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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您跪下》第115章
番外四•梅已謝(1)

  大明宮, 明義殿。

  想著裡邊人事不省的李承儆, 安氏心急如焚。

  她原本是長安城裡規規矩矩的良家婦, 誰料快生産前,夫君到東市給她買桂花糖, 被縱馬過街的官家子弟撞到, 踩斷了一條腿。苦命人辛苦勞作才能換口飯吃,斷腿還有什麽活路,安氏腹中又還有個孩子,本以爲死路一條,沒想到官吏找上了門。

  當朝對官吏管得嚴,縱馬傷人不算殺頭的大罪, 但也够喝一壺的,那浪蕩子弟的阿耶親自上門,賠禮道歉, 末了看看安氏顯然快生産的肚子,給她指了條路算是補償。

  當時皇長子剛落地, 皇后又天生體弱,沒法親喂, 在長安城裡召乳母。安氏出身清白, 身子康健,又被保薦, 真當上了皇長子的乳母,一躍從麻衣葛縷到綾羅綢緞,在大明宮裡見了前半輩子想都不敢想的東西。

  宮裡吃穿用度都好, 每月寄回家去的銀子也不少,唯獨有一點不好,不能隨便回家,安氏親生的孩子剛落地,面都沒見著,她就進了宮,要喂別人生的孩子。剛生産的女人總是渴望孩子,看著皇長子枕在自己胸口,安氏都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這就是自己的孩子。

  一直到如今李承儆七歲,安氏一季也只能回家一趟,這回在家住了沒兩天,匆匆忙忙趕回明義殿,門都沒進,先知道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在裡邊躺著。看樣子還挺嚴重,來了四五個太醫,宮人進進出出,到現下還沒個准話。

  說得溫情點,李承儆是她親喂的,和親生孩子也沒什麽差別,平常她都一口一個小字「滿兒」,做阿娘的怎麽能不擔心;說得薄情點,安氏一個乳母,榮華富貴全系在李承儆身上,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她也只能出宮回家。

  安氏越想越急,隨手揪了路過的小宮女:「這怎麽回事?殿下怎麽傷成這樣?」

  被揪的小宮女才十二三歲,戰戰兢兢,聲音都打著顫:「是……是陛下打的。」

  「陛下?!」安氏驚了,「他可就這麽一個兒子,先皇后去了後都沒續娶,這……怎麽下這麽狠的手?」

  「您不知道,就昨晚上,宮裡走水了。他們說是殿下……殿下燒了清寧宮。」宮女低著頭,「清寧宮裡都是太后留下的東西,一直沒人敢動,先皇后都是住蓬萊殿的……奴婢聽人說,太上皇知道這消息,當場就暈過去了,現下還沒醒……陛下當時就、就來明義殿……」

  「……來打了殿下?!」安氏更驚,連忙追問,「拿什麽打的?」

  「這,這奴婢也不知道……許是藤條吧……」小宮女不敢亂說,連連搖頭,「別的奴婢真不知道了,真不好知道……」

  她本來就生得瘦弱,嗓音細細的,還帶顫,像是被捏住了嗓子的猫兒,安氏知道這小宮女不成事,心道作孽,眉頭一皺:「知道了,去。」

  小宮女如釋重負,行了個禮,沿著墻根跑了。

  正殿進不去,安氏只能往偏殿走,心裡念著李承儆,不由得就想起太上皇來。

  太上皇這輩子後宮裡就一個女人,兩年前薨逝,他當時還是皇帝,却受不住喪妻之痛,還不到半個月就退位了。如今的皇帝是太后親生的,對阿娘感情深,讓自己的皇后住別的地方,清寧宮就按太后生前的樣子空置著。

  要說深情,一個皇帝一輩子就愛一個女人,的確有的,但安氏現下心心念念的都是李承儆,不由得看太上皇哪兒都不順眼,連他還在大明宮裡都覺得不舒服。

  「不就是個殿麽,犯得著這麽打……真有這麽想著死了的婆娘,怎麽不跟著去呢,給滿兒騰地方……」周圍沒人,安氏啐了一口,低聲抱怨完,趕緊到正殿門口候著,絞著袖口等消息。

  **

  明義殿裡伺候的宮人都綳著根弦,長安殿裡的也沒多放鬆。雖然長安殿離清寧宮遠著呢,火也不是他們唆使皇長子放的,但出了這麽一檔子事,皇帝下了朝就往這裡跑,早已出嫁的丹華公主也直奔宮裡,杵在這兒,宮人心裡也慌。

  現下同胞姐弟在殿前站著,兩人都面無表情,但一看就知道劍拔弩張。

  僵了會兒,李知息綳不住了,嘆了口氣。可憐他一個皇帝,對著姐姐還得低頭,聲音低低的,隱約有三分討好的意思:「阿姐……」

  「這不合禮。」李令辰打斷他,神色寡淡,「您應稱我作丹華。」

  李知息被噎了一下,沒敢多看李令辰,不說話了。

  他心裡也苦,孫子燒了祖母住過的地方,把祖父氣得暈過去,就是在民間,這孫子也得被吊起來抽,何况還出在皇族裡,傳出去他得寫罪己詔。李承儆那邊姑且能說是受人教唆,孩子不聽話,可李知息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說要治國,連自己的兒子都管教不好,還能怎麽給自己開脫。

