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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您跪下》第72章
第72章 荔枝

  「怎麽想著吃這個?」

  槐葉冷淘要用青槐葉擠出的汁,和在面裡,做出來的麵條青翠,再過一遍混著冰的水,顔色清凉,吃起來也是凉的。端上來的冷淘就一小碗,邊上幾個小盅裡放著醋和茱萸油一類的調料,再邊上則是幾個酸甜口的小菜。

  吃冷淘得自己動手,沈辭柔挑了點料拌著,抿抿嘴唇:「尚食局送上來的都是熱的,天也熱,剛才沒胃口,就想吃凉的。」

  「讓人去尚食局那邊說一聲。」李時和在榻邊坐下,「多做些溫的,晨起吃冷的不好。」

  沈辭柔「嗯」了一聲,低頭繼續拌。槐葉冷陶不多,沒幾下就拌勻了,翠綠的面上滾著一層薄薄的醋和茱萸油,還有磨得極細的胡椒。酸辣的味道浮出來,沈辭柔這會兒終於覺得餓了,她撈了一筷子,想想又沒往嘴裡塞,隻挑在筷子尖上。

  「你吃飯了嗎?」她看了眼李時和袖口刺金的雲紋,「衣裳都沒換。」

  「朝後吃過了。這身也不算太扎眼,就沒換。」李時和笑笑,「快吃吧。」

  沈辭柔點頭,低頭咬住一筷子面。

  畢竟是真餓了,她吃麵很快,筷子繞著面,沒幾下就卷完了碗裡的冷陶。沈辭柔低著頭,密匝匝的睫毛垂下,看側臉分明是個乖乖的樣子,嚼面時一側的臉頰却微微鼓起,像隻偷了乾果就跑的小老鼠。

  最後一筷子面沾滿了碗底沒拌勻的茱萸油,一口塞進去,辣得她胡亂嚼了幾下就咽下去,還咬碎了一粒花椒。嘴裡頓時多了一股花椒的麻勁兒,沈辭柔吸著氣,碗一丟,眉眼都皺起來。

  李時和連忙伸手扶住她:「怎麽了?」

  實在丟人,但又不能不說,沈辭柔怕李時和擔心,忍著嘴裡的麻和辣,抬眼看他時泪汪汪的,話都說不清楚:「沒事,我、我咬著花椒了。」

  這模樣實在可憐,李時和一面心疼,一面又覺得有點好笑。他忍住笑意,順手撫過女孩發紅的眼尾,轉頭看了高淮一眼。

  高淮懂了,朝後邊說了聲「上來」,背後的內侍立刻上前,把手裡的東西放在桌上。

  放上來的是一隻木箱,內侍開了箱子,立即有冷氣冒出來。木箱裡居然塞滿了冰塊,冰塊中央是一枝枝墜著果子的枝條,莖葉尚且青翠,看著居然像是剛從樹上截下來的。

  另一個內侍上前,把手裡的盤子也放在桌上,盤子裡也放著冰塊。他從木箱裡撈出枝條,快速地把枝上鮮紅的果子摘下來,一個個擺在冰裡。等全部擺完,他行了一禮,退到邊上去了。

  冰上的果子鮮紅,硬殼上看得出一個個略微的凸起,沈辭柔認得是什麽,詫异地看了李時和一眼:「……荔枝?」

  李時和點頭:「是今年新貢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沈辭柔哪兒能不喜歡,看著一大盤通紅的荔枝,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麽。

  荔枝這東西不能離枝太久,跑死馬送到長安,才能勉强算得上新鮮。沈辭柔小時候不懂事,聽崔慕欒說荔枝,就問他要。崔慕欒不愧是清河崔氏出身,還真拿到了,給她也不過兩三顆,但這事讓宋氏知道,宋氏還念叨了一大通,當天就讓人備禮,親自去崔家致謝。

  那會兒吃到的荔枝甜歸甜,畢竟味道已經有點兒散了,殼的顔色也顯得黯淡,現下看見的荔枝却顆顆通紅,浸在冰裡,挂著凍出的水珠。

  沈辭柔都不敢伸手拿:「這荔枝……」

  「涪陵來的,過達州,取道西鄉,入長安也就三日。」李時和取了一顆,剝開後果然是白.嫩的果肉,他遞到沈辭柔嘴邊,「嘗嘗?」

  荔枝的香氣太撩人,沈辭柔沒忍住,低頭咬進嘴裡。上貢的荔枝連枝帶葉,一截下來就埋在冰裡,一到驛站就換冰,急送入長安,味道和剛摘下來時也沒怎麽變。荔枝入口柔潤光滑,緊致又軟嫩,一口下去全是清甜的汁,和少時吃到的不同,這回滿口都是那股特殊的香氣,好吃得連核都捨不得吐。

  但總不能真把核吃下去,沈辭柔把核吐出來,朝著李時和笑笑:「無憂,我有話想和你說。讓他們都下去吧。」

  李時和點頭,邊上的宮人立刻識相地退出去,連高淮都沒留。

  等人都出去,李時和也不急,隨口問:「好吃嗎?」

  「好吃!我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果子……不過其實我先前也沒吃過幾回荔枝。」沈辭柔斟酌著,「可是這樣的荔枝,從涪陵送過來,要花很多力氣吧?」

