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六顆糖

　　森森下樓的時候，宿舍的人都沒醒，跑完步去吃早飯，食堂的人也不多。在這個學校，她要不抓緊就慢慢廢了。幸好明德請的教師都不錯，講課清楚明白，見她對學習上心，也會多花時間指導。

　　森森還以為教室沒多少人，結果一上樓，走廊裡衝過來一個女生，二話不說就往她懷裡塞了個東西。

　　「請幫我把這個轉交給陸辰昱！拜托了！」女生雙手合十。

　　「哎，同學。」森森趕緊叫住她，「我跟他不熟，你還是親自跟他說比較好。」

　　女生擺擺手：「我知道你是他同桌，貼吧上都說了，他還幫你做值日！幫幫忙吧，謝謝了！」說完，她捂著臉羞澀地跑了。

　　森森在心裡嘆氣，什麼叫幫她做值日？難道他以前都不用做值日的嗎？

　　她進到教室，打開課本準備背書，忍不住拿出手機搜了一下學校貼吧。果然，上面有很多人在八卦她的身份。昨天做值日的時候，外面總是有幾個女生在走來走去，現在她知道她們在幹什麽了。

　　陸辰昱是第一節課前到的，後面跟著倆跟班，晃晃悠悠進門。森森感覺他總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全班沒人比他更困了，難道他晚上都不睡覺得嗎？

　　許思浩蹦躂過來，盡職盡責地提醒：「韓霖傑，你今天跟第二組的同學做值日。」

　　韓霖杰額角青筋直跳，昨天剛拖了地，今天又來！

　　「哈哈哈哈！」趙照指著他笑，「新同學來了以後，你跟昱哥的值日排不到一起了！」

　　「你們今天是三個人一起，人多力量大，會輕鬆很多！ 」許思浩拍拍胸脯，激情鼓舞，「加油！韓同學！」

　　趙照學舌：「加油哦韓同學！」

　　韓霖杰扔了本書過去。

　　後排同學在打鬧，森森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手工餅乾，用精緻的塑料袋包著，外面係了蝴蝶結，滿滿的少女心。她把餅乾放到陸辰昱桌上，輕輕開口：「這是一個女生託我轉交給你的。」

　　陸辰昱正面無表情地發呆，聞言，看都沒看桌上的禮物一眼，轉過頭，一臉冷漠：「誰讓你幫我收東西的？」

　　他眼神淩厲，聲音冰凉，森森怔住。

　　「對不起。」沒想到他會這麽生氣，她有點不敢看那雙眼睛，低聲說，「她把東西塞給我就走了，我……我下次不會了……」

　　啪！

　　不大不小的動靜讓全班人看過來。

　　幾乎就在森森的話音落下那一刻，陸辰昱抓起那包餅乾扔了出去，拋物綫劃過整個教室的上空，落在垃圾桶裡。

　　同學們有些詫异，昨天他對森森態度還挺好，今天怎麽就發脾氣了。

　　森森感覺臉有點燒，但不管怎麽說，那包餅乾在她抽屜裡放了一個早上，每一顆都是完美無瑕疵的，還能聞到又香又甜的奶味，他居然看都不看就扔了。森森垂下頭，聲音訥訥：「那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安靜的教室裡，每個人都聽出來她的聲音在輕輕顫抖。

　　「呵。」他發出一聲冷笑，滿含譏諷。

　　森森感覺自己就像個沒讀懂空氣的ky精，趕緊閉嘴了。

　　陸辰昱偏頭，瞥了那張白晰無暇的側臉一眼，覺得十分好笑。

　　還挺能裝。

　　森森一上午都沒離開過座位。他在睡覺，她不敢吵他。早上那件事後，她感覺全班人看她的眼神都變得詭异，她想忽略掉那種被人審視和探究的視綫，但那種感覺就像是粘在皮膚表面的一層油，粘粘稠稠的，根本去不掉。

　　克里斯來上口語課，他讓同學們兩兩一組介紹彼此。森森看了一圈，陸辰昱在睡覺，韓霖杰在打游戲，林芊蔚的同桌在做題，幷不參加互動。

　　森森探出身體，小聲地問：「林芊蔚，我可以跟你一組嗎？」

　　林芊蔚沒反應，像沒聽到似的，森森想再喊她一次，却見她拍了同桌的男生一下，說：「餵，弟弟，我們來做口語練習。」

　　森森心想算了。

　　但克里斯偏偏點了她：「森森，請給我們介紹一下你的搭檔。」

　　森森有些局促地站起來，克里斯的表情充滿期待，不斷用眼神鼓勵她勇敢開口。

　　「Sorry.」森森很抱歉。

　　看得出來克里斯是有些失望的，但考慮到她的搭檔是陸辰昱，沒有再爲難她。森森坐下來，不自覺就走神了，這是她入學以來，第一次在課堂上表現得這麽差勁。

　　下了課，森森磨磨蹭蹭留到了最後一個。高雨欣先她一步走出教室，森森喊了一聲，本來想跟她說讓她先回宿舍，但高雨欣壓根沒打算和她一起走，恍若未聞，徑自走了出去。

　　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森森有點發怔，不知道爲什麽突然變成了這樣。初中畢業，離開上個學校的時候，她想以後肯定不會比從前更壞，但事實證明，自從進入明德國際學校，她的劇本就一直是困難模式。

