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從後面走了進來,直接坐到了寧如玉旁邊的位置上,寧如玉側頭,正好對上霍遠行的視綫,霍遠行凝眉看著她,目光中充滿了疼惜,還有對唐旺財一夥人的不滿。
寧如玉心中咯噔了一下,意識到霍遠行這個時候出來,是來給她撑腰的,簡直讓她大喜過望。
短暫的驚喜之後,寧如玉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管家是她在做,不能完全依靠霍遠行,她必須自己把事情處理好,不光霍遠行在的時候她要管好整個侯府,霍遠行不在的時候她也要管好整個侯府,她得靠自己的能力,讓下面的人心服口服,不然只是依靠霍遠行讓這些人口服心不服,不然他們也會對她陽奉陰違的,那樣她也管不好家。
想到此,寧如玉心中便打定好了主意。
這時丫鬟送了茶水上來,寧如玉上前一步,從丫鬟手中接過茶盞,親自送到霍遠行的手邊,藉著這個機會,寧如玉壓低聲音飛快地對霍遠行道: 「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你坐在旁邊看著就好。」
霍遠行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寧如玉急得瞪了他一眼,他才收回視綫,抬手去端茶盞低頭喝茶,算是默認了寧如玉的要求。
寧如玉如此就安心了一些,坐回椅子上,目光森冷地看向唐旺財幾人,她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唐旺財剛才那一通義正言辭的話根本禁不起推敲,她輕而易舉就能指出他話裡的漏洞,讓他無地自容。
寧如玉道:「唐管事,你說你這些年爲了米鋪勞心勞力,問心無愧,你說米是因爲受潮發黴變質了才降價賤賣的,那我問你,你買米的時候是六月,賣米的時候也是六月,六月正是大夏天,天氣熱得不得了,每日都是大太陽,沒有下過一場雨,米糧哪來的機會受潮發黴變質,難道你家的米糧會在大夏天沒下過一場雨的日子裡發黴變質?」接著她又轉頭看向附和的那個管事道:「還是說你們家的米糧會在大夏天發黴變質?如果說你們家的米糧會在大夏天發黴變質,那只有一個原因,就是你們家的米糧本來就質量不好!」
礙於霍遠行在場坐鎮,寧如玉說話又有理有據,氣勢迫人,那幾個附和的管事不敢吭聲,一個個低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出,根本不敢與寧如玉對視。
寧如玉也不打算讓他們吭聲,反正事實如何,她的話一說出來,大家都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唐管事說的米糧發黴變質了,所以低價賤賣根本不是事實,事實上很有可能他買的那些米糧原本就是以次充好,有質量問題的。退一步說,即使那些米糧沒有質量問題,那也是他把高價糧低價賣了,或者是故意賣高價寫低價,貪墨其中的差額,不管是哪個原因,唐管事就是有中飽私囊之嫌,這一點他無論如何也跑不脫!
「唐管事!」寧如玉再次點到唐旺財的名,聲色俱厲地道:「你說這幾年朝廷年年征戰,導致米糧價格浮動巨大,征戰的時候米糧價格上漲很多,到年中秋收的時候,中原和江南一帶的米糧大豐收,價格又降下來許多,所以導致高價搶購來的米糧還沒賣完,米糧就已經降價了,所以只能低價賣了。那我問你,你既然知道有這麽一回事,爲何不在米糧豐收價格低廉的時候大量購進米糧,再在朝廷徵糧的時候賣出,賺取其中的差價,反而要背其道而行,偏偏要在價高的時候打量買進,再在價低的時候賣出?我有合理的理由懷疑你,你這是故意的!你都是個當管事的人了,而且都已經做了好幾年的管事了,連最基本的經營之道都不懂,既然如此,你有什麽資格當管事?有什麼資格當一個米舖的掌櫃?」
寧如玉此言一出,把在場的所有管事都震懾住了,之前唐旺財義正言辭地說那一通大話的時候,只有少數幾個經驗豐富的老管事聽出了其中的玄妙,知道唐旺財是在顛倒黑白,混淆視聽,大多數管事都沒有及時地明白過來他話裡的問題。
但是現在,寧如玉一席話,直接就指明了唐旺財話裡的錯處,讓不少管事恍然大悟,寧如玉狠狠地斥責了唐旺財的所作所爲,他的如此行徑根本不適合做一個掌櫃,連最基本的經營之道都不懂,還有什麽臉當掌櫃!他那點兒伎倆,騙騙什麽都不懂的外行還行,騙她就真的是相當於在魯班面前班門弄斧了。
在場的管事們聽了寧如玉的話,內心裡紛紛起了大的波動,許多人開始重新審視起寧如玉來,小小年紀的侯夫人,出乎他們預料之外的有本事,是有真才實學的,甚至比他們還厲害,讓他們不得不改變對她的認知,還有一些管事先前只是看在老管事的份上對寧如玉勉强尊敬,現在也不得不佩服起她來了,只因爲寧如玉露的這一手,真的讓他們心服口服了。
