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二十年前
很多年前,周焰的亞父跟父親離婚後沒多久,離開了雪龍港,這曾經對周焰的父親打擊很大。周焰一度非常抗拒談及亞父的話題,反倒後來一直是父親在開導他,跟他解釋Omega與Alpha之間資訊素的不可抗力。
那時候周焰還小,完全不領情地說,他是個Beta,他不理解,也不想懂。他的父親說,正因為你是Beta,總有一天你會完全理解我的話。一語成箴。
那之後,他們也相安無事地過了一段平靜日子,他甚至開始勸說父親尋找新的伴侶。
又過了兩年,周焰發現亞父竟然無聲無息地回到了雪龍港,沒有支會任何人,而他身邊也沒有任何Alpha。
那時周焰還小,對這件事怎麼也想不通。他轉轉反側,夜不能寐,既不想對好不容易開始走出陰霾的父親說,又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後來在一個大雪天,一個看上去十分病態的年輕人找到了周焰,他圍著厚重的圍巾,完全遮擋住半張臉,不停地咳嗽,看上去快死了一樣。他告訴周焰,當年他亞父被標記,然後離開他們並不是偶然,問他想不想知道真相。年輕人說完這句話就消失了一段時間,而那段等待的時間耗費了周焰的所有耐心,直到他再次出現在周焰面前。
再後來,就是那位年輕人帶周焰來到了上帝之眼,他給周焰看了一份檔案,檔案裡面有他亞父幾年前一直到離婚時的照片,以及視頻。檔案中還有他亞父所有的資訊,血型,資訊素,基因分析,包括他亞父從小到大的所有人生履歷。
周焰既震驚且憤怒,質問年輕人是否在調查他亞父,而年輕人回答他,這份檔正是從母星政府的某位Alpha手中找到的。
周焰不明白為什麼母星政府要調查他亞父,年輕人忽然笑了笑,問他,聽沒聽說過基因與資訊素分級。
接下來,這個年輕人所說的一切,都讓周焰震驚且拒絕相信。
人類的科技已經讓人類擁有可以修改基因的能力,但尚且不具備能修改資訊素的能力。有那麼一群人,崇尚基因與資訊素至上,孜孜不倦地尋找能與自己匹配生出優秀後代的伴侶,不惜任何代價。這些人通常自身就有非常強的資訊素,他們相信只有資訊素與他們絕對匹配的伴侶,才能養育出優秀強大的後代,並且將這份強資訊素加強流傳下去。
年輕人告訴他,世界上98%以上匹配度的資訊素已經是少有,99%則極其稀有,而100%在記錄的歷史上也只有幾例。標記了周焰亞父的那位Alpha,正是因此找到了他的亞父,Alpha不惜一切代價,要養育出一個強大的後代,能接替家族的後代。而很不幸的,他的亞父與他匹配度高達99%,絕對稀有。
周焰不肯信他。這一切聽起來太過天方夜譚。
年輕人微微低頭,對周焰說,有很多糟糕的事正在發生,糟糕到我們的資訊素可以被人查閱,匹配,而我們無從拒絕。
他點了點桌上的資料夾:這就是一個人的一生了。
周焰幾乎是逃走的。
他開始調查這一切,但以他當時的能力和年紀,離年輕人說的一切都太遙遠了,幾乎一無所獲。他也偷偷去看過亞父,但從沒有靠近過他。
三個月後,年輕人再次出現在周焰面前,問他這一次,想好要不要真相了嗎?
周焰說,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
年輕人猶豫了一下,摘掉了總是戴著的圍巾,露出了爬滿傷疤的後頸。
他淡淡對周焰說,他同樣是當年被人強行匹配的受害者,他本身有愛他的Alpha,甚至也有孩子,可被資訊素匹配度更高的Alpha給覆蓋標記了。
他說他就要死了,因為他親手摧毀了自己的腺體。
客廳裡的光線已經昏暗,屋子裡已經比剛才溫暖許多,溫熱的氣流卻讓人不寒而慄,房間裡很安靜。
“他說的是真的嗎?我們的資訊素被記錄在檔,可以被調查匹配度?”羅望舒壓住內心的驚濤駭浪,轉頭看向羅奠山。
羅奠山表情很凝重:“我沒有聽說過,但如果有人在做這種事,母星政府不可能不知道。”
周焰點頭:“母星政府的確知道……而這也是為什麼我會進入研究所。”
羅望舒站起身:“是研究所?”
