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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您跪下》第88章
第88章 翠微

  自從霍太妃移居,翠微宮裡長年寂靜,各殿的裝飾卸下來不少,剩下的也往往半舊。從來都是行宮候著貴人,太成皇帝時翠微宮裡人來人往,輪到如今,黃昏時前朝留下來的宮人走過宮道,還能唏噓幾聲。

  今日皇帝親臨,也沒給翠微宮帶來幾分活氣。引路的內侍長長地唱了聲通報,雲霞殿前伺候的宮人們退成兩排,齊齊屈膝,問安時一應的低聲,整齊得不像活人。

  宮裡隻住著一位太妃,用不著避嫌的屏風,分隔內外的簾幔束住,內殿一覽無餘。一榻一桌,梳妝檯上只一把梳子,邊上壓了幾本佛經,不像皇家行宮,倒像是個佛寺。

  有個宮人抬頭時不慎朝內看了一眼,只看見年輕的皇帝緩步走進內殿,隔著榻前垂落的簾幔端正地跪坐,腰背挺得筆直。風透進內殿,簾幔在風裡拂動,榻上的人坐起來,投下個輪廓秀美而削瘦的影子。

  李時和垂著眼簾,溫聲問:「太妃近來可安好?」

  霍太妃克制地咳了幾聲,嗓音乾澀:「尚好,勞陛下挂念了。陛下呢,還好嗎?」

  「一切都好,太妃無需記挂。」

  「好,那我也放心了。」霍太妃點點頭,「我少時不愛讀佛經,近來無事,倒也能看看。偶爾抄寫幾卷,也算是給自己找了件事做。」

  「聽聞抄佛經多用珊瑚粉,今年新貢的紅珊瑚,太妃或能看看成色如何。」

  「不必了,多謝陛下。我不過隨便抄抄,哪兒用得著珊瑚呢?」霍太妃又咳了幾聲,「說起佛……我記得阿姐不信這個,想來陛下也不信吧。」

  「如今儒釋道幷行,長安城內亦有异域奇教。」李時和還是清清淡淡的,「朕當內省,妄托神佛便顯得荒謬了。」

  霍太妃在簾後笑笑:「年初陛下大婚,我這副身子起不來,托人送去的禮收到了嗎?」

  「太妃勞心。」

  「不勞心,我還有什麽可做的,也就一手刺綉……」霍太妃覺得有些氣悶,緩緩靠在軟枕上,「皇后沒來吧。」

  李時和搖搖頭:「恐擾了太妃清靜。」

  「你喜歡她嗎?」

  李時和沒想到霍太妃會突然來這麽一句,頓了頓才答,語調溫和,依舊聽不出什麽:「夫妻一體,朕自當愛她敬她。」

  說到這裡還是套話,霍太妃隔著簾幔去看後邊跪坐著的人。她眼睛不太好,刺了那幅充作賀禮的山水後更是如此,這會兒正值午後,外邊的光透進來,她也只能看見個模糊的影子,隱約看得出青年挺拔的身形。

  她看了一會兒,忽然說:「你小時候不像現在這樣。不,也有點兒像,話少……但不是這樣。」

  李時和向來不追憶往事,沒說話,只笑了笑。

  等了一會兒,簾幔背後的人還是沒說話,霍太妃心裡一沉,知道年輕的皇帝不可能對著她敞開心扉了。她想,或許她這輩子只見過她的外甥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那會兒孝謙皇帝已經去了,天後弄權,她沒法,只能藉故回霍府小住幾天,算是暫時避避風頭。最後一天早起回宮,開門時看見院外邊站了個小小的男孩。

  那孩子身量才到她腰腹處,長了張漂亮的臉,眉眼間隱約看得出母親的影子,抬頭看她時安靜平和,眼瞳裡倒映出略顯憔悴的女人。

  霍太妃好奇,問他怎麽了,他回答,咬字非常清晰:「失禮。我院裡的侍女放風箏,不慎落到太妃院子裡了,我冒昧來問一問,太妃能不能放我們進去?」

  如今男孩長成了姿容端麗的男人,說話比幼時更婉轉,和她也隔得更遠,霍太妃一面覺得欣慰,一面又有些說不出的心酸。她嘆了口氣:「我偶爾聽外邊的人說,說你柔慈寬仁,有些像孝謙皇帝。」

  「我就說他們胡說,你哪裡像呢?分明一點都不像。」霍太妃看著榻上的帳子,「他是既多情又薄情的人啊。我記得頭一次見他,那會兒我才十五歲,在宮裡怕得要命,他就耐心地哄我,叫我不要怕。」

  「再後來我莫名其妙地成了修容,他帶著我游太液池、玩皮影,還替我排舞編曲,找些我沒見過的東西給我看。我還記得有波斯來的寶石,亮閃閃的,做成瓔珞都顯太大,捧盒子的內侍說,在波斯,這麽大的寶石做成鐲子或者指環。」霍太妃回憶著當時的場景,學著對方的口吻,「孝謙皇帝就問我,『嫻兒,給你照著波斯人的樣子做一套好不好?』,我連連搖頭。這寶石那麽大,不是要壓斷人手嗎!」

