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顧北不確定，他現在說是門它自己要繃開的，找補找補還來不來得及。

　　但目測是來不及了，熟悉的200kg已經到了他面前，並且騎在了他的背上，就差抽出小皮鞭鞭策他了。

　　顧北有點傷心，不知道這樣恥辱的畫面導演會不會同情地幫他剪掉。

　　林遠比他還傷心，那小胳膊哪裡做得來五十個俯臥撐，二十個不到就趴下去了。楊俞說要加訓一公里，他才給逼得漲紅了臉勉強做完，姿勢一點不標準，不過楊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

　　四位男明星離開宿舍時和女星房間打了個照面，發現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慘樣。

　　新的一天，舊的開始，才剛出門，幾個明星的表情就已經很疲了。

　　·

　　這是第一天正式訓練，節目依舊沒有跟拍導演，只有每位明星身上的跟拍器，和一個個航拍機。

　　六人頭一次穿著統一作訓服出征訓練場，都是明星，作訓服又是根據身材特地定制的，所以看上去還挺有那麼點味道的。尤其是當楊俞讓他們列成縱隊，整整齊齊喊口令的時候，雄赳赳氣昂昂的。

　　然而不過是短短四小時的操練後，同訓練場的其他士兵口號聲依舊威武，明星隊們卻一臉菜色地在訓練場上站都快站不住。

　　林遠又吐了，且這次吐完之後便直接倒在了地上，渾身脫力到面色慘白。可見負重跑和障礙跑進行到第二天也並沒有比之前輕鬆多少。

　　顧北調整能力強，每一個項目都是最快完成的，狀態比其他人要好上很多，可他前一天晚上幾乎是徹夜未眠，年紀大了，不睡覺腦子里就嗡嗡嗡的。這會兒雖然筆挺站著，目視前方，可整個人都在跑神。

　　耳邊是航拍機低頻的飛行聲，顧北知道，那航拍機在拍他。理論上這時候他應該立刻擺出霸道冷酷的樣子，可他擺不出來，只想睡覺，只想放空，眼皮子重得像注了鉛。

　　然後，他悄咪咪地將眼睛閉上了一點點。

　　天空很藍，空氣清新，耳邊噪雜的聲音逐漸遠去，楊俞的批評教育聲也不見了，顧北覺得很幸福。

　　他曾經在夢里看過一本書，說人心寧靜，幸福就會在遠方，人眼稍閉，四捨五入就是在補覺。

　　而他心寧靜後，卻發現許景嚴的臉在逐漸靠近。

　　顧北：「？」

　　顧北：「？？？」

　　他猛地回神，眼睛一睜，胸腔一悶，身體一繃，一個沒調整好，給嗆地直接咳了起來。

　　楊俞凌厲的目光立刻掃過來：「顧北！」

　　顧北連忙調整好自己：「在–––咳！」

　　「我剛剛還在誇你，你就亂動？」

　　顧北看了眼前面帶點邪笑的許景嚴，心中意難平。

　　楊俞繼續說：「想做俯臥撐了是吧？」

　　顧北哽了會，把咳嗽的慾望強壓下去，接了句：「不，不想。」

　　楊俞笑眯眯的：「嗯？想不想？」

　　顧北一凜：「想！」

　　楊俞接著問：「幾個？」

　　顧北站得筆挺：「一個！」

　　謝磬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楊俞也被他氣笑：「一百個！下去！謝磬禾你笑什麼笑？十個，一起下去！」

　　差距對比明顯，但顧北無所謂。因為沒有負重，俯臥撐對他來說就跟玩兒似的，只是這項運動會讓他近距離接觸地面，一接觸，顧北想睡覺的慾望就變得更強了。

　　黃沙地也不錯啊，蓋點沙在身上，在顧北眼裡就是星際商場里的高級床，他能睡個天荒地老，真的太困了。

　　等顧北做完一百個俯臥撐，睡眼朦朧地起來之後，楊俞便整隊將他們帶離訓練場。

　　明星們心裡都有點激動，以為一上午的折磨算是結束了，直到聽見走在後面的許景嚴在和楊俞說話。

　　許景嚴說：「練了什麼？」

　　楊俞答：「和昨天一樣，負重跑，障礙跑。」

　　許景嚴不太滿意：「這麼少？」

　　苟延殘喘的明星隊：「……」

　　楊俞深以為然：「所以我打算再給他們加個項目。」

　　「…………」

　　顧北猜林遠現在一定很絕望，所以替他閉上了眼睛。

　　·

　　十分鐘後，楊俞將他們帶到新的場地。

　　新場地不錯，風景宜人，味道清新，讓人很想野炊。如果沒有那一片坑坑窪窪，且每個坑足有好幾米深，上面還架著各種各樣亂七八糟障礙的泥地的話。

　　諸位明星面色漸漸絕望。

　　楊俞指了指那片泥地：「不用多，一趟，咱們就結束吃飯，很簡單的。」

　　眾人：「……」

　　見他們確實滿臉疲憊，楊俞到底是有些心軟，決定軟硬並施：「只要完成了，每個人中午都可以獎勵一瓶能量衝劑。」

　　幾位明星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為了更好地幫助每一位士兵訓練，軍營在輔助品開發上也下足了功夫。除卻平衡飲食和昨晚洗澡的那種可護肌肉骨骼的舒緩精油以外，還有能量衝劑。