  「也沒什麽。」李時和幷不介意,「你喜歡就好。」

  「這不是我喜歡不喜歡的事情啊。荔枝是很好吃,可我也知道荔枝入長安,路上恐怕得跑死不少好馬。可能你要覺得我是得了便宜賣乖,但我想我喜歡歸喜歡,不應當因爲這種喜歡,害死那麽多馬。」說到這裡,沈辭柔忽然想到什麽,臉上又紅起來,抬手撓撓臉,「當然啦,如果是一直有這回事,那就當我是自作多情。」

  涪陵荔枝是一貫的貢品,年年都會上貢,但今年是李時和下令催的,那邊也就格外注意,挑的都是個大飽滿的荔枝,來得比往年都要快。其間大概是得跑死馬,但李時和不想多說,只笑笑:「年年都有的貢品而已,若我突然不要,涪陵那邊恐怕還要害怕。那些馬本來就是養來急行的,就如同養來宰殺的牛羊一樣,說來殘忍,其實也不用想得太多。」

  沈辭柔鬆了口氣,沒忍住又要賣嬌,拈了顆荔枝:「那我也不管,我就要覺得是你特地讓人送來給我吃的。」

  她信了李時和的話,覺得這是一貫的貢品,也就是說著玩,剛剝開荔枝,却聽見李時和的聲音:「有何不可?」

  沈辭柔一楞:「什麽?」

  「你若喜歡荔枝,令馬急行送荔枝,又有什麽不好?」李時和垂眼看沈辭柔,「只要你喜歡,沒什麽不可以的。」

  他向來沒什麽想要的東西,往年看著荔枝也只是意思意思嘗嘗,多半當做賞賜分下去,今年却覺得或許該讓沈辭柔先嘗。這想法一冒出來就按不下去,荔枝是貢品,錦緞美酒也是貢品,在他看來確然沒什麽兩樣,是這個帝國足够强盛時才有的東西,就該用來討沈辭柔的歡心。

  李時和年少時聽太傅說禍國紅顔,舉的例子無非是妲己、妺喜。那時他就覺得亡國是君主的錯,怎麽能把罪過全推到女子身上,現下想想越發覺得的確如此。

  被君主愛的女子有什麽過錯?錯的是過度寵愛的君主,把一顆心全栓在女子身上,迷戀她,像是發瘋一樣。

  如今李時和也嘗到了發瘋的味道,如果沈辭柔喜歡,他想用最好的織物裹住那具纖細的身子,把美酒注在花萼相輝樓的池子裡,以香木做船,讓沈辭柔在酒香裡沉睡。她能聽裂帛的聲音取樂,夏時伸手就能取到鎮在冰裡的荔枝。

  他想得遠,荔枝的甜香忽然抵在了唇上。李時和順從地把白.嫩的果肉咬進嘴裡,帶著點迷惑的神色去看對面的女孩。

  「瞎說什麽呢,你還真想這麽幹嗎?」沈辭柔用殼接了他吐出來的核,放在桌上,「不許說這種話,也不許這麽想。荔枝是很好,但我嫁給你是因爲喜歡你,不是爲了要什麽東西,也不是要來把你帶壞的。」

  聽喜歡的人說這種縱容到極點的話,再怎麽樣都忍不住有點開心,但她又不願讓李時和真這樣,憋了半天,瞪了他一眼,又迅速把頭轉回去:「你若是真做這種事,我就要被你氣死了。」

  話說的像是小孩子賭氣,李時和抬手在沈辭柔發頂上輕輕摸了摸,溫聲哄她:「好。若有喜歡的東西,記得要告訴我。」

  「有啊。」沈辭柔說。

  「是什麽?」

  沈辭柔猛地攬住李時和的肩頸,凑過去,帶著點狡黠的笑:「那你要不要猜一猜?」

  李時和猜到沈辭柔是想使壞,但一時半會兒又摸不准她想幹什麽,輕輕咳了一聲:「我認輸。猜不著。」

  「你能看懂那麽難的摺子,怎麽這點事都猜不出。」屋裡沒人,沈辭柔就不忍著了,半真半假地抱怨一聲,抬頭在李時和唇上輕輕壓了一下,「我喜歡你啊。」

  她表達感情向來熾熱又直接,這極快的一觸也沒什麽別的意思,哪兒管李時和心裡那一瞬的震顫,坐回去,撈了顆荔枝剝給自己吃,隨口問:「對了,最近朝上有什麽事兒嗎?我想聽,能說的話,你說一些給我聽吧。」

  李時和抬手擦過嘴唇,回想今日當朝奏的幾個摺子,倒真想出件事來:「鴻臚寺卿上奏,說回紇的可汗,昨日到信,信說要來長安朝賀,此時正在路上。除去送信耽擱的時間,大概是五月中旬到長安。」

  沈辭柔覺得不太對:「我不怎麽懂這個,也沒認識鴻臚寺的郎君,不過,按理說,朝賀不是正月裡來的嗎?」

  「年前可汗來信,說是回紇有亂,正月來不了。沒想到竟是這時候來。」這事情有點棘手,李時和忍不住微微皺眉,「先前送霍將軍的骨灰時,前去的人回來時說,回紇似乎占了當年突厥的草原。」

  沈辭柔一驚:「這……」

  「所以我也猜不透,回紇可汗避開正月朝賀的時間,這時候來長安幹什麽。最好別是我想的那樣。」李時和閉了閉眼,忽然想到什麽,「阿柔,你說說看,我該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無憂:嫁給我,你能得到崔傾之不能給的東西。

  又無故被cue的小崔:不是,說話歸說話,不要拉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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