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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您跪下》第86章
第86章 心念

  八月裡天漸漸凉了,清寧宮外的宮道兩邊栽著的薔薇恰好半開,風來時花香拂面。走在宮道上吹風,既愜意又雅趣,沈瑰却只覺得憋悶,恨不得把這些薔薇全折下來,在脚底碾成碎末。

  進宮這事不能說她一點心思都沒有,但更多是林氏經手的,當時沈瑰親耳聽見林氏讓沈棠帶她進宮看看,沈棠還三推四拒,最後像是實在找不出由頭才應下來。沈瑰心裡本就憋著氣,回了小院,又找不到從幼時就留在身邊的乳母和幾個丫鬟。

  一問,又是沈棠去和林氏說的,偏偏林氏還聽了。

  沈瑰當即氣得去找林氏,一向好說話的林氏這回却硬氣,不僅沒讓人回來,還說了沈瑰一頓。

  這事憋到現下,沈瑰越發覺得當時乳母說的話有道理。

  沈棠不過一個庶出的玩意,克死她那個通房出身的親娘,也配和她一樣管林氏叫母親?嫁到葉家一個多月就診出有孕,肯定是成婚前就和葉七郎幹了什麽不要臉的事。

  還有沈辭柔,從小到大就沒規沒矩的,琴棋書畫一樣不通,成天不見人影,只知道和長安城裡的漂亮郎君混在一起,也是個沒臉的。

  偏偏這兩個人臉丟出去了,命倒是好。一個記在嫡母名下,風風光光嫁到了長安葉氏的嫡子那兒;另一個前些日子還和教坊琴師混在一起,轉頭居然入主中宮,飛上枝頭當了皇后娘娘。

  要不是在宮裡,身邊還跟著個宮女,沈瑰都想學乳母剔一剔牙,再重重地「呸」出一口唾沫。

  轉念想到進宮前林氏殷殷囑咐,說的全是讓她在沈辭柔面前低頭,千萬不能再像先前那樣惹她不舒服,沈瑰越想越氣,踢了邊上的灌木一脚,踢得葉片撲簌簌地落在地上。她更惱,轉頭就讓跟出來陪侍的空蘭下去。

  若是換個人,空蘭還要遲疑片刻,但面對沈瑰,空蘭也沒什麽虛的。她性子溫吞,又不是傻,皇后的親眷入宮來看看不是什麽稀奇事,偏偏都是堂妹,一個親親熱熱地進寢殿說話,一個連正殿都進不去,可見皇后心裡也分了個親疏遠近的。

  也不是她勢利,但宮裡不就是這麽回事,和上頭的貴人關係好的,稍稍破些例也無妨,上道的事後還會給些賞賜;要是關係不好,對不起了,樣樣都得按規矩來。

  空蘭屈膝福了一禮,沒說話,但就是不肯下去的意思。

  平常小院裡的下人要打就打,要駡就駡,打駡狠了,最多也就是被林氏教訓幾句,回了院子,乳母還會誇她有主家的威風,一看就是做世家夫人的料子。按沈瑰的性子,空蘭這樣不聽話的早就一脚踹過去了,但畢竟在宮裡,她也不敢亂來,只說:「你下去吧。我就在邊上逛逛,走不遠。」

  空蘭不肯讓:「宮裡人來人往,地方又大,娘子是頭一次來,迷了路就不好了,還是讓奴婢跟著吧。」

  沈瑰火氣更大,又說讓她下去。空蘭則裝作沒聽見,沒起身,但也不讓步。

  這麽僵了一陣,沈瑰沒法,扭頭不看空蘭。她剛把視綫錯開,就在東道上遙遙地看見一身玄衣的年輕郎君走過來。

  那郎君身後沒有儀仗,隻身邊跟了個內侍和宮女,行走時姿態相當漂亮,步步皆威儀,優雅得恰到好處,多一分顯得做作,少一分就又不够。

  沈瑰第一次見那樣雍容雅致的郎君,那張臉肅穆而不迫人,端麗而不女氣,她從沒想過郎君也可以這麽漂亮,轉念又覺得這樣的姿容確然只能在他身上。

  想到林氏先前說的賜婚,她心頭一顫,問空蘭:「那是誰?」

  空蘭抬頭看了一眼,後背緊綳,低聲說:「是陛下。」

  這麽兩句話,沈瑰還沒反應過來,李時和已經臨近宮道。

  空蘭趕緊跪下問安,沈瑰長這麽大也沒恭恭敬敬地給人行過禮,當即跪下時都沒跪穩,差點栽在邊上:「恭請陛下聖安。」

  她有些微妙的羞,嗓子就顯得甜,偷偷看了李時和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簾。

  ……原來這就是皇帝陛下,這天下的主人長成這副漂亮的模樣。

  沈瑰愛聽風傳的故事,知道前朝時有幾位皇帝後宮裡人多,姐妹、姑侄共侍一君也是有的。她看不慣沈辭柔,但若是這樣美的皇帝陛下,她也勉爲其難能和沈辭柔一同住在後宮裡。

  想到這個,她又忐忑又甜蜜,想著等會兒皇帝開口問她是誰,她該說是「何以贈之,瓊瑰玉佩」還是「軼態橫出,瑰姿譎起」,又或者乾脆利落地說是「瑰寶」的「瑰」,以便讓皇帝知道得待她如同瑰寶。

