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顧北當然沒走成。

　　不光沒走成， 這頓晚飯還是在那個胖子的視線下艱難進行的。

　　阿姨打的飯菜實在太多了，顧北根本就不可能吃得完， 明星隊的其他人一邊驚奇，一邊替顧北分擔了一些。即便如此，顧北看著餐盤里剩餘的分量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然而軍營餐廳杜絕浪費糧食， 就算顧北有兩個大頭，他也必須得吃。

　　如此淒慘的情景再配上不遠處胖子時不時投來的擔憂視線， 隔得這麼遠都能感覺到他視線里「哇他怎麼吃得這麼少胃也太小了會不會餓死掉」的內涵。

　　……顧北這頓飯吃得好難。

　　吃到一半， 列隊之後就失蹤了的許景嚴過來，他看見顧北，第一反應皺起了眉頭「吃這麼多？」

　　顧北「……」

　　昨天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他也不敢抬頭看許景嚴， 就低頭繼續慢吞吞地吃。

　　許景嚴看他樣子就知道人已經被撐得不行了，再看看碗里的分量， 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手在他碗邊輕輕敲了敲「吃得下嗎？」

　　顧北十分有骨氣「吃得下。」

　　「真的？」許景嚴笑他， 一邊笑，一邊將自己的餐盤往前推了推， 意思簡潔明瞭，讓顧北把吃不了的給他。

　　顧北瞥了他的餐盤一眼。

　　因為是人工打飯，自行選菜，所以就和一些比較落後的劇組一樣，會存在晚到就沒有好菜的情況。

　　許景嚴這會兒顯然是如此，他盤里的飯菜不光少， 而且基本都是顧北看了就不想吃的素菜。

　　顧北想了想，夾過去了一根大雞腿，和兩塊大大的牛排，然後繼續自己吃。

　　許景嚴挑了挑眉，自動再從顧北的盤子里扒拉過來了一大堆，確定他那剩下的量是能吃下的，才將餐盤收回。

　　桌子上的其他明星天南地北樂呵呵地聊著，愣是不回頭看這兩人一眼。

　　顧北有點不好意思地咬了咬筷子，目光無意識晃到胖子那，發現胖子正在瘋狂地捂嘴笑，旁邊好像還升起了許許多多的粉紅泡泡。

　　顧北忍不住打了個抖「……」

　　·

　　勉強將許景嚴拿走一大堆後餐盤里僅剩的飯菜吃完了，顧北頂著撐爆的小肚皮往外走，謝磬禾經過，看他模樣忍不住打趣了句「幾個月了啊？」

　　顧北煞有介事「四個多月了。」

　　一邊說，一邊慈愛地伸手摸摸自己的小肚皮。

　　許景嚴正好從旁邊經過，回頭要笑不笑地看了顧北一眼「這麼快的？」

　　謝磬禾捂著耳朵跑了。

　　顧北萬萬沒有想到對方這麼能見縫插針，一時沒接上話，等許景嚴走遠了之後，才小聲嘀咕了一句「明天就去打掉。」

　　卻沒料到那麼遠的距離許景嚴也能聽清，在隊伍的前列從顧北做了個口型「敢。」

　　顧北扭頭對著旁邊的小花壇吹口哨。

　　·

　　這是來一營的第一天，新兵們經歷了一整天的星艦輾轉換地，用完餐後並沒有被批准回宿舍休息，而是被帶到了大操場上，由看了顧北一整頓飯的那名胖子進行新兵入營訓。

　　一營的大操場，顯然也是沒有三營先進的。就是一片乾裂的土地，四周用不知道什麼東西框了一下，便算操場。顧北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塊活動區域下的白線，好像還是人工畫出來的。

