知道。

　　謝源川看到身邊的同學給女生寫情書，他不是沒有動過這個念頭，有天晚自習甚至找了張好看的紙打算寫點什麽，但是因爲心有顧慮而作罷。

　　他放弃不是因爲愛面子，也不是爲了固守所謂的自尊心，而是他反反復復問自己：現在的我一無所有，究竟能給她帶來什麼？如果她答應和我在一起，我是否可以保護她不受任何傷害？

　　早熟的謝同學猶豫了，因爲他不確定自己能擁有一個怎樣的未來。

　　家庭帶來的衝擊讓他更加堅定地想要用一輩子去呵護一個人，可是身爲高中生的他沒有能力許下這個承諾，也沒有勇氣在聽到她說「謝源川啊，我才不會喜歡他」以後，依然將喜歡說出口。

　　喜歡上夏汐汐，謝源川才意識到，自己在面對很多事都可以有强大的魄力和足够高的自信，除了感情。在感情上，他敏感而脆弱，內心的掙扎遠比表面的平靜來得更加猛烈。

　　每當有人問起他單身的原因，謝源川總會回答：「沒有碰到喜歡的。」實際上，喜歡的人早已出現，她盤踞在回憶的邊境，從來不曾消失。

　　夏汐汐，你知道嗎？

　　後來我也遇見了很多人，因爲她們不是你，所以無法走進我的心裡。

　　雖然你只是一個美麗的偶然，但是却造就了此後數年裡，我的情有獨鍾。

　　把一切交給時間，我想賭一把。

　　當我有足够的能力，而那個時候你的身邊還沒有另一個他，請允許我出現在你面前，繼續我未完成的心願--

　　和你在一起。

　　回憶end

　　謝源川抵達梧城將近晚上十點。

　　早就聽聞梧城以滿城梧桐得名，此刻開車緩慢行駛在街道上，梧桐的樹葉在光影下隨風搖曳，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這座城市獨特的魅力。

　　鑒於是第一次來，謝源川還是開了導航。梧城雖然不大，但是分岔路很多，一不小心也許就容易將車開到偏僻的地方去。

　　謝源川找了一家酒店住下。他站在窗邊，從二十層遠眺梧城夜色，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上傳朋友圈。

　　因為喜歡的人在這裡，即便對他來說陌生的梧城，此刻也倍感親切。

　　******

　　夏汐汐回到梧城屁股還沒坐熱，就被老媽拽到商場裡買了幾件新衣服。她原本想著明天相親大會穿隨意一些就行，可顧芸說：「閨女，你明天可是要在相親大會力壓群芳的人，不好好打扮小心沒有男人看得上你。」

　　沒人看上更好啊，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了。夏汐汐在心裡嘀咕。

　　唉。這世上有相親存在也就算了，居然還有人想出相親大會這種神奇的活動。相親大會上，那麼多人擠在一起跟下餃子似的，能輕易看對眼嗎？

　　睡覺前，夏汐汐和老爸夏宏輝下了幾盤五子棋，

　　下棋的過程中，夏宏暉問夏汐汐：「丫頭，你以前有沒有喜歡過男同學？」

　　「我上學的時候你從來沒問過我這個問題，怎麽現在突然有興趣了。」夏汐汐拿起一枚棋子，疑惑地看著夏宏暉。

　　這太不可思議了。

　　「我前幾天去參加高中同學聚會，見到了以前暗戀過的女同學，瞬間勾起了我的回憶。」夏宏輝將臉凑到夏汐汐面前，小聲對她說，「但我現在對她絕沒有非分之想，我愛的是你老媽。」

　　「老爸，看不出來啊。原來你也有這麽青澀的回憶。」夏汐汐驚嘆道。

　　「我也年輕過好嗎！」夏宏暉不以為然，「猶記得，那個女同學飄飄的長髮拂過我的窗前……」

　　聽到夏宏暉眉飛色舞的形容，夏汐汐笑噴，「頭髮太長容易分叉。」

　　「嘿，你這熊孩子。」夏宏輝在棋盤上放下一顆棋子，成功逆轉局勢贏了夏汐汐。

　　「我高中的時候喜歡過一個男生。他長得高高的帥帥的，成績又好，還會很多運動，我們學校許多女生都喜歡他。」夏汐汐向夏宏輝叙述起自己的暗戀故事。

　　「後來呢？」夏宏暉問道。

　　==後來那個人把她拽到民政局領了結婚證，現在他們住在同一屋檐下，過著暗無天日、彼此折磨的生活。

　　當然，夏汐汐是絕不會將事實泄露給夏宏輝的，「畢業以後大家就各奔東西了，現在他在一家很好的建築事務所，也算事業有成吧。」

　　「沒關係，我丫頭這麼優秀，肯定會找到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

　　「那是。我會努力的。」夏汐汐笑道，「時間不早了，老爸你該去睡覺了。」

　　夏宏輝看了看手錶，確實不早了，「丫頭，晚安，老爸預祝你在明天相親大會成功抱得女婿歸。」

　　「老爸你千萬不要對我抱有任何希望，晚安。」夏汐汐對夏宏暉說道。

　　回到自己房間，夏汐汐躺在床上刷著朋友圈，謝源川上傳的那張鳥瞰夜景照映入她的眼簾。照片沒有配上任何文字說明，她將照片點開看大圖，居然看見了梧城的地標性建築--世紀鐘庭。

　　「謝源川爲什麽要在朋友圈裡傳梧城的照片？」夏汐汐自言自語道。

　　帶著疑問，她進入了夢想，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完全不記得謝源川傳梧城照片這回事。

　　起床吃完顧芸精心準備的早餐，夏汐汐便騎著電瓶車向相親大會的地點飈去。

　　生活在梧城這樣的小城市裡，與其在並不寬闊的路上開汽車，還不如騎電瓶車實在。擁有一輛電瓶車走街串巷都不用愁，想往哪條巷子鑽就可以往哪條巷子鑽，開汽車還要找固定車位停車，多麻煩啊。

　　夏汐汐將電瓶車停在濱湖公園門口，一條橫幅出現在她眼前，橫幅上寫著：預祝梧城第五屆全民相親大會圓滿成功。

　　不得不說，來參加相親大會的人還真多，看樣子大家都很閒啊，哪裡熱鬧往哪裡湊。濱湖公園本來就不大，現在擠了那麽多人，夏汐汐預見接下來的時間裡就連走路都是一件無比艱難的事情。

　　她將相親大會專用入場券交給工作人員，懷裡捧著今天用來裝逼的《白夜行》走進公園裡。

　　相親大會的主要會場在濱湖公園的大草坪。草坪上擺了許多愛心氣球彰顯浪漫氣氛，前來相親的男女可以坐在草坪中間的椅子上自行選擇交談對象。

　　夏汐汐挑了一張幷不顯眼的椅子坐下，目前她的對面還沒有人。只要有人來，她就要正式開始相親之旅。

　　坐下來以後，她將《白夜行》攤在桌上隨意翻看起來，幷沒有主動抬頭看看身邊經過的男人是否有符合自己理想型的。也許是她本能地對相親大會産生抗拒的心理，導致她現在除了淡定地坐著看書什麽都不想去做。

　　忽然，夏汐汐的耳邊傳來女聲摻雜的尖叫。她抬起頭循著尖叫聲看去，她瞪大眼睛看到一個人緩緩朝她走過來，手中的書因爲意外到來的緊張被她撕掉了一個角。

　　臥槽！

　　引起騷動的居然是化成灰她都能認出的謝源川啊！

　　(⊙o⊙)…

　　要不要這麼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