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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樂》第48章
☆、第47章 撲空

  沉沉的烏雲不是虛張聲勢,入夜後忽然開始暴雨如注,李意闌不敢淋雨,只好在衙門裡等雨停。

  這樣的天氣裡衣衫盡濕地跑去逛窯子也不合常理,眾人索性喝茶陪君子,烏央烏央地在廳裡坐著,鑒於有白見君在,話題滾動不開,屋裡便根本沒人說話,好在氣氛不算尷尬,畢竟在座的人多少都有些定力。

  郡守這陣子被李意闌等人逼得勤勉了些,一肩擔了城門的守備,這時還沒回來,大概是落雨堵在了外面。

  李意闌時盡其用,趁這段時間跑去餵鴿子,寄聲本來想跟他形影不離,可李意闌就想獨自靜一靜,反手將人按回了椅子裡。

  然而那鴿子在寺裡也不知道吃的是什麼,對他的投餵並不感興趣,不僅對撒的穀子不聞不問,拿勺子餵它也愛答不理。

  李意闌餵不動,只好無奈地拿長勺輕輕戳了戳它的頭,心說寺裡的人不領情也就算了,連隻鳥都這麼高傲,這可真是讓人雙倍受挫。

  那挨戳的鴿子不懂他的心事,只靈活地閃著小腦袋,左左右右地拿烏溜溜地小眼睛瞪他。

  屋簷下的雨滴結成了雨簾,稀里嘩啦的砸在地上,有種奇異的清心效果,李意闌的思緒浮浮沉沉,最後跟終將奔赴江河的雨滴一樣,匯聚到了人之根本的情愫上面。

  知辛早上才走,這會兒一閒下來,李意闌就頻繁往復地想起他。

  其實認識的時間很短,一起經歷的事件也有限,但李意闌腦子裡並不空曠,不多時就想起了許多個片段。

  他想起知辛坐在牢裡第一次抬頭望向自己的目光、從衙門頭也不回離開時袈裟上披的那層霞光、在木匠的院子裡因為忍痛蹙起的眉眼……一幅幅、一幕幕,從客氣疏離到低眉淺笑,自然而然地相識到今天,然後交情猛地被今天早上驟然分別時那一個的轉身給打斷了。

  當時衙役叫他去前門,李意闌縱然不捨,但還是跟知辛道了別,可走出五步以後他沒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那會兒知辛剛走到月門下面,也不知道是心有靈犀還是怎麼,竟然剛好也轉過了身來。

  作為一次兩人都所料未及的四目相交,某些尋常時不會露於人前的情緒根本無暇藏好,李意闌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臉上掛的是依依不捨,可知辛的神情他就看不懂了。

  那人的表情依然平和,可眼神是少見的幽深,像是在苦惱一些事,又像是猶豫不決地在想什麼,以至於眼底的清光都不見了。

  忽而對上自己時,李意闌發現他意外地愣了一下,嘴角及其輕微地動了動。李意闌本來以為他會說點什麼,可那點漣漪卻只是擴大成了一抹笑意,知辛衝他點了下頭,然後轉回去不緊不慢地離開了。

  因為寄聲在旁邊催,李意闌當時走的匆忙,也沒工夫仔細感悟當中的滋味,眼下夜雨催生愁緒,他才馬後炮地想道,不管結果如何,要是那關口再留一留就好了。畢竟那才是自己的本心,不過眼下都成了空談。

  風向無常,李意闌的手背上被濺了些細碎的雨點,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這種繾綣而纏綿的牽掛,一時滿心眼裡都是琢磨。

  一會兒想著十里不同天,不知道城北的山寺裡,此刻有沒有這麼大的雨?一會兒又想那人回到了寺裡,有沒有重獲安閒與自在?他現在在幹什麼,是打坐還是抄經,亦或是在跟老友秉燭夜談?還有下次見面的時間,不知道距今遠不遠……

