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顧錦盯著手機看了幾秒鐘，忍不住用食指在屏幕上戳了又戳。

　　等了兩分鐘，頭像還沒有亮起來，顧錦發消息過去：我知道你在，再不回復明天來顧家撲空，不要怪我。

　　穆明承：剛剛網線掉了。

　　這謊撒的也太不走心了，顧錦嘴角抽搐。她直接撥了電話過去，那頭，正在連夜加班加點開會的穆明承揮手示意暫停。

　　幾個公司的高層面面相覷。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老闆一反常態，竟然在開會時偶爾低下頭查看手機。

　　讓他們更大吃一驚的在後頭，只聽見穆明承手機嗡了兩聲，就出去接電話了。他們看見，站在不遠處窗臺接電話的穆總，不知對方說了什麽，臉上的嚴肅冷凝之色頓消。

　　想到一群公司小職員口中經常八卦的未來老闆娘，不由感嘆，愛情的力量呀。

　　這邊，穆明承和顧錦的交談並不如他們想像的那麼美好和諧。

　　「穆明承，你不要明天過來， 」顧錦一接通電話，就開門見山說：「我爸媽今天剛聽到消息，對他們的衝擊力有點兒大，讓他們緩兩天。」

　　顧長盛和李明霞答應的利落，可他們的沉默顧錦都看在眼裡，也能理解。作為父母，對自己的子女永遠都放不下心。更何況前幾天'顧錦'的前男友，才剛來顧家找過她。

　　「你决定就好，」穆明承捏著電話，揉了揉眉心，提醒她，「但是不要讓我等太久。」

　　「放心，」顧錦保證，「我問一下他們週末有沒有空。 」

　　談妥時間，穆明承讓顧錦把顧家人的喜好簡單說了一遍，才挂了電話。

　　初次登門拜訪，合適的禮物總能爲自己加幾個印象分，穆明承想到這裡莫名笑了起來。

　　若在以前，有人告訴他，你會因爲在乎一個人，順帶考慮到討好他的家人，穆明承絕對會嗤之以鼻。可現在，他主動這麽做了。

　　有時候，喜歡一個人，就會不由自主地尊重她，尊重她在乎的人。

　　這或許就是愛屋及烏。

　　穆氏的員工尚沉浸在那個笑裡回不來神，就聽見老闆敲了敲桌子：「繼續討論收購的問題。」

　　老闆發話，會議室內剛鬆散的氣氛立馬又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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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顧鈴一大早又不見了身影。

　　吃飯的時候，顧奶奶知道他們要去給顧錦看房子，嘟嘟囔囔著：「女孩兒家都是外人要什麽房子。」

　　「媽，這都什麽時代了，咱家不興偏心眼兒那一套，小錦和小騰都是我的孩子，我不會虧待任何一個。」李明霞擱下筷子，優雅地擦擦嘴，「我吃好了，上去換個衣服。」說著，給顧錦使個眼色，讓她跟上去。

　　「我又沒管著說不讓給，她甩誰臉色看呢？」李明霞一走，顧奶奶就對兒子發脾氣，胡攪蠻纏道：「我不管，你們既然說要同樣看待，以後也得給鈴鈴一套房子。她沒爹沒媽，就靠著你這個大伯父了。」

　　顧長盛一個頭兩個大，很有經驗地將這件事糊弄過去。

　　顧錦跟父母去看的房子，那是一套三室兩廳的公寓。地段很好，設備齊全，交通也很便利。

　　顧家父母當場就把房子過戶到顧錦名下，幷交給她房子的鑰匙，讓她想做什麽就做，做不成失敗了也有個落脚的地方。順便還告訴顧騰別多想，等他二十歲真正長大的時候，也有一套房子。

　　回家的路上，顧騰跟顧錦咬耳朵，自信滿滿地說，等他二十歲的時候，肯定自己有能力買房了，才不在乎父母的東西呢。

　　捏著鑰匙，顧錦笑了笑。依照顧騰計算機方面的天賦和努力，在過幾年的社會裡，肯定能混的風生水起。到時候別說一套房子，再多幾倍也有人願意出價挖他。

　　……

　　午後，顧長盛和李明霞換了鞋子，準備去學校。

　　顧錦狗腿樣的把他們的包送到二人手裡，又殷勤地送他們到門口。等兩人坐到車裡，她才扶著車門，猶猶豫豫地問：「爸媽，你們這週週末有沒有空？」

　　「怎麽了，周末有事嗎？」顧長盛剛問出口，李明霞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說：「有空。」

