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霍遠行是奉景宣帝之命前來調查許嬌被害一案的,與他一同前來的還有二皇子蕭煜銘和大理寺卿張判。
昨日景宣帝接到書院院長上的摺子之後,就把霍遠行和蕭煜銘傳入了宮中,畢竟死的是蕭煜銘的未婚妻,準二皇子妃,不是普通人,這件案子必須要謹慎處理。
蕭煜銘在得知許嬌溺水身亡的消息後,有一瞬間的震驚,俊美的臉上是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在再三確認許嬌真的死了之後,蕭煜銘臉上的震驚之色轉化成了濃鬱的悲傷,就像是一塊上好的碧玉中間突然起了裂痕,然後沿著那些裂痕一點點的往外擴散,最後越來越多越來越濃厚,幾乎將人淹沒。
蕭煜銘悲痛不已,一臉的沉痛,跪倒在御書房的地上,聲泪俱下地懇求皇上一定要命人找出凶手,嚴懲不貸,幷且主動請纓要求查辦此案,「父皇,許嬌是兒臣的未婚妻,她無辜枉死,兒臣不能袖手旁觀,我想親自負責此案,早日抓到兇手,請父皇成全。」
蕭煜銘的這番深情深深的打動了景宣帝,景宣帝當即就下旨命他全權負責追查此案,幷命令霍遠行和大理寺卿張判協助他辦案,好助他早日抓到凶手。
「謝父皇。」蕭煜銘感動地跪地謝恩。
隨後,蕭煜銘還去了一趟許家看望許尚書和許夫人,幷耐著性子安慰他們,同他們一起承擔失去許嬌的痛苦,甚至在說到傷心處的時候聲泪俱下、悲痛欲絕,竟是比許尚書和許夫人還要難過幾分,表現得比許嬌的親哥哥還要好,讓許尚書和許夫人十分動容,一個勁兒地誇贊蕭煜銘情深義重,是個好人。
蕭煜銘是不是好人,是不是真的對許嬌情深義重只有他自己知道。
其實他內心裡很明白,他會這麽做,演戲的成分大多其他。他會哭得那麽傷心,會去許家看望許尚書和許夫人,更多的是爲了做戲給別人看的。
當初許尚書剛剛坐上兵部尚書之位的時候,蕭煜銘就有意拉攏許尚書,奈何那個時候許尚書持觀望的態度,不肯站到他這邊。後來是沈貴妃出的主意,讓景宣帝給蕭煜銘和許嬌賜婚,有了這個賜婚,蕭煜銘成了許尚書的乘龍快婿,許尚書也因此倒向了蕭煜銘,成爲了蕭煜銘的一大助力。
要說蕭煜銘對許嬌的感情有多深倒不一定,更多的反而是利益的糾葛,蕭煜銘需要許尚書這個助力,才促成了這一樁賜婚,現在許嬌死了,蕭煜銘和許嬌的賜婚自然也解除了,蕭煜銘爲了繼續籠絡住許尚書,特意在他的面前表現出對許嬌一往情深的模樣來,他這麽做的用意不只在安撫許尚書,還有做給其他人看的意思--他不是那種刻薄寡恩的人,他會對那些跟隨他的人好,不會讓他們心寒。至於他是不是真的能做到,那要到時候才知道。
去了許家看完許尚書和許夫人,蕭煜銘第二日一早就召集了霍遠行和張判,帶著一大隊全副武裝的侍衛,興師動衆地從晋都城出發,前往德雅女主書院調查許嬌溺水身亡一案。
蕭煜銘作爲皇子,按照他出行的規制,本就要跟追一大隊的人,他如果想要低調出行,真心實意的去調查許嬌被害一案,完全可以微服私訪,但他偏偏鬧得滿城皆知,可想而知他的用意。
蕭煜銘帶著人手去德雅女子書院調查許嬌溺水身亡一案的真相是真,向別的不知道內情的人塑造他情深義重的形像也是真,然而有一點,却是讓他自己都忽略了,就是他風流的名聲在外,之前與他扯上關係的女人太多,哪怕他現在擺出這樣深情的姿態,說服力也大大地降低了。
不過這幷不是蕭煜銘在意的事,他只管做了就好。
當日,蕭煜銘、霍遠行、張判一行人領著一對侍衛趕到德雅女子書院,書院院長到書院門口來迎接他們,領著他們去了書院的會客廳。
幾人分次坐下,有下人送了茶上來,蕭煜銘問起許嬌身亡之事,書院院長便向他們簡單地講述了一下發現許嬌溺亡的事情經過。
蕭煜銘靠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聽完了書院院長的講述後,邪魅的鳳眼看向霍遠行和張判,淡淡地開口道:「你們怎麼看?」
霍遠行一臉清冷,左臉上的銀質面具泛著寒光,沒有開口的意思,張判看了他一眼,知他一向都是如此,也就沒有在意,開口道:「需要去看一下許嬌溺亡的現場。」
「那就去看吧。」蕭煜銘漫不經心地道。
