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默默無語了幾秒鐘，然後緩緩開口道：「綜上所述，讓我來總結一下你話裡的意思。」

　　「首先，有一夥人開著一輛拉風的路虎，非常囂張的停在了你家樓下。然後，這群傢夥在淩晨三點多--注意，這是一個正常人都還抱著被子打呼嚕的時候--破壞了你裝在樓裡的攝像頭。做完這一切，他們下車上樓，撬鎖開門，順便觸發了你留下的小裝置，好心的幫咱們關上了屋裡的窗戶。」

　　方自明看向自己的隊友：「是這樣嗎？」

　　唐煜給了一個大拇指：「非常完美的解讀。」

　　「……」方自明：「呵，呵呵。」

　　講真，不管是自己這位相處了近一個月的隊友，還是此時此刻，可能還待在五樓的入侵者。

　　都他媽有病吧？

　　這都是些什麽沙雕兮兮的操作？以爲自己在演美國好萊塢式的動作大片嗎？？？

　　方·正常人·自明，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行吧，你們開心就好。」

　　唐煜張開嘴，正準備說話，他的手機突然一震，提示有短信息進來了。

　　男人低頭看了一眼，方自明捕捉到他眼中飛快閃過一絲嫌弃，就聽對方道：「走吧，我知道端我老巢的臭小子是誰了。」

　　說著，他將手機調轉方向，示意方自明看那條信息。

　　【tom你這個小婊砸，我知道你已經在樓下了，你的手機定位出賣了你！趕緊上樓，我他媽現在就要錘爆你！！！】（特別備注：此條信息為英文編輯）

　　方自明：「……」這熟悉的畫風，為什麼總感覺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遇到過一樣？

　　唐煜這時候已經收回手機，打開車門彎腰鑽了出去：「早知道是那小屁孩兒，我也不至於緊張成這樣子。嘖，一會兒上樓必須揍他丫的一頓先。」

　　方自明跟著下車：「到底是誰啊。」

　　唐煜：「托尼。」

　　方自明琢磨著這是不是一個梗：「你的髮型設計師？」

　　唐煜：「不是，是個土耳其小朋友。」

　　他抽空彎下腰，在地上撿了幾枚石子，又道：「也算是我以前的同事吧。」

　　這還是他第一回說到自己的過去，方自明楞了一下，多少有些意外。

　　本還想再吐槽他兩句，聽了這話，方自明乾脆全都咽回去，與唐煜幷肩走進了單元門。

　　「你似乎……並不怎麼想見以前的同事。」他用肩膀撞了一下身邊的男人，將下巴朝著五樓的方向揚了揚：「你同事的行事作風，都這麼不走尋常路的嗎？」

　　「也不全是，不過這位小朋友還在中二期，所以，你懂的。」唐煜回他一個「全天下的毛孩子都特別煩人」的眼神。

　　方自明：「中二期啊……」

　　兩人爬上五樓（這棟樓最高便是五樓），唐煜在樓梯倒數第五節台階處停了下來，順便還把準備掏鑰匙開門的方自明也按到身後。

　　方自明狐疑地看看他，後者在他耳邊輕輕道：「先別往上走，在我身後躲一會兒。」

　　方自明：「？」

　　只見唐煜先轉頭檢查了一遍左右兩側的墻壁和樓梯扶手，隨後揚起腦袋盯著天花板又看了半晌，方自明隨著他的目光轉動而轉動，見男人這副嚴陣以待的掃雷架勢，他不由也緊張起來，心想：不是前同事嗎，怎麼看著像來尋仇的？這是還在門外布置了什麽陷阱不成？

　　他猶豫著要不要展開領域之力感受一下，不過唐煜似乎也沒準備讓他幫忙，隻青年思索的十幾秒時間裡，男人抬脚又上了一節台階。他在左前方倒數第二階樓梯與墻壁的轉角處，用車鑰匙在墻壁上扣扣鑿鑿，不一會兒便鑿出了一枚被淺淺埋在墻裡的圓形小零件。

　　唐煜捏著鑰匙把那東西撥到地上，隨手招出一把螺絲刀，將這枚可疑物品扎得四分五裂，然後他轉身走到右側樓梯扶手旁，在同樣的位置，撥出了另一個固定在扶手金屬圓柱底部一模一樣的零件，同樣將其殘忍「分屍」。

　　方自明：「？？？」

　　「是個小惡作劇。」唐煜衝他招了招手，示意可以過去了：「這兩個感應器一左一右遙遙相對，中間連著肉眼不可見的紅外綫，一旦有人經過幷碰觸到那根綫，感應器被觸發，就會立刻放射出十八道足以致人昏厥的電流。」