　　在媽媽了然的目光裡，顧錦有點兒不好意思，「明承想在周末來家裡拜訪，擔心打擾你們工作，我就先提前問問。 」

　　「誰是明承？」顧長盛楞了一下，看到顧錦忐忑的眼神才反應過來明承是那個準女婿。顧長盛默念了一遍，這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

　　跟妻子對視一眼，他沉著臉冷梆梆道：「那就這個週末。」

　　顧錦鬆口氣，「我這就通知他週末過來。」

　　「長盛，孩子大了，」李明霞從倒車鏡裡看著顧錦在門前目送的身影，感慨道：「我們也老了。」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小錦已經有了兩次感情史，而且第一次感情讓她受到過傷害。

　　再沒有人比他們夫妻懂得，半年前的顧錦，成熟穩重不過是表面的。實際上她還是個生活在像牙塔裡的小女孩兒，只比一般孩子聽話懂事了些。

　　可經過了這半年，特別是最近兩個多月，顧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著。大概應了那句感情是女孩子成長最好的導師。現在的顧錦對待愛情和婚姻觀念更加成熟，也讓他們稍稍放心了些。

　　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們寧願不讓女兒成長，也就不用經歷那些傷痛。

　　在一個陽光明媚適宜出行的天氣裡，穆明承鄭重上門了。

　　大熱的夏天，氣溫鋼彈三十八九度，穆明承一身正裝，穿西服打領帶帶眼鏡，踩著純手工製作的義大利皮鞋，扣響顧家的大門。

　　等待已久的顧錦收到穆明承發來的消息後，在門口等著。她今天畫了淡妝，穿著及踝的長裙，看著莊重又不失柔美。

　　一見到人，她用力深呼吸幾次，平復緊張的心情，「你今天很帥。」

　　「你也很漂亮，」穆明承打量她一眼，回首示意司機和保鏢把禮品搬下來。

　　顧錦艱難地扯著嘴角笑了笑。

　　「你怎麽了？呼吸不穩，是不是太熱了？」穆明承面上關切地笑著，嘴上却調侃，「其實你不用特意等我，我能找到門的。」

　　「沒有，」顧錦白了他一眼，緩緩吐出一口氣，搖搖頭，「我就是有點兒緊張。」

　　「不用緊張，」穆明承看她何止有點兒緊張，是緊張的要死，便安撫道：「我不會讓你丟人的。」

　　顧錦漫不經心的點頭，也不知相不相信。

　　她本來不緊張的，可在等待的過程中，一想到待會兒面臨的場景，慢慢就緊張起來。如今他們只是見一下家長，距離真正的結婚還有幾年的路要走。

　　這期間，需要磨合的不僅是他們兩個，還有來自雙方的家庭的考驗。婚姻從來就不是簡簡單單兩個人的事。

　　顧錦一直沒有跟父母說起男方的身份，就是因爲顧家的門第比起穆家來仍顯得低了些。

　　當兩個不門當戶對的家族結爲姻親的時候，外界的風言風語想必少不了。届時，作爲弱勢的一方，顧家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帶著穆明承往客廳走，聽他呼吸平穩，顧錦莫名惱怒起來。明明這時候該緊張的是他，她不知道在緊張個什麼。

　　今天是正式場合，顧鈴因爲不好好休養，脚上的傷又重了，顧奶奶在醫院照顧她。除了他們兩個，顧家幾人全員到齊，正襟危坐嚴陣以待。

　　一進屋，空調的凉氣吹過來，顧錦心忽然淡定下來，臉上帶了羞澀的笑意介紹道：「爸，媽，這是我男朋友穆明承。」

　　「顧教授，李教授，」穆明承在顧錦介紹的時候，臉上浮現出溫和的微笑，「初次拜訪，不知道您們幾位喜歡什麽，就隨便買了點兒，希望不要嫌弃。」

　　保鏢跟在後面，把大大小小的禮品盒鋪了一地。

　　一旁安坐的顧騰，見此嗤了一聲。

　　顧長盛目光隨意地從地上瞄一眼，視線劃過女兒，落在顧錦旁邊的男人身上。

　　明承。穆明承。

　　怪不得他覺得這個名字耳熟，原來名字的主人他認識。

　　不僅他認識，妻子李明霞也認識。

　　穆家家大業大，經常無償出資資助學校研究項目，他和妻子作爲一些項目的重要參與人員，和穆氏如今的掌權人穆明承見過幾次面。

　　最近的一次，大概是半年多前了，他當時還和妻子誇贊穆明承年輕有爲來著。

　　可是，當這個年輕有爲的穆家家主即將成爲他女婿的時，顧長盛對他的印象就不怎麽好了。

　　年青有爲，換個意思就是心思深沉，手段高超。顧錦的性格要是迎上對方，恐怕一輩子都會被對方壓制住。

　　「原來明承就是穆先生，」顧長盛沉默了幾秒，「不知穆先生和小女是怎麽認識的？」

　　聽到這個問題，顧錦笑瞇瞇地看著穆明承，等著看他會怎麼說。她敢保證，要是顧家父母知道了他們的開頭故事，一定會拿著掃把把穆明承趕出大門。

　　然後，她就看到穆明承用滿含情意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講述了一段唯美的愛情故事。