霍遠行這才開了口,對書院院長道:「院長,麻煩你帶一下路。」
「好,你們請跟我來。」書院院長站起身,領著霍遠行他們往書院後面的荷塘而去。
蕭煜銘走在前面,手裡拿著他那把一生逍遙的白綢摺扇一下一下的扇子,一襲錦袍風度翩翩,看起來倒不像是來查案的,好像是來度假的一樣。
霍遠行跟在後面默不作聲,在來之前他就已經從碧荷那兒得知了許多的信息,許嬌的死充滿了許多的疑點,幷不是一個簡單的失足落水,而且現在還牽扯上了寧如玉,他作爲寧如玉的未婚夫,却被景宣帝派來協助蕭煜銘查案,景宣帝這麽安排,肯定有他的用意,他只能暫時靜觀其變了。
大理寺卿張判就是純粹的跟班,一個二皇子,一個武安侯,身份都比他高,他來調查這件案子,早就已經打定好了主意,反正前面兩個人喊他怎麽做他就怎麽做,聽命辦差就好。
從會客廳走過去荷塘路不遠,一刻多鐘就到了,荷塘裡種著睡蓮,從綠色的荷葉中伸出來,荷葉接連不斷,連成一片,荷塘中心有一個湖心亭,從左邊的岸上有一條小橋通往湖心亭,許嬌就是被人在湖心亭那邊發現的。
書院院長領著蕭煜銘、霍遠行、張判從小橋走到湖心亭,湖心亭的位置很好,三面環水,視野開豁,放眼望去,全是綠油油的荷葉蓮花和清澈的湖水,風景好得不得了。
蕭煜銘一邊搖著扇子,一邊在湖心亭裡走了一圈,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笑道:「這裡的風景比我二皇子府的風景都要好。」
書院院長僵笑著道:「二皇子說笑了。」
霍遠行瞟了蕭煜銘一眼,仔細地將湖心亭各處看了一遍,張判也跟著他看了看,幷沒有發現有什麽异樣之處。
霍遠行忽然轉過身去,對著二皇子蕭煜銘道:「許嬌就是從你坐的那個位置上掉下去的。」
蕭煜銘臉上的表情一僵,閒適地搖著扇子的手明顯地頓了一下,一副想馬上站起來離那兒遠點兒,又因爲要裝樣子不得不繼續堅持坐下去的痛苦模樣,「你,你開玩笑吧?」
「你看我像開玩笑的嗎?」霍遠行一臉面無表情地道。
就知道霍遠行是不會開玩笑的啊!所以他說的就是真的啊!蕭煜銘內心一陣崩潰,屁股上跟長了瘡一樣,更加坐不下去了。
「二皇子,請你讓一讓,下官想看一看此處。」張判適時地上前來給蕭煜銘解了圍,給了他一個台階下。
「哦,好。」蕭煜銘一聽張判要查看,趕緊起身閃到了一邊,背對著衆人,俊臉上一陣齜牙咧嘴,心裡想著,我的老天,他居然哪兒都沒坐,就坐了個死人的地方,簡直晦氣!
張判在蕭煜銘坐過的位置查看了一番,在那個位置上找到了一條細布條,好像是從衣服上撕扯下來的,說明此前有人在這個地方進行了爭鬥,最後張判觀察發現的結果跟霍遠行一樣,許嬌先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直到被人掐暈了過去,那人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就直接把許嬌推到了荷塘裡,而那人把許嬌推下去的位置就是蕭煜銘坐的位置。
「侯爺,這件事你怎麼看?」張判問霍遠行道。
霍遠行看了看她手中的布條,目光微沉,「就從這布條上找,這布條料子看起來不錯,不是書院的禮服,肯定是哪個學生自己的衣服,先找到衣服的主人,應該就能有所收穫了。」
「是,侯爺高見。」張判順勢捧了捧霍遠行。
霍遠行瞟了他一眼,沒再說話,轉頭看向其他地方,幾人又在湖心亭檢查了一會兒,沒再有其他的發現,便離開了湖心亭。
幾人又回到會客廳,一番商量之後,派人去調查那布條是屬於誰的,要求盡快查明。
霍遠行他們在會客廳裡等了一個時辰,派出去的侍衛就回來了,爲首的侍衛禀告道:「那布條是許嬌的丫鬟的。」
「許嬌的丫鬟?是她殺了許嬌嗎?那趕快把她抓起來啊!」蕭煜銘之前在霍遠行和張判面前丟了臉,竭力想要維護自己的睿智形象,一聽那布條是許嬌的丫鬟的,立馬就開口讓人去抓人。
為首的侍衛卻道:「屬下已經把丫鬟抓起來了,她說許嬌不是她殺的,許嬌出事的那天晚上有人約了她在湖心亭見面,殺許嬌的應該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