　　說到這兒，他笑起來：「順帶一提，這個感應器可以探測人體的紅外輻射，所以噴射出的電流，其實具有一定的追踪功能。」

　　方自明：「……」

　　方自明的內心只有一個念頭：？？？啥玩意兒？？

　　他看著已經被破壞的兩個感應器，艱難地道：「這就是你前同事的……中二期症狀嗎……？」

　　--我們倆對「中二期」這個詞的理解，是不是存在什麼誤差？？

　　--你前同事就不怕誤傷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嗎？！

　　然而唐煜仿佛沒有看到他臉上淩亂震驚的表情，男人將碎成渣渣的感應器踢下樓梯，這才慢悠悠走完了最後的幾節台階。

　　五樓一共有三家住戶，他們租的是左手邊的東戶，唐煜幾步走到出租房門口，掏出鑰匙把門打開，一邊同方自明道：「你先別進去。」

　　「等我先跟他談一……」他話還沒說完，屋裡已經飛快地射出來一道黑影，唐煜腦袋向左一歪，那影子便從他臉頰旁嗖的一聲竄了過去。

　　方自明看向他身後，西戶的防盜門上正扎著一根長約五厘米的不銹鋼釘子。

　　青年的頭髮都要竪起來了：「你管這叫中二期？！！」

　　唐煜沒來得及回話，屋子裡的人又開始往外飛釘子了。

　　方自明眼睜睜看著唐煜站在原地做了一套廣播體操，沒有使用任何技巧，就這樣奇迹般的躲過了從屋子裡射出來的三十六枚鋼釘。

　　也不知是他廣播體操做得太出神入化，還是屋子裡扔飛釘的人手藝真的Low穿地心，反正場面混亂中帶著和諧，嚴肅中透出滑稽，甚至還有那麽點兒喜劇效果。

　　青年看了幾秒鐘，然後不動聲色的向後移動雙腿，企圖神不知鬼不覺得從原地消失，再不濟也要下到三樓去，假裝自己和五樓那兩個傢夥沒有任何關係。

　　他現在很怕西邊住的那戶人家聽見動靜，起床出來看見自己家防盜門上插著三十七把又粗又長閃閃發光的鋼釘，說不定會直接尖叫著把110、120和119幾個電話全部打上一遍。

　　他是有考慮過要去找一找警察蜀黍，但從沒想過要用這種方式。

　　敬謝不敏，敬謝不敏。

　　如此這般的想了一通，方自明奇迹般的移動到了五樓與四樓中間的樓梯轉角處。

　　正準備繼續努力，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將他原本的計劃稍稍打亂。

　　「方自明！」樓下有人大聲喊道：「你果然在這兒！」

　　這聲音太熟悉了，方自明一怔，隨即猛地抓住樓梯扶手，側身向下望去：「哥？！」

　　二樓樓梯上正站著兩個人，其中一位與方自明長得有四五分像，正是本應該還待在B市的方家大哥。

　　方程旁邊還跟著一位戴眼鏡的高個子男人，方自明隱約覺得眼熟，但一時之間也想不起這是誰來。

　　「哥，你怎麽來了？」方自明如在夢中，看著他哥三步幷作兩步一口氣爬了一層半的樓梯，又有些恍然：「怪不得你昨天非要我發個定位。竟然就這麼不聲不響的找過來，你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哥，你是不是又跟單位請假了？」

　　「請假什麼的都是小事。」方程一把拽住弟弟，把人拉到身前，以一種類似摸骨的手法，將他從頭到脚仔仔細細摸了一遍：「你沒事吧？怎麼瘦這麼多，咦，你脖子上掛個小鏡子幹嘛。 」

　　方自明趕緊抓住他的手，礙於旁邊還有個陌生人，他只能含糊道：「就……沒事的時候照一照，整理一下淩亂的髮型。」

　　方程收回手，他仿佛馬上就接受了這番說辭，但趁著弟弟手忙脚亂往領口裡塞鏡子時，他才隱秘的同身旁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眼鏡男衝著方程微微搖頭：不急。

　　方自明：「哥，你……」

　　砰！

　　五樓傳來一聲巨響，打斷了正在叙舊的方家兄弟倆。

　　方程伸頭往上看：「樓上這是怎麽了？」

　　方自明：「……」

　　方自明：「……」

　　「沒、沒什麼……吧。」他嘴角抽了抽，然後飛快地抬起手按住他哥的肩膀，不動聲色地將人往樓下帶：「站在樓梯上說話太不方便了，咱們去附近找個館子坐著聊吧。對了，你們是搭昨晚的航班過來的嗎？那肯定還沒吃早飯，走走走，咱們先去吃個飯。」

　　方程：「？？？啊？呃，確實還沒吃……」

　　眼鏡男：「……」

　　方程跟著弟弟下了一層樓，突然發現身邊少了個人，頓時又停下來：「顧哥，怎麽了？」

　　站在四樓的眼鏡男默默收迴向上觀察的視綫，轉身往下走：「沒事，這就下來。」

　　一直到二十分鐘後，三個人坐在小區外一家賣早點的門面房裡，吃著熱騰騰的早飯，方程突然智商上綫：「不對啊，我和顧哥剛剛找你的時候，你站在四樓和五樓中間，你和你那朋友租的是五樓的房子？ 」

　　他狐疑地轉頭去看方自明，問：「那剛剛的那個聲音……」

　　坐在兄弟倆對面的顧哥，全名叫顧昭。據方程介紹，這是他大學時的學長，畢業後兩人就職在同一家醫院，所以經常互有來往。

　　方自明偷偷瞥了眼這位顧昭，總覺得有些怪异，聽他哥終於回過味兒來，這才清了清嗓子，道：「啊，他從前的朋友過來敘舊，兩個人好久沒見，鬧騰得動靜有點兒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