  然而她等了一會兒,只聽見李時和一把清朗的嗓子,不鹹不淡地說了聲「起」,然後眼前掃過玄色的衣角,居然是問都不問就過去了。

  沈瑰連忙起身,一咬牙追上去。

  李時和才走開不過幾步,空蘭想攔都攔不住,等她跟上去,沈瑰已經到了皇帝身後。

  這是個大失禮,空蘭背後冷汗滲出一層,想了想還是福了一禮:「陛下恕罪,這會兒回宮,沈娘子走得快了些,奴婢未能跟上。」

  李時和本來沒注意,乍一聽空蘭提到個「沈」字,他隻和沈棠打過照面,幷不認識沈瑰,停了停脚步:「是誰?」

  空蘭想答,沈瑰先說:「我是柔堂姐的堂妹。」

  沒從沈辭柔嘴裡聽過,裡面的親疏遠近李時和就大概有數,不怎麽在意,隻噙著點疏離的笑,稍稍點頭全個禮數,繼續往前走。

  沈瑰從沒被人這麽忽視過,但她也知道不能和皇帝鬧,只能低著頭跟在後邊。

  又走了一段,她覺得不能這麽乾等下去。她自認有張漂亮的臉,可這臉再漂亮總得先讓人看見,先前分明說了兩回話,皇帝却連定神看她一眼都沒有。

  沈瑰稍稍抬頭,盯著李時和挺拔的腰背看了一會兒,脚下忽然往邊上一扭,整個人向著前邊栽過去。她控制著脚踝上的力氣,既不會扭傷自己,還能做出驚慌的樣子,拖著長音:「呀……陛下!」

  背後异動,李時和本能地轉身,看見栽過來的是沈瑰,硬生生把拔短劍的手改了道,隔著袖子托住沈瑰的手臂。

  扶住手臂的那隻手藏在大袖裡,只露出白晰的指尖,修剪得宜的指甲泛著淡淡的紅色,像是玉上邊的裝飾。沈瑰抿著嘴唇笑笑,說了聲「多謝陛下」,心裡越發地甜,另一隻手搭上去,想試著握那隻手。

  「當心些。」李時和却輕輕抽了手,垂眼時眼瞳裡的光被睫毛遮去小半,「差點撞到朕身上,這叫衝撞。」

  這路數和設想的不一樣,沈瑰一楞,手僵在半空。

  李時和朝著她笑笑,他笑起來也很漂亮,雅致的眉眼間浮出一層淡淡的笑意,簡直是光風霽月。

  沈瑰心裡略略一鬆,剛露出點笑,下一瞬李時和又接著說下去了。

  他依舊是先前那樣,溫溫柔柔,語調仿佛是哄個不知事的孩子:「按規矩,是要杖殺的。」

  ……杖殺。

  沈瑰腦中一片空白,連周遭的聲音都聽不清,隻模模糊糊地聽見李時和說了什麽,之後他繼續沿著宮道走,連回頭看看都沒有。

  先前跟著他的宮女走過來,一張看不出情緒的臉,說話時也是克制內斂的樣子:「沈娘子,陛下令奴婢教教您規矩。」

  「……規矩?」沈瑰茫然地轉頭,「什麽規矩?」

  「宮裡的規矩。」青竹淡淡地說,「您剛才衝撞了陛下,本該杖殺,陛下仁慈,隻令奴婢教教您。」

  沈瑰聽到「杖殺」兩個字就打顫:「那,那我現在……」

  「請您先跪一刻鐘。」李時和隻隨口說了一句,青竹却當回事,拿出了當年教新入宮宮女的那一套,「娘子放心,這條宮道上人少,不會有人瞧見的。」

  這麽多年連除夕時跪父母都是意思意思,真跪一刻鐘,膝蓋下邊又是青石,沈瑰都不敢想起來以後膝蓋會疼成什麽樣。她不答應:「……我不想跪。」

  「這是規矩。」青竹還是淡淡的。

  見她那個樣子,邊上又沒什麽宮人,青竹畢竟是個宮女,不比皇帝,沈瑰心裡梗著的那口氣又竄上來,她吞咽一下,梗著脖子:「規矩不規矩的,當我不知道嗎?誰許你這麽和我說話?一個伺候人的賤婢罷了,也敢……」

  她話沒說完,面上刺痛,頭都往邊上偏了偏。

  青竹用的是巧勁,十足的力氣,一巴掌下去打得沈瑰臉上迅速浮出鮮紅的指印。

  她身量高,居高臨下地看著沈瑰:「娘子慎言,宮裡容不得污言穢語。奴婢再說一遍,這是宮裡的規矩。奴婢確實是伺候人的,隻遵陛下的命令。既然陛下令奴婢教教娘子,請娘子還是聽話些,免得到最後鬧出人命來。」

  沈瑰一驚:「你……」

  「娘子還是跪好,奴婢也不爲難您。」青竹說,「奴婢斗膽說句重話,這是在宮裡,別說是打了您這一巴掌,就是真把您打死,您家裡人來領屍體,也得謝恩。」

  沈瑰一驚,想開口叫人,忽然發現這地方人生地不熟,四面只有隱約的風聲。

  青竹不是在開玩笑,沈瑰渾身發冷,膝蓋一軟,真跌在了地上。冷汗迅速地滲出來,浸透了上襦背後,她盯了青竹一會兒,乖乖地爬起來,改成跪著的姿勢。

  膝蓋觸及青石的瞬間,眼泪成串地落了下來,她忽然發現,她連哭出聲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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