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法醫室亮著燈,紀堯走近,聽見裡面的人在打電話。
「要求就是離解放路這邊的市局近一點。」
「面積,六十平左右,一室或者兩室都可以。我雙休日和工作日晚上六點以後有時間看房。」
「麻煩您了。」
紀堯站在門口,附近最好最合適的其實就是他現在住的那個小區,香雪亭,環境各方面都不錯。
最關鍵的是,有他這個市局一枝花坐鎮,無論從審美上還是安全係數上,整個南泉市,不,放眼整個中華人民共和國,乃至全亞洲全世界,沒有比這香雪亭更好的了。
紀堯進來:「在找房子?」
韓惜挂了電話,看了紀堯一眼,點了下頭。
紀堯假裝無意地問道:「哪家中介?」又道,「有個朋友在房產公司,看能幫上你的忙嗎。」
韓惜禮貌笑了一下:「謝謝,不用了。」
於是紀堯換了另外一種表述方式:「我還有個朋友也在找房子,但他不知道哪家中介公司好,你給推薦一家唄。」
韓惜報了個名字。
紀堯看著她,他已經將這個女人看的透透的了,她習慣於拒絕別人的幫助,却又很樂意去幫助別人。
那是用清冷偽裝起來的單純和善良。
韓惜將手機放在桌上,往紀堯的胳膊上看了一眼:「小涵說你要來處理傷口。」
紀堯將自己的胳膊往上面抬了抬:「醫生您看,都紅了。」說完挑了下眉,「等久了吧。」
「沒有特意等你。」韓惜轉身打開白色的衣物橱,從裡面拿出來一瓶酒精棉,用鑷子夾出一片,對紀堯說道,「坐這邊。」
紀堯坐下來,伸出胳膊上,上面的紅痕已經淡了,稍微有一點點破皮。
凉凉的酒精棉觸碰到破皮的地方,紀堯吸了口氣:「哎……不疼。」
她歪著頭,認真看著他的胳膊,她手上力道很輕,起初的酒精刺激之後,微涼又輕軟的棉花一下一下觸碰他的皮膚,像羽毛撩撥著心口,說不上來的癢。
韓惜幫紀堯消完毒:「注意衛生,少碰水。」說完抬頭看了他一眼,「你笑什麽?」
紀堯低頭吹了吹胳膊上還沒乾透的酒精:「我哪笑了。」
韓惜便不再理會他了,這人的行爲模式原本就跟正常人類不太一樣。
走到窗邊,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下雨了,你這忙完了嗎,我送你回家?」說完才想起來他今天上班沒開車。
韓惜將酒精棉放進櫥櫃裡,關上門:「不用了,謝謝。」
紀堯回辦公室將昨天韓惜扔給他的那把傘拿了出來。
到樓下,紀堯撐開傘:「走吧。」
韓惜從他手裡拿過傘,往雨裡走去。
被晾在原地的紀堯:「.…..」她就,這麽走了。
說好的善良呢。
紀堯叫住她:「韓惜,你是不是落下什麽東西了?」
韓惜轉過身來,一個美人,一把黑傘,一片夜色,一盞燈光,一個茫茫雨幕,將這一幕襯托得如詩如畫。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說,你是不是把你的小可愛落下了?
韓惜站在傘下搖了下頭:「沒有。」說完轉身,繼續往門口走去。
她不習慣跟人靠的太近,不大能接受跟一個男人同撐一把傘這樣近的距離。
紀堯正準備衝進雨裡的時候,韓惜突然折回來了:「走吧。」
紀堯接過她手裡的傘,笑了笑,聲調溫柔道:「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韓惜看了他一眼:「不要想多了,你胳膊不好碰水。」她純碎是出於一個「醫生」對傷者的職責,如果那也算傷的話。
紀堯:「這不一個意思嗎。」她要不疼他,能擔心他胳膊碰水?
韓惜沒說話,身體不自覺得往旁邊站了站,雨水打在了她的半邊肩膀上,紀堯將傘往她頭頂舉了舉:「放心,我像那種趁下雨之危,佔人便宜的人嗎。」
韓惜看著紀堯,滿眼寫著你不像嗎?