　　這個東西他們還沒喝過，但吃早飯的時候聽楊俞提起過，據說味道好喝效果也好，一瓶下去就能原地復活，堪稱神仙快樂水。

　　顧北對這種好吃的東西毫無抵抗力，當下就咽了口唾沫，一上午眼睛總算睜大了一些，裡面寫滿了想要。

　　結果這眼神正正好和許景嚴的撞上，顧北連忙收了回來。

　　楊俞在給他們介紹規則。

　　泥地裡一共有八個坑，每一個坑的深淺度不一，最高的在八米，且每一個泥地坑和高地間的泥牆上，都有各種障礙。

　　這片泥地總長五百米，而他們要做的事很簡單，統一起跑，然後看誰先闖過層層泥坑障礙，到達終點。

　　「聯邦邊陲的環境差異非常大，有大漠，有冰川，也有廢墟泥地，每一位士兵在訓練營中，都必須要學會去應對多種環境，才有可能成為一名優秀的士兵。」楊俞說。

　　然後吹響口哨，示意六位明星開跑。

　　·

　　第一個泥坑就有五米，但是在坑頂上有繩子下落，這一關意圖很明顯，就是要他們順著繩子往上爬。

　　顧北一馬當先，他力氣足，加上也就五米而已，蹭蹭蹭地就爬了上去。

　　回過頭來想幫卡在半路的姜添，卻被楊俞尖銳的哨聲阻攔：「個人賽！互幫互助都不准吃午飯！」

　　顧北動作一頓，姜添連忙衝他使眼色，讓他快走。

　　顧北沒辦法，只能走。

　　到了第二個坑，坑底六米，泥牆上有一個個小洞，應該是要他們從泥洞里爬過去。

　　那場景其實還挺可怕的，因為這泥地看上去並不乾淨，泥巴和泥巴之間有亂草，上面還漂著很臟的黑土和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死了的蟲子，味道也很難聞，腳踩著感觸不大，可要往裡面鑽就不一樣了。

　　尤其是那洞眼那麼小，上面還有足足六米的泥牆，光是想象一下鑽進去後的場景，人都會本能地覺得窒息。

　　顧北在原地停下，航拍機在他旁邊轉。他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氣，克服心中的不自在和恐懼，往裡面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這泥洞裡面竟然還挺乾淨，比外面要乾淨許多，也沒有帶水的泥往下落，乾燥程度竟然和訓練場有點像。

　　這感覺顧北熟悉，他可睡過訓練場的男人，蹭蹭蹭幾下就鑽了進去。

　　第二塊泥牆總共大概六七米長，顧北蠕動了一會，不光不覺得難，甚至更想睡覺了。裡面環境不錯，像星際商場的高級隧道床，最後離開的時候還有點戀戀不捨。

　　–––要是能在裡邊睡一覺多好啊。

　　顧北想。

　　就這樣，顧北拖著困意一路過了七個泥牆，這些泥牆有的過得慢，有的過得快。過得快的還好，過得慢的每一回都讓顧北想睡覺的慾望更加強烈，思維也跟著變得遲鈍了起來。

　　到了第八個泥牆，顧北看也沒看對面，下意識就像之前幾次一樣，順著第七個泥牆往下落。

　　結果落下去之後，才發現這個泥坑出乎意料地深。他估計了一下，足足有七八米。而最讓顧北吐血的是，他下去之後才發現，這坑底可站位置非常狹窄，抬起頭來，後知後覺地察覺到，第七和第八個泥坑之間竟然只有半米的距離，意思是，在坑頂一跨就能越過。

　　顧北：「……」

　　做人呢，走路的時候絕對不能不看前方，不然肯定是會吃大虧的。

　　航拍機在顧北身側轉，顯然是想要他對自己的愚蠢行為說兩句。但顧北沒什麼可說的，他又困又累又餓，讓他撐到現在的只有那瓶神仙快樂水和午間休息，所以他必須得努力爬上去，然後邁向終點。

　　可讓顧北為難的是，這個項目不知道是不是沒有像他這樣不看路直接跳下來的人，在足足七八米高的第八塊泥牆上，竟然沒有任何幫助攀爬的東西。

　　這怎麼辦啊？軍隊怎麼就不為那些間接性無腦的人考慮一下呢？難道要他徒手爬八米泥牆嗎？

　　顧北咬咬牙，為這個異想天開的想法嘗試了一下。

　　然而不行，那泥牆的壁表濕潤又鬆軟，根本抓不住，顧北最高只爬到三米，就落回了遠處。

　　連著試了好幾次，渾身的勁都快要被榨乾。

　　劇烈運動和嚴重缺覺之下，顧北耳邊嗡嗡嗡的，和之前比起來，他這兩天的運動量可太大了。在一次又一次的滑落中，最後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大腦神經開始麻痹，顧北又困又累地閉上了眼睛。