  「六哥?」

  饒臨的陣雨向來持續不久,不到兩炷香的時間屋簷下的雨滴就斷了線,廳裡的江秋萍才是一心撲在案子上,立刻就慫恿寄聲出來叫人。

  寄聲剛從牆角後拐出來,就見他六哥杵在鴿子籠邊發愣,不知道腦子裡裝的是什麼,情緒一看就有些低沉。

  他的臉色本來就差,穿得又總是黑漆漆的,平靜和歡喜的時候還算像個人,一旦萎靡簡直死氣翻倍,寄聲看不得這個,立刻出聲將他的清淨給攪亂了。

  「還在餵哪?小心給它撐死囉,」寄聲大步靠過來,拉著他的手肘就往屋裡拽,「秋萍哥說雨快停了,問你拿主意,我們什麼時候出門?」

  李意闌勺子都來不及放下,就被他力大無窮地扯偏了,不過這樣也好,待會兒忙起來就不會這麼鬱結了。

  寄聲拉了幾步也就鬆了手,雙手自由的李意闌轉過身來,將長勺輕飄飄地擲了出去。

  脫手的長勺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兩三個眨眼之後,「卡」的一聲落進了鴿籠旁邊的小細筒裡。

  戌時五刻,春意閣。

  考慮到一行人才去春意閣裡露過臉,這次登門的人就換成了白見君和李意闌,前者扮大爺,後者低調許多,跟在他身後很少抬頭,乍看像個隨從。

  其他人則是分開行動,各自佔據了一個盯梢的方位。

  都說煙花巷中四季如春,李意闌進門一看果然不假,大雨初歇才不到半個時辰,那些尋樂子的男男女女就已經擠滿了大堂。

  兩人甫進門就有人上來迎接,李意闌在廳裡瞟了幾眼,沒看見上次引他和張潮上二樓的那個小廝。

  這回他們照例要了個二樓的雅間,等小廝一進門就開門見山,抖開了畫像問這個人在哪裡。

  小廝人也算機靈,見這陣勢就明白過來這兩人不是來享樂的,磕磕巴巴地問他們是誰,找畫中的人幹什麼?

  李意闌亮出遊擊府的令牌,讓他如實交代。

  小廝表現出了一個平頭百姓面對官府時應有的忌憚和驚恐,但他的回答卻令人不怎麼滿意。

  「大人明鑒,小的在閣中侍奉了三年零五個月,認得閣中的每一位相公,可哪怕算上被贖身、亡故的那些,也沒有那個長的像這一位,這、這不是我們春意閣的人哪!」

  「不可能,」李意闌雖然早猜到今晚的行動不會一帆風順,但確實沒料到會有這麼大的偏差,他暗自吃了一驚,但還是嚴肅道,「十二日晚間,我明明就在樓梯上看見過這個人,跟在一位貴婦人身邊。」

  「當時他們還跟我有點衝突,你們樓中的一個夥計還厲聲訓斥過他,我想夥計都敢訓的人,應該不至於是客人吧?」

  小廝見李意闌不相信他,不由急得抓耳撓腮,連連叩拜:「大人我說的是實話,真的沒有騙你,我犯不著啊我,我又不認識他。」

  他的言語和神情都不似作偽,可李意闌仍然難以置信,又或者說是不願意屢屢功虧一簣。

  其實這時他心裡已經理出了一個基本說得通的猜測,那就是當時他和張潮在樓梯上碰到的那個夥計也是扇販子的同夥。

  此人臨時頂替了春意閣裡某一個真正的小廝,而那扇販子同理,也借了套相公的衣服,魚龍混雜間沒人注意,這些人就大搖大擺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今晚的興師動眾將又是一場水中撈月,李意闌沉甸甸地嘆了口氣,感覺這案子破的比解九連環還過癮,一個環套著一個環,看起來簡直沒完了。

  不過無用歸無用,他卻沒有直接打道回府,仍然謹慎地留下來,將其他的小廝和老闆掌櫃都問了一遍,結果高度一致,跟那小廝半斤八兩。

  這個夜晚出師未捷,臆想中的嫌犯仍然無影無蹤。

  凌晨時分李意闌在一陣逼人的胸悶中驚醒過來,喉頭腥甜欲嘔,卻又什麼都湧不上來,他覺得屋裡悶熱,披上大麾輕手輕腳地推門出去,又覺得外頭有些冷。

  李意闌在廊下站了片刻,最後醍醐灌頂地去了知辛的房裡。

  謝才這些天一直在忙城門的事宜,後院裡那一堆人的去向他也顧不上過問,新來的師爺畏手畏腳的,也很少進後院,因此知辛的人是走了,但屋裡既沒打掃也沒清理,仍然是他離開時的樣子,齊齊整整,冷冷清清的。