周焰只點了一下頭,沒說更多。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羅奠山說,“為什麼當時不直接去問你的亞父?”
“我很難向您解釋我當時的心境,羅先生。我家庭剛分裂的一兩年,心態變化複雜。我認為這件事中受傷最深的是我和父親,所以無法開口問亞父是否也離開得有苦衷。並且當時,我既不確定我當時聽到的就一定是真相,也不確定我亞父是否知道這件事,我所能做的,就是追查下去。也許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但這的確是我當時做的選擇。”
羅奠山點了點頭:“我能理解。”
房間裡很暖和了,但羅望舒站在周焰身邊,卻感到身體一點點冷下去。在理智上,他有很多的不可置信,但情感上他卻相信周焰說的每一個字。
“再後來,那個人真的死在一個冬天,像他自己說的,沒能撐過一年。他死去的那天,接替他工作的另外一個人找到了我,帶我去了上帝之眼。我就是那時候真正進入了上帝之眼。”周焰說到這裡,輕輕向羅望舒望去一眼,像體察也像安慰,“我也是那一年離開了學校,是我一個階段的結束期。”
“你接受催眠也是從那個時候起?”羅望舒問。
見羅奠山露出不解的表情,羅望舒簡單地三言兩語,把自己在雪龍港的所見所聞都告訴了羅奠山,也向他解釋了這就是為什麼那天戰鬥時,周焰會因低頻音律而忽然不對勁起來。
“前前後後加起來,差不多用了兩年的時間,我接受了他們。我將自己未來幾年的人生軌跡交到了他們手中,接受了嚴格的訓練,接受了催眠,在他們的引導和安排下,順利進了部隊,接觸到厲瞻江,重新考入學院……成功進入了研究所。”
羅望舒只覺得渾身一陣陣冒冷汗,很不真實。他只管盯著周焰看,感覺自己的手心都在出汗,但皮膚表面卻在漸漸發冷。
如果今天說這話的是任何一個其他人,他都不會相信。
太過可怕,太過匪夷所思。
就連羅奠山也沉默了很久。他沒有說信或不信周焰,只是問:“你今天告訴我的這些,已經遠遠超過了你能說的許可權了吧。”
“是的。”周焰低著頭,看不清表情,手卻牽住了羅望舒,“如今我已經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我答應過他,全部告訴他。”
“你知道的內容太多,不怕告訴我這些,我立刻將你交給理事會?”
“那我也認了。”周焰低笑了一下,“不瞞您說,不管是上帝之眼還是我在做的事情,危險程度都遠遠超過了您的想像。我本不該讓任何人過問我的過去,影響我的決定,我已經做好不被任何人理解的決心。望舒……是一個意外。”
羅望舒聽了他這話,手指微微勾動,反手回握他,手指鑽到周焰的掌心裡,輕輕揉弄。周焰用力攥了下,告訴他自己沒事。
“處心積慮的策劃,多年的調查,引導,甚至不惜用上催眠的手段,上帝之眼到底想要一個什麼樣的答案?”羅奠山低聲問。
頭號玩家我是女炮灰[快穿]慈母之心[綜]光明聖女拯救世界蟲族之完美雌蟲神棍下山記穿成反派花瓶女友神級制甲師穿越蟲族後我成了論壇大佬
“您會知道的。”周焰說,“我們會看到那一天。”
羅奠山搖頭:“你說的太過巧合也太過冒險,就用上帝之眼引導你的生活軌跡做例子,他們怎們能確讓你走的每一步都是正確的,怎麼確保你就走到今天這一步?”
“因為我不是唯一進入這個計畫的人?”
“什麼意思?”
“在上帝之眼找到我之前,他們這項計畫就已經開始了。十六個人……光我知道參與到這個計畫裡,進入到母星政府的人,就有十六人。他們有些人失敗了,有些人離開了,只不過剛好是我剩到了最後。”
窗簾猛地被掀開,刺眼的陽光霎時間照射到葉芸臉上,她下意識伸手遮擋,視線模糊中,看到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擋在他面前。
她看著面前這道輪廓熟悉的身影,忽然就有些恍惚。
羅靳星皺眉看著她:“清醒了?”