　　·

　　坑頂第一個發現不對的是許景嚴。

　　老實說，他一開始看見顧北面對不過半米寬度的距離還從第七塊泥牆往下落的時候，還蠻震驚的，不太明白那小傢伙的腦袋瓜怎麼想的。

　　第八塊泥牆沒有任何上升方法，只能靠徒手攀爬，可那泥牆又濕又軟，沒受過訓練的人很難攀爬。

　　許景嚴本想去看看的，可就在這時，還在第一個泥坑掙扎的兩個女生卻尖叫著齊齊從繩索上掉了下去，他只能跟楊俞一起極速抵達撈人。

　　這麼一來二去，耗了不少時間，等他兩回到坑頂的時候，楊俞皺起了眉頭：「顧北呢？我剛不是還看到他已經到第六還是第七個坑了？」

　　許景嚴面色嚴肅地往後排走。

　　「怎麼回事？」楊俞跟在他後面：「第八個坑那麼好過，他人呢？」

　　半秒不到，許景嚴已經到了第八個坑頂，楊俞緊隨其後，兩人往下一看，都有些呆住。

　　只見顧北人歪七扭八在坑底，而且還是趴著睡的那種，渾身泥巴，看上去好像是從坑頂上不小心滾下去了，可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四肢大大咧咧地叉開，身體很放鬆，呼吸均勻，甚至打起了小呼嚕。

　　兩人：「……」

　　·

　　當天午飯，所有明星都獲得了神仙快樂水，只有顧北小朋友沒有。不光沒有，還被罰了五百個俯臥撐，屁股還很疼。

　　沒錯，他剛剛在坑底睡得舒服著呢，夢里的他左手快樂水，右手小美人，就要準備迎來快哉樂哉的生活，卻被許景嚴一腳踹醒。

　　那軍靴硬地要命，顧北這兩年瘦了點，屁股上的肉變少了，不如早兩年經踹，疼到現在也沒好。

　　顧北坐在餐桌前，摸了摸直喊疼的屁股，再看看自己盤里的西蘭花，和別人盤邊的神仙快樂水，饞得要命。偏偏楊俞還下了死令，不許任何人給他分哪怕一口快樂水。

　　回想楊俞下令時的冷酷無情，顧北忍不住為自己的悲慘命運扼腕，揉了好幾下眼睛。

　　「顧北，你怎麼啦？」謝磬禾發現了什麼，湊過來。

　　「我想哭。」顧北哽咽道。

　　謝磬禾立刻很擔心。

　　雖然知道顧北在坑底睡覺被教官踹醒的時候，她無情地笑了很久。尤其是顧北一臉懵逼地被許景嚴從坑底撈上來，丟在上面的泥地，然後又被楊俞罰了五百個俯臥撐的時候，他一臉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甚麼，頭上還糊了小泥巴的表情，讓她笑得差點從第三個泥牆上摔回去。

　　不過五百個俯臥撐確實挺慘的，尤其是在他們一早上那個非人的運動量下。

　　謝磬禾於是憂心忡忡地問：「為什麼想哭啊？」

　　面前的楊俞和許景嚴也看了過來。

　　「我不想吃西蘭花，我想喝快樂水。」顧北吸了吸鼻子，小聲對她說：「但我眼淚流不出來，你說怎麼辦啊？」

　　謝磬禾：「？」

　　楊俞就知道他不該對這小子報什麼希望，收回視線，輕飄飄地說了句：「一會不給午睡就能流出來了。」

　　顧北一秒坐正，哇啦哇啦地吃了好幾口飯。

　　旁邊林遠喝快樂水的聲音巨大，顧北哽了哽，然後又哇啦哇啦吃了好幾口飯。

　　許景嚴眯了眯眼睛。

　　·

　　午飯結束，本該睡覺，但楊俞將他們帶入了第三營區的訪客處。據說是節目組在那邊，打算對他們的兩天軍營生活進行一個感想採訪。

　　去的路上，大家都像要見親人一樣走得飛快，只有顧北一個人耷拉著腦袋走在後面。

　　挺委屈的，別人身上都是神仙快樂水的味道，唯有他，是西蘭花的味道。

　　進入訪客處之前，要經過好幾道轉彎角，顧北一路情緒低迷，直到又一個轉角，他被一條長臂直接就著腰摟了過去。

　　顧北：「唔！」

　　熟悉的氣息和眉眼出現在眼前，顧北眨了眨眼睛，發現那竟然是許景嚴？

　　渾身的防禦系統立刻啓動。

　　可啓動還不過一秒，那防禦系統就被瓦解了。

　　因為顧北看見，那人遞給了他一瓶神仙快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