　　大致講來，就是在學校的畢業典禮上，他作爲頒獎者，對當時充任禮儀小姐的顧錦一見鍾情。那天，顧錦不小心扭了脚，他恰好路過，就把人抱上車，一路送回公寓。

　　顧長盛懷疑地看了眼穆明承，突兀地問：「穆先生，您今年幾歲了？」

　　「二十七。」穆明承一派溫文爾雅地笑著，面上沒有任何被冒犯的不悅。

　　「切，」顧騰小聲念叨，「老男人。」剛說完，就遭到李明霞的一記不贊同的眼神，他不情不願地住了口。

　　「二十七，年紀輕輕，穆先生能掌管穆氏真是能力非凡，」顧長盛又看著顧錦，面露猶豫，「不過，我家小錦今年剛滿二十，這年齡差距好像大了點兒。」說的年齡，指的是家世。懸殊過大，小錦日後受欺負了怎麽辦？

　　「不算大，」穆明承聽出話中隱藏的意思，他牽起顧錦的手，唇角微彎，「只要我們的心意是真的，年齡不會成爲問題。」

　　「七歲，也還好，」李明霞接過話頭，駁了丈夫的話，「年紀大了會疼人。」

　　與丈夫相反，或許是丈夫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李明霞對穆明承倒是挺滿意。起初見到穆明承的時候，她也有些吃驚。

　　以往在研究室遇見，他對待每個研究人員都彬彬有禮，偶爾還會參與他們學術上的討論，甚至虛心向他們請教一些學術上的問題。

　　認真對待學術的人，人品都不會太差。

　　她很欣賞穆明承這個年輕人，而現在這個極爲優秀的年輕人，被她家閨女抓手裡了。李明霞對女兒的眼光讚歎不已。

　　再而言之，像穆家這樣的家世，光明正大登門拜訪，等於是鄭重昭告衆人，這件事已經定下來了，再不會做出像另一個小子一樣玩弄女兒感情的事。

　　妻子這麽說了，女兒也在用眼神給人說好話，顧長盛才鬆了口，讓穆明承坐下。

　　「穆先生……」顧長盛猶豫著開口，被穆明承笑著打斷，「我是小輩，伯父叫我明承就好。」

　　方才叫教授是對二人的尊重，現在換成伯父，則添了分親切感。

　　「明承，年齡差還是小事，」顧長盛面色和緩了幾分，「只是顧錦年紀太小，明年這時候才大學畢業，我就這一個女兒，想多留她幾年。」

　　顧錦挑挑眉，顧騰和李明霞也都目光灼灼的等他回答。

　　「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穆明承十分體貼的順著他說話，金絲眼鏡下的眸子帶著笑意地看向顧錦，「顧錦還很年輕，現在結婚談之過早。」

　　他的話讓顧家幾人齊齊放下心。

　　「只是，」一個轉折，穆明承又把人心吊起來，「結婚可以等幾年，訂婚却不早了。」

　　「方才伯父說了，我年紀不小，家裡催的急，」穆明承笑著抬手攬了下顧錦的肩膀，穩重中帶著誠懇地對顧家父母說：「我外公這幾年身體不好，他老人家的願望就是我能早點兒帶個喜歡的人回去看看。」

　　穆明承的外公，帝都有點兒身份的人都知道是誰，那位可是能比肩歷史教科書中人物的人。

　　顧家父母都是有名的學者，對徐百善這種開國功臣，他們心中皆是敬仰敬佩。

　　搬出徐百善，可以說是穆明承爲了跟顧錦訂婚，下的一把猛料。開國功臣想見外孫媳婦的願望，你們要不要滿足？

　　嘴邊的笑容越來越誠懇，穆明承淡定地等待兩位長輩的決定。

　　而他腰間軟肉的位置，顧錦下手愈髮用力。

　　不是說好了隻簡單地見家長嗎？爲什麽突然就自作主張提起訂婚了？

　　思考了良久，顧長盛在妻子的催促下，同意了穆明承一個月後舉辦訂婚典禮的提議。

　　李明霞作爲女人，想的則又深了一層。顧錦去了徐家，就是徐老爺子親口承認的孫媳婦。日後在豪門圈子裡，人人都會敬她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