　　做值日的同學開始搞衛生了，森森收拾好東西去食堂吃飯，獨自走到校園裡一個沒人的角落。這是她昨天踩點的時候發現的，明德的投資人很多，學校時不時就可以擴建一下圖書館或者體育館，相應的，很多舊的建築會被拆除。

　　森森昨天發現一棟拆了一半的老舊職工宿舍，離學校圍墻不遠，附近拉了警戒綫，很多建築垃圾，看著有點髒，平時沒什麽人會來這裡。

　　因爲開學，工程暫停了，這種樓還有一大半的宿舍是完好的，但由於長時間沒有人來，裡面又黑又潮，即使有人在這裡搞什麽秘密活動，也很難被發現。森森彎腰進入警戒綫，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準備找首歌來聽。

　　「嘴巴還挺嚴實，把自己當烈/士啊？看我怎麼撕開你這張嘴！」一個尖細的女聲很突然地響起。

　　森森嚇了一跳，趕緊躲在墻後，悄悄探出頭，看見危房另一邊站著幾個穿校服的女生。

　　有個矮小的女生被她們圍在中間，一直低著頭，看不清臉，但森森却將她認了出來。

　　她們班的，更確切地說，是她們宿舍的。

　　領頭的女生示意了一下，立即有兩個人上前抓住那個女生的胳膊，逼她把臉露出來。領頭的女生捏著她的下巴，笑得有些滲人：「說，你都看見什麽了？」

　　那個女生沒吭聲，眼神像看垃圾一樣。

　　啪啪！領頭的那個女生毫不猶豫扇了兩個耳光過去，把她的臉打向了一邊。

　　森森差點尖叫起來，連忙伸手摀住嘴巴，不敢發出任何動靜。

　　「你到底說不說，啊？」領頭的女生有些不耐煩了，揪住那個女生的衣領向後推了一把。地上到處散亂著碎磚和石塊，一不小心就會摔跤。那個矮小的女生腳下被一塊石頭絆住，重重摔倒在地。

　　「哈。」其他人發出幾聲笑意。

　　領頭的女生走上前，抬起脚，作勢要往那個女生臉上踩。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冷笑著：「最後一次機會，說。」

　　看到那人猙獰的表情，實在很難想像這是一個學生，森森開始冒冷汗，這個場景讓她有點呼吸不過來了。突然，她的餘光落在地上的一塊紅磚頭上，那一瞬間，不知是哪來的勇氣，她一把撿起那塊磚衝到那群女生面前。

　　「滾。」她聲音顫抖。

　　「草，你誰啊？」領頭的那個女生沒想到有人藏在附近，難免有點驚慌。

　　其餘幾個女生圍在她身後，頗有點氣勢。

　　森森只有一個人，如果仔細觀察，她的整個人都是顫抖的。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她只知道，這種事不能繼續發生！

　　而且，地上的那個女生正發出痛苦的喘息，如果她退縮了，這個女生就會被欺負到死，就像她曾經遭遇過的那些事一樣。腦子裡剛剛閃過這個念頭，森森緩緩揚起手裡的磚頭，用無比冰冷的眼神看著那些人，從齒縫裡擠出一個字：「滾--」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她的個頭占了優勢，還是那些女生被她眼裡的那股狠勁震懾到了，她們面面相覷，露出了猶豫的表情。這時，有個人凑上來，在領頭的那個女生耳邊說了點什麽。

　　「呸。」領頭的那個女生瞪著森森，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森森回以同樣凶狠的眼神，堅决沒有後退。

　　兩邊繼續對峙，終於，領頭的那個女生冷笑了下，隔空點點森森的眼睛，有點走著瞧的意思，帶著其餘人走開了。

　　她們一走，森森的腿就軟了，小腿不住地打顫，手裡的磚頭「啪」的掉下來。

　　「唔……」地上的女生沒忍住，呻/吟了一下。

　　森森回頭一看，像是終於回過神來，害怕和恐懼的情緒逐漸上涌淹沒了她，眼泪情不自禁順著臉頰滑落。她用手背抹掉，蹲下身，將那個女生從地上扶起來。

　　那個女生抬頭就看見她濕潤泛紅的眼睛，楞了下。

　　森森垂著頭，像是沒注意到她的反應似的，低聲說：「先離開這兒。」

　　女生似乎有點猶豫，過了一會兒，還是把手交給森森，讓她扶著走出去。

　　天幕暗下來，兩個女生互相攙扶著離開，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從角落裡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