紀堯:「.…..」
這女人身上有一種冷幽默型的天然萌,她從不故意氣人,卻經常逗得人哭笑不得。
兩人站在路邊等車,夜風夜雨下有點冷,韓惜能感覺到身邊的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她不靠近,隻抱著自己的胳膊取暖。
紀堯低頭看了一眼傘下的女人:「冷?」
韓惜搖了搖頭:「不冷。」
好在這時出租車來了,紀堯幫韓惜拉開車門,等她進去了,他收起傘,遞進去,關上車門。
韓惜打開一點車窗將傘遞了出來:「你胳膊不能碰水。」
紀堯沒接,笑了笑,衝韓惜揮了下手,轉身往市局裡面跑去。雨水將他的白色襯衫打得濕透了,跟後背的皮膚粘在一起。
韓惜攥著手裡的傘,不知道是不是躲進車子裡的原因,她突然感覺不那麽冷了。
若是她再仔細點就能品味到,她身上的那股暖氣是從心底往外冒的,是先暖心,其次暖的身。
紀堯一口氣跑到保安亭門口,門外老劉從裡面遞出一把傘來:「明天還回來就行。」
他在心裡默默給老劉點了個贊,心說老頭真是太懂了。剛才肯定什麽都看見了,還就楞是沒將這把傘拿出來。
不愧是市局的人,很懂得維護剛才的「戀愛」現場氣氛。
紀堯回到家洗了個澡,換好衣服,拎上一盒茶葉,敲了敲對門鄰居家的門。
「劉姐,單位發了點茶葉,喝不完,給您送點。」
開門的是個五十多歲的阿姨,看見是住在對面的一直都挺討人喜歡的鄰居小帥哥,笑了笑說道;「這怎麼好意思呢。」
紀堯將手上的茶葉往阿姨手上一塞:「劉姐,我想問一下,您這房子打算出售嗎?」又道,「我有個朋友,想在這套小區買套房子,看上您家這戶型了,托我問問。」
阿姨低頭看了一眼盒子上昂貴的的茶葉牌子,往紀堯那邊推了推:「前幾天聽物業說,後面那棟樓有要賣的,要不叫你朋友到那邊問問看吧。」
她這套房子是給女兒女婿裝修好的婚房,幷不打算賣。
隔壁樓不行,太遠了。紀堯懶得再周旋,直接以比市值貴一倍的價格買下了這套房子,連夜簽了合同。
婚房什麽的,只要價格合理,也是可以賣的。
第二天,紀堯召集下屬開案情分析會。
趙靖靖說道:「嫌疑人丁某,也就是昨天抓捕歸案的流浪犯,對入室搶劫一事供認不諱,但堅決否認殺人。」
紀堯在白板上寫下幾個字:作案動機。
流浪漢若真是殺人凶手,他的作案動機是什麽,偷竊過程被發現,頂多把人殺了,沒必要把現場布置成煮魚湯的樣子。
周莉說道:「週通這人,嘴上說話不好聽,是不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對作為流浪漢的丁某說過什麼過分的話,因此招來的殺身之禍呢?」
張祥:「丁某從小開始流浪,乞討爲生,沒接受過什麽文化教育,也不懂解剖,再說了,他要真有那個本事,怎麽會笨到把那把水果刀放在家裡等著我們去查。」
紀堯靠在旁邊桌邊上,單手托著下巴:「我傾向於張祥的看法,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這時趙靖靖接到韓惜的電話,說有新發現,她在那把水果刀的塑料刀柄縫隙裡面發現一根八眉猪身上的猪毛。
張祥分析道:「流浪漢居住環境惡劣,刀上沾著猪毛一點也不稀奇吧。」
紀堯拍了他一下:「你見過豬在大街上亂跑,還是專門用來食用的那種又黑又胖路都走不動的八眉豬,南泉市區又不是養豬場。」
張祥抓了抓快要被自己偶像拍禿嚕的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八眉豬、豬毛、養豬場、屠宰場、解剖。
紀堯說道:「張祥調查南泉市包括郊縣鄉下的所有飼養八眉豬的養豬場、散戶分佈,和可能接觸到八眉豬的屠宰場。周莉帶人重點調查死者周通家附近的菜市場、超市、肉店。」
「靖……趙副隊繼續審訊丁某。」
紀堯說完,抬手將手上的筆往周莉身上一扔:「周美麗,一會不偷吃會死是吧。」
周莉將嘴裡的糖囫圇吞下,假裝自己什麽都沒吃,跑一邊將地上的筆撿起來,雙手奉上去:「皇上,老臣罪該萬死,臣這就將功贖罪去也。」說完彎腰退了下去。
等會議室的人都走了,趙靖靖說道:「阿姨昨天打電話來,問我你那個鐵樹就要開花了,心裡可能有人了,這個人是誰。」
紀堯靠在桌側,長腿交叠,側臉去看了看他:「你覺得是誰?」
趙靖靖:「我覺得是韓惜。但我沒說。」
紀堯向他投來一個贊許的目光:「這位同志你眼光很毒啊。」他這都還沒正式開始行動呢,就被看出來了。
紀堯抬了抬下巴,「你怎麽看出來的?」
趙靖靖:「……」他又不瞎,連門衛劉叔都能看出來的問題,他一個刑警能看不出來,捏著鼻子隔著老遠都能聞到某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春天來了的味兒。
紀堯不知從哪拿出來一瓶香蕉牛奶,插上吸管叼在嘴上,一雙桃花眼微微眯了眯,眼神飄遠,唇角微微勾起。
趙靖靖一看他這賤兮兮的樣就知道,準沒打什麼正經主意,心裡不禁替韓惜感到擔憂。
同時,韓惜接到房產中介公司的電話,說市局附近的香雪亭,有套房子不錯,符合她的要求,房主準備出國,急著出手,價格給的很厚道,讓她一定要去看看。
委托人還給配了個特矯情的廣告語,「失去這一套,錯過一輩子,買了這一套,幸福一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