唐旺財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順著他的額角往下滑,大熱天裡,他感覺到了背心陣陣發凉,心裡一個勁兒地嘭咚亂跳,慌亂不安,他先前說的那些話是他的小舅子一早就教過他的,一直以來他也是用這些話來應付其他人的,沒想到今日碰上口齒伶俐的寧如玉,居然讓她一口氣就把他的話給懟得一文不值了,而且大大地反駁了他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當著所有管事的面,指明了他高價進低價出中飽私囊一事,他從來沒有這麽丟臉過,今日却徹徹底底的把裡子面子都丟了,被寧如玉狠狠地打了臉,弄得他像個小丑一樣。
此時此刻,唐旺財簡直要恨死寧如玉了,爲什麽要讓他遇上她,要是一直是唐氏管家該多好,他就可以一直當他的掌櫃,從中得到不少的好處,還能孝敬唐氏,現在鬧成這個樣子,他的掌櫃的位置就要保不住了,都怪唐氏沒用,連個管家的權利都護不住,便宜了寧如玉這個黃毛丫頭,唐旺財在心裡義憤填膺地想。
「唐旺財,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寧如玉厲聲質問道。
唐旺財現在能有什麽話說,他說的那些話,準備好的那些措辭,都是他十分崇拜的,引以爲傲的小舅子教他的,他的小舅子隻教過他怎麽訴苦,怎麽顛倒黑白混肴視聽,可是却沒有教過他被人揭穿了謊言之後要怎麽應對,要怎麽自圓其說,因爲他的「牛逼」小舅子得意的覺得他的這一套說辭根本就不會有被人揭穿的那一天,所以從來沒有想過遇上了這種情况要怎麽辦,此時問唐旺財本人,他沒這個本事,也沒這個能力去圓這個謊言,除了支支吾吾,嚇得兩腿顫顫,冷汗涔涔往外冒個不停以外,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應對,左看右看,茫然驚慌不知所措!
寧如玉看到唐旺財那個傻樣就想笑,七八年前他帶著妻兒來投靠唐氏的時候,她就在唐氏的屋裡見過他和他的老婆還有兒子,他的兒子是有些小機靈,會讀一些書,識幾個字,好好培養考個秀才還是沒問題,只是要想更進一步,那就難了,因爲本身幷不是真的讀書的料,如今看來也確實如此,他的兒子到現在也沒考上秀才,還繼續在家讀書呢!
再說這唐旺財和他老婆,又窮又蠢又貪,這還真不是駡他,是真的就是這種人,跟唐氏簡直一模一樣,果然是一家人,本性都一樣。
唐氏當初就是看上了東大街那個米糧鋪子,米糧鋪子一年下來好好經營收益差不多一千兩,是收益比較好的鋪子之一,收益最好的鋪子她不敢動,收益差的她看不上,就打起了米糧鋪子的主意,先把唐旺財安排到米糧鋪子當小二,再把其他人擠兌走,一步步讓唐旺財當上了米糧鋪的掌櫃,兩個人裡應外合,貪墨米糧鋪的銀錢中飽私囊。
簡直可恨!
「來人!」一直坐在旁邊沒有說話的霍遠行忽然開了口,對候在會客廳外面的侍衛道:「把東西提上來!」
「是!」門外傳來侍衛的聲音,很快吳躍和趙興一人提著一個印有東大街米鋪標記的袋子,袋子裡裝著滿滿的米快步走了進來。
嘩啦一聲,吳躍和趙興把各自手上的米袋子重重地放在地上,眼神不善地盯著旁邊站著的唐旺財,一副隨時會衝上去揍他的架勢。
霍遠行接著道:「把米袋子打開讓眾人看看!」
「是。」吳躍和趙興應了一聲,當著衆人的面打開了米袋子。
米袋子一打開,露出袋子裡質量粗糙的米,衆管事看了,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氣,頓時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唐旺財以次充好,貪墨銀兩,中飽私囊。
霍遠行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緩步走向唐旺財,他走得很慢,步伐優雅,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他的面容陰沉,目光森冷可怖,「這就是你高價買進的米,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我」霍遠行的氣勢太強大,那是從戰場上練就的殺伐之氣,唐旺財驚恐地看著他直往後退,一直退到牆角無路可退,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癱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