葉芸這才反應過來是誰,揉著太陽穴坐起身。
“剛才,你把我認成誰了?”羅靳星問。
“為什麼這麼說?”
“你看我的眼神,讓我不舒服。”羅靳星說。
她凝神一看,才發現羅靳星手裡拿著一把槍,而槍口正筆直地對著她。
“我該走了,我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
葉芸一把攥住槍口,推向旁邊:“你還不能走。今天剛得到的消息,確認軍隊已經要對潘朵拉港西區的上帝之眼下手,他們想要的人只是紀白,你現在完好無損地回去,只會成為眾矢之的,命都保不住。”
“你以為把我圈養在這裡就是保護我了?”羅靳星咬緊了後槽牙,情緒有點上來,“我不需要你的任何保護,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葉芸完全無懼羅靳星指向她的槍口:“聽我說……”
“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不敢傷你?”羅靳星有點被激怒了。
葉芸平靜地看著他:“不,你如果想殺了我我都不會意外。”
羅靳星逼近幾步,槍口對準了葉芸的頭,他眼裡的情緒卻出賣了他:“讓我走,就現在。我會跟你來,本就是為了找一個答案,看看你苟且這麼多年,究竟是為了什麼,但你既然什麼都不能對我說,我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葉芸一動不動地看了羅靳星半晌,轉過頭去說:“你現在回去面臨的局面會很危險,也會讓你爸爸的情況變得更糟糕,即使如此你也要回去嗎?”
“我是個軍人!葉芸,我跟你不一樣!”羅靳星忽然就再也控制不住,“你可以叛國,但我做不到!”
“叛國嗎?”葉芸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後表情迅速恢復了平靜,好像所有的情緒都被她重新藏到了背後,“我知道了。下午的時候我會出一趟門,會帶上你,而你會在我上航車之前持槍打傷我,你會沿著西邊的路一直逃,那裡會有一輛為你準備的航車。”
羅靳星握槍的手攥到骨節發白:“你對自己也要這麼狠嗎?”
葉芸的手搭在他的傷口上:“不狠,我怎麼活下來的?”
羅靳星忽然扔掉了槍,抓住了葉芸的手腕:“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因為還不到時候。”
“就算我也不行?”
“就是你父親……也不知道。”她說。
羅靳星盯著葉芸看了半天,放開了她:“我總得知道點什麼。周焰,A級權利觀察者,這樣的人究竟有多少,全部都在母星政府裡嗎?還是聯合政府也有你們的人?你們到底要做到什麼地步才收手?”
葉芸低頭像點煙,想到了什麼,又把煙放了回去。刺眼的日光照射在她眼皮上,讓她看上去有種虛弱的美感。因為平日葉芸始終穿著白大褂,爆炸頭也始終掩蓋著她的脖頸,反倒容易讓人忽略她姣好的面容。羅靳星這麼看她,仿佛覺得她與童年記憶裡的影子漸漸疊加。
那時候的葉芸很溫柔,不抽煙,也沒有爆炸頭,更沒有機械義肢,是個連殺魚都要躲到羅奠山身後的小女人。
往事忽然湧來,羅靳星忍不住地攥緊拳頭。
“你說得好像我要顛覆什麼帝國政權,成就千秋霸業一樣。”葉芸失笑,她又用保護色將自己隔離開來了,“既然你要走,我可以告訴你,權利觀察者已經開始全部退出了,因為我們已經完成了要做的事,現在就剩下最後一步,就是公之於眾。二十年前,我開展了調查白星真相的計畫,從那個時候起,我們就在尋找自願接受催眠,進入權力機構的觀察者。”
“他們必須有乾淨的背景,堅韌的毅力,絕不動搖的信念,或者執念……他們會滲透到內部,為我們找到我們想要的答案。他們就像種子,等到時機合適的時候,會破土而出。我把這個計畫稱為——種子計畫。”
“從二十年前到現在,一共二十三枚種子埋進了土裡。周焰是其中一個,也是最終唯一成功的一個。”
葉芸說道這裡,目光複雜地看向羅靳星。
“很快,我們尋找了二十年的答案就會公之於眾,你也會看到。等到那個時候,你來告訴我,我做了對的事還是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