  只是沒人住,便也沒點炭火盆,溫度有些低,卻又比室外的凜寒要暖和一些,李意闌進去以後覺得比自己房裡和外面都舒服,於是在桌邊坐了下來,坐著坐著他又想起了原來屋裡的人,出了會兒神,然後慢悠悠地泛起了困。

  接著他在「多有冒犯」和疲憊之間拉鋸了半晌,最後實在沒抗住,躺到床上和衣迷瞪了過去。

  而此時同一時間,城北山寺裡的知辛卻還在輾轉反側。

  山林裡清淨,僧侶們的作息統一之間還有些傳染似的影響,他本來很早就睡了,可也不知道是哪個小沙彌起夜,經過院牆外頭的時候撲稜撲稜地咳個不停,動靜不大,卻詭異地將他驚醒了,知辛瞬間想起李意闌,之後瞌睡就再也不來了。

  他直挺挺地床上躺了很久,腦子裡的憂心忡忡連阿彌陀佛都驅不散,這儼然就是八苦之一的放不下了。

  藉著獨處與黑暗,知辛臉上終於露出了一些難過的神色來。

  十二月十六日,辰時初,衙門後院。

  寄聲已經習慣了,早上醒來看不見李意闌的人影。

  不過這個習慣儼然不包括他在院子、後廚、正廳乃至於茅廁裡都搜尋了一遍沒找見人,接著鬱悶地抬起頭,卻見他六哥迤迤然地從隔壁冒了出來。

  寄聲想了又想也沒有想通,只好勤快地請教道:「我找你半天了,你這一大清早的,跑到大師的空屋子裡幹什麼去了?」

  李意闌難得安穩地睡了半宿,這會兒身體裡還有些懶勁,他無法自控地抬手擋了擋臉,垂下眼睫打了個哈欠,然後沙啞而老實地說:「睡覺去了。」

  寄聲驚呆地看著他,倒是純潔地沒有想歪,只是單純地不解,便策動這腦筋奔騰起來:「啊?你跑別人屋裡睡什麼覺?難道我半夜打呼嚕吵到你了?不應該啊,我昨天又不累,誒也不對啊,睡……那你肯定不是早上才去,不然睡不成這德行,你老實說吧,夜裡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李意闌大概是睡飽了,心情也隨著身體的舒適度變好了,看到寄聲這麼囉嗦竟然覺得也挺可愛,他現在覺得很輕鬆,輕鬆到已經能覺得昨晚的失利無足輕重,打算先好好吃頓早飯,接著才去想案子。

  「別老咒我,」李意闌溫柔地笑了笑,伸手將寄聲一邊的臉頰捏得變了形,「我現在神清氣爽得很,就是有點餓了,想吃陽春麵,廚房裡有嗎?」

  其實廚房裡沒有麵食,不過寄聲一下就笑開了,因為李意闌已經很久沒有主動要求吃過什麼了,想吃就表示有食慾,而能吃能睡就是天大的好事。

  「必須有啊!你三品大員叻,連碗麵都吃不上那多寒酸,」寄聲興高采烈地扒掉他的手,轉身飛快地溜走了,「那你去洗漱,我叫人給你弄去啊。」

  吳金被吵他吵醒了,掀開門縫探出頭來,不太清醒地問道:「寄聲,弄啥去啊?」

  「麵呀,陽春麵,」胡大俠慷慨地說,「你吃不吃?」

  吳金還沒說話,好幾間以外的王敬元的聲音忽然以吼的形式傳了過來:「吃,我吃牛肉麵。」

  江秋萍一知半解,也出來湊熱鬧,舉著手他要碗雲吞就行,張潮為了不孤獨,冷漠地報了聲打鹵。

  寄聲想想他要上外頭的早市裡端一二三四五六七碗麵回來,登時就失去了樂於助人的心情。

  於是這天一早,一行人沒在衙門裡用餐,而是一窩蜂地去早市裡尋了個巷子口的小麵攤。

  攤主是個魁梧的漢子,他們來的時候正在從鍋裡往外撈面,見來了客人匆忙放下傢伙什,提著陶壺就過來打招呼。

  「幾位客官吃點什麼?我們這裡有……」

  吳金本來在囫圇地揉臉,聞聲抬起頭,登時就愣了一下,沒想到這老闆還是半個老相識,他認識對方、對方不認識他的那種。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這個小麵攤的老闆居然是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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