  在李知息的印象裡,李令辰一直比李知徹嚴厲,長得也更冷,幼時他都不敢怎麽折騰阿姐,遑論李令辰出嫁之後。李令辰像現下這般板著臉,冷冷地看他,總讓他想起真惹阿娘生氣的那幾回,心裡更虛,只能站在邊上裝鵪鶉。

  好在皇帝陛下沒裝鵪鶉多久,一個內侍匆匆忙忙跑過來,剛說了聲「豫王殿下到了」,馬蹄聲就踏到了耳邊,重且急,聽起來是一路縱馬過來的。

  宮裡不許縱馬,李知息一怔,抬頭正好看見李知徹勒馬,馬蹄高高仰起,旋即敲在李知息面前的磚石上,聲音清脆。是匹高大的駿馬,渾身漆黑,鼻子噴著氣,似乎不滿被主人勒住,原地敲著蹄子,讓李知徹摸了兩把才安靜。

  李知徹從馬上下來,信手把繮繩丟給內侍。他長得最像阿耶,姿容端麗眉目如畫,解下披風丟給宮女,一笑又像阿娘,明朗澄澈,倒讓那宮女臉紅了紅。

  他仿佛毫不在意昨晚走水的事,朝著李知息笑笑:「怎麽,想罰我在宮中縱馬?」

  李知息趕緊搖頭:「事急從權。」

  李令辰冷笑一聲。

  李知徹沒看李令辰,直接和李知息說:「我本想去幷州,親眼看看那兒的薔薇,你給我鬧這麽一出,我只能到宮裡來。唉,說吧,清寧宮走水是怎麽回事?」

  說起來簡單,一句話的事兒,但實在難以啓齒,李知息憋了半天:「是我教子無方。滿兒聽明義殿的內侍教唆,跑去清寧宮,不慎打翻了燭臺,這才走水。」

  「所以你就拿藤條抽,打得你兒子如今還躺在榻上醒不來?」

  「……是。滿兒心思活泛,身邊人又多,以往我念著芙娘,太嬌縱他了。」李知息說,「這回總得打,身邊的內侍也都處理了。」

  李令辰又冷笑一聲。

  「要笑就好好笑,這樣子不漂亮。」李知徹沒看她,摸了摸手裡的馬鞭,「若是我沒記錯,你兒子今年才七歲,你二十七歲,他不懂的事情,你要懂。我問你,他會跑去清寧宮打翻燭臺,你有沒有錯?」

  他面上很平靜,語氣也淡,話却不客氣,隱約有質問的意思,饒是知道這皇位得算是豫王讓給皇帝的,以及兄弟倆感情好,殿外的宮人也心頭一緊,屏住呼吸等接下來的態勢。

  李知息沒發怒,他低下頭:「……是我的錯。滿兒還小。」

  「那我今天替阿娘教訓教訓你。」李知徹握緊馬鞭,直接抽了過去。

  他用的鞭子長,出手又重,一鞭抽下去肯定血淋淋。李知息沒躲,閉著眼睛等著挨這一下,李令辰却驚得伸手護他:「阿徹!」

  鞭子尖兒落地,「啪」一聲,極響,却是聲空鞭,李知徹收了馬鞭,丟給殿外的內侍,慢悠悠地把後半句話說完:「給你醒醒神。」

  李知息一楞,看向護他的女人:「阿姐……」

  李令辰知道被李知徹耍了,沒給李知息好臉色,兀自走遠幾步,把頭也別過去。

  「不論你做了什麽,你都是阿娘生的,我和雁奴心裡總是念著你。這一鞭子抽實了,你疼,我心裡也疼。滿兒也一樣,他是你生的,打在他身上,血淋淋的,你自己難道不痛嗎?」李知徹嘆了口氣,「打有什麽用?這回就算了,往後好好教吧。」

  李知息沉默片刻,也嘆了口氣:「……是。」

  一時無話,幸好太醫令從殿裡出來,給李知息找了個話頭:「怎麽樣?」

  太醫令平常也不會離皇帝這麽近,嚇得肩膀一綳,先朝著三位惹不起的規矩行禮,才說:「太上皇這是憂思過度,從兩年前起就憋悶著,又逢……這麽一件事,一下子發出來,這才暈厥。開些安神的藥能緩解,只是……」

  太醫署裡的個個醫術精湛,也個個不能好好說話,李令辰急了:「只是如何?」

  太醫令看了她一眼:「回殿下,只是發出來的好醫,鬱結在心的是心病,臣也無能爲力。」

  這事其實三人都知道。沈辭柔是染病去的,從病倒到薨逝,總共也沒幾天,沒受什麽苦,要說短命也不至於,至少死前都有孫子了。

  可是李時和受不了,沈辭柔一去,他整個人像是被抽了脊梁骨,本來還算康健的身子一下子垮了,連皇位都不願再坐,匆匆忙忙地交給了李知息。

  李知徹想了想:「別的還有嗎?」

  「別的……」太醫令有些發愁,不知道這話該怎麽說,「從脉象看,太上皇只是憂思過度又急火攻心,是心病。但他似乎……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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