  「波斯异域,與長安人喜好不同。」李時和說,「昔年見波斯人入朝,身上的裝飾總是大些。」

  「……後來姑母去了,來了新的人,他的心思就不在我身上了。他給我的東西都放在我宮裡,却再沒來看過我。」霍太妃隔著簾幔,注視著年輕的皇帝,「只是孝謙皇帝尚且會這般寵愛一個人,就算只是一時興起。陛下,你還會如此嗎?」

  李時和還是沒直接回答:「不敢與祖父相比。」

  霍太妃一陣失望,轉念又覺得是該如此,她把頭偏向榻內側:「我累了。小病而已,陛下其實不用來看。」

  「太妃無需憂心,安心養病。」李時和起身時相當流暢優美,「今日叨擾了。」

  他剛轉身,背後忽然傳來霍太妃的聲音:「……陛下!宮裡的花……」

  「……宮裡的日子不是那麽好過的,人也是,花也是。」她幽幽地說,「我以前只看見花開,不知道是要悉心栽培的,沒人看顧,移進宮裡的花只會漸漸枯死……」

  李時和脚步一頓,說了聲「有勞太妃挂念」,旋即繼續往外走。

  霍太妃靠著軟枕,聽見外邊宮人齊聲道的「恭送陛下」,緩緩閉上眼睛。睫毛交叠的瞬間,眼泪倏忽落下,淌過她遠遠稱不上老態的面容。

  **

  既然說好了趕不上,沈辭柔向來心大,也就不苦等著了。中秋當天她難得起了個大早,和怡晴一起在小厨房裡試著做月餅,從晨起折騰到中午,各種式樣的月餅都試了一輪,邊做邊吃,連午膳都省了。

  吃飽了格外容易犯困,沈辭柔强撑著在清寧宮外邊走了幾圈消食,還是熬不住,回寢殿倒頭就睡。

  或許是吃了月餅的緣故,她愛吃甜口,這一覺也格外甜,醒時還有點捨不得。沈辭柔躺在榻上緩了緩才睜開眼睛,迷迷濛濛地看見榻邊坐了個人,嚇得她差點竄起來:「你……」

  李時和知道是嚇著她了,一時手足無措,楞了片刻才說:「阿柔,是我。」

  榻邊的郎君姿容端麗,確然是日思夜想的好容貌,沈辭柔眨眨眼睛,抬手捏了自己的臉一下:「……我是做夢?」

  「不是。」李時和覺得好笑,又不能真笑出來,「翠微宮不遠,特地趕在中秋這天回來。」

  剛睡醒就是迷糊,臉上被捏的地方略有些疼,沈辭柔確定不是做夢,盯著李時和看了一會兒,忽然坐起來,伸手去捏他的臉:「那我摸摸你是不是真的。」

  李時和不知道這又是哪兒的說法,乖乖坐著,任由沈辭柔的手捏到臉上,輕輕攏住她的手背:「怎麽?」

  「傳奇裡說有些妖怪躲在人的家裡,候著主人家出去,然後變作主人的樣子去騙人。」沈辭柔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掌心在李時和臉頰上蹭了蹭,「我前些日子在花圃邊上看見條黑蛇,可大了,萬一是它成精了呢?」

  這就是胡說了,李時和閉了閉眼,耐心地說:「聽說蛇身上是冷的,我又不冷。」

  沈辭柔只笑笑,收回手:「你怎麽這時候就回來了?我還托聞笛替我看著,到現在都沒通報。」

  「若是慢慢來,是該拖到明早,但馬快些,就能趕回來。」李時和說,「通報得花一番時間,底下人準備也不容易,不想麻煩。」

  沈辭柔點點頭:「這倒是。對了,太妃還好嗎?」

  「尚好。」李時和想了想,「太妃是喘症,年年春秋都犯,我瞧著她自己怕是不怎麽想治,病總也不見好。」

  沈辭柔想想霍太妃如今的處境,覺得這個「不想治」也情有可原:「雖然我這麽說不好,不過我總覺得,太妃也是可憐人。」

  「的確是可憐人。」自古帝王多薄幸,李時和也不想多做評價,起身下榻,「我帶了琴來。有支曲子是賀先生作的,叫做《江樓月》,我在路上時稍作了些改動,想奏給你聽。」

  沈辭柔當然不拒絕,又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我不太通音律,大概說不出具體如何。」

  「無妨。」李時和只是想彈琴給沈辭柔聽,又不是要修琴譜,自然不在意。

  他一轉身去取琴,沈辭柔忽然發現他身上的衣裳和平常的常服不太一樣,忍不住出聲:「無憂?」

  李時和一怔:「怎麽?」

  「沒什麽,不是要緊事。」沈辭柔屈膝,撈了個軟枕放在膝上,下頜卡著枕頭,笑吟吟地說,「你先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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