　　可以說是非常精簡隨意了。

　　這次來一營這個基地的新兵約莫有一千人，齊齊站在空曠的操場上。胖子肺活量大，不需要任何輔助，聲音即可響徹偌大的操場。

　　顧北余光看見許景嚴在操場邊緣隨便找了個地兒，極其隨意地坐下，內心冷哼一聲，低頭看看剛剛才被調戲過的小肚皮，畫圈圈詛咒許景嚴明天就兩百斤。

　　那頭的許景嚴接收到他的視線，舒舒服服地坐好了，用眼神讓顧北好好聽講。

　　準確說，是聽胖子訓話。

　　胖子訓話，那是真訓話，帶著狂野的氣息，許景嚴和楊俞的訓話和他一比簡直可以叫溫柔。

　　而胖子的訓話內容其實和下午的大差不差，就是在下馬威，順便大概說了一下來一營之後的體能訓練。

　　別的不說，光是他口中那三十公里的越野跑，明星隊們就齊齊倒吸了口涼氣，林遠站在隊伍中的腿都在抖。

　　許景嚴之前有給他們加訓，但也就只加到了十五公里而已，林遠連那都是硬抗下來的，然後現在直升到三十公里？

　　胖子可不管明星隊的特殊，在訓話的剛開頭就說了，要一視同仁。

　　「我叫大山，一營特種先行部隊，戰時將軍特役，你們可以管我叫山哥！」胖子在人群最前方吼。

　　「你們山哥我，之前給了你們一小時讓你們麻溜滾蛋的機會！沒抓緊這個機會的，以後可就別怪山哥手下不留情，要麼咬牙，要麼給我訓死！」大山那張帶疤的臉在夜色下格外猙獰。

　　「有不服的，就過來跟我過過招，誰能打贏，」大山一邊說，一邊伸手點了點腳下「這位置，歸誰。不能，就給老子乖乖訓！」

　　顧北感覺林遠已經快哭出來了。

　　根據大山的說法，他們第二天五點鐘就得爬起來訓練，三十公里越野結束之後才有早飯，然後還有其他訓練等著，項項都不比在三營輕鬆。

　　回去的路上，林遠被這個打擊到連腦袋都抬不起來，上樓的時候因為腿軟差點直接摔下去。

　　晚上整理宿舍時，大山來檢查，光是在門口冷哼了一聲，林遠就怕到直接縮在了宿舍的角落裡邊。

　　「他是不是有心理陰影了啊？」一旁的姜添說。

　　謝磬禾接了句「也沒辦法，這個教官看上去確實不太好講話。」

　　許景嚴和楊俞還會根據他們個人情況稍微放點水。譬如林夕和林遠當初實在跑不下來，楊俞就給他們減了負。但現在的一營，看上去可不是這個樣子。且按大山的說法，三十公里越野是所有新兵一起的，不分班級。

　　林遠想到那教官臉上猙獰的疤痕，心臟都快停跳了。

　　顧北拎著東西正欲出去洗澡，聽見他們的對話，再看看一臉嚥氣的林遠，琢磨著要是能找個機會把大山少女捂嘴笑的樣子拍下來給林遠看看，林遠應該就能不怕了。

　　……但也許會產生別的心理陰影。

　　顧北一邊思索，一邊往外走，沒走兩步，一偏頭，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大山。

　　他好似等在那一樣，待顧北一出門，一雙眼睛就立刻像激光一樣瞄准了他。

　　顧北愣了愣，一句山哥在嘴裡醖釀半天沒來得及出口，就見大山往他旁邊一湊，擠眉弄眼地小聲說「嫂子，你喊我胖山就行。」

　　顧北「……」

　　「那啥，我也沒帶過新人，是這會兒剛好在這邊，嚴哥讓我帶我就帶了，要有啥你覺得不舒服的地方，儘管和我說。」胖山笑眯眯道。

　　「…………」

　　顧北看著這巨大的後門，回想起自己懷胎四月的肚子，下意識說了句「我不是你嫂子。」

　　胖山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顧北又接了句。

　　「但我下次不想吃這麼多。」

　　胖山立刻一臉那你豈不是要餓死但你是我嫂子我沒辦法的表情說「……好吧。」

　　顧北沒料到他會答應得這麼爽快，在原地等了會，見胖山沒有別的要說的了，才往浴室的方向走，就聽見身後的胖山和旁邊人小小聲嘀咕。

　　胖山的小聲嘀咕，基本就等於旁人的正常聲音，顧北十米開外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就是咱嫂子，錯不了，我在網上找他的自拍對過了，黑了點，但是他沒錯。」

　　顧北「……」

　　「唉，咱哥找的這嫂子也太金貴了，我剛還想拍拍他肩膀呢都不敢拍，怕拍一下人直接就給拍扁了，戳也不敢戳，回頭給戳了個對穿怎麼辦？你是沒看見，他吃飯的時候那胃口小得跟貓兒似的……我都怕他在咱這澡堂洗不慣啊，你說要不我現在去外邊給他搭個洗澡棚子？的那種……」

　　顧北「…………」

　　眼見看向他的視線越來越多，顧北腳步飛快地往浴室的方向走。

　　結果走到一半的時候，還一不小心撞到了個人。

　　那人身高和顧北差不多，一頭長長的黑髮晃眼得很，看見顧北後，墨色的眼眸一亮，張口就要喊「嫂……」

　　顧北被這個字刺激到渾身哆嗦。

　　一邊感慨這是什麼究極噩夢，一邊抱著水桶跑得飛快。

　　·

　　好在，一營這邊雖然各項設施簡陋，但澡堂還是有隔間的，顧北強行屏蔽其他人的視線，洗了個還算舒坦的澡，回到宿舍的時候，一臉憔悴地往床上一窩，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

　　原本以為一天的打擊基本到此為止，結果余光瞥見隔壁床鋪上許景嚴三個大字，顧北差點沒心肌梗塞到直接表演當場去世。

　　「之前教官不是說今天就可以見到那名5s級預備役……好像叫孫溺？」姜添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這會兒都這個點了，怎麼見啊？」

　　胡客聳了聳肩。

　　林夕說「許教官也沒過來。」

　　謝磬禾看了房間角落里鼓起的被窩喊了句「顧北–––」

　　顧北不吭聲。

　　其他人走到顧北旁邊，本想看看顧北，卻發現房間最裡面的兩張空白紙多寫了名字。

　　許景嚴旁邊是亞歷山大，而亞歷山大旁邊，竟然是孫溺。

　　姜添激動了「這意思是我們要和5s級戰士睡一間房了？」

　　林遠沒什麼精神地看著姜添。

　　姜添已經快激動瘋了「5s誒！肯定剃著荷爾蒙爆棚的寸頭，肌肉比之前那個大山教練還要大，身高兩米五，長著四隻手臂……」

　　明星隊的其他人也新奇孫溺竟然會和他們住一間，但並沒有激動到姜添這個程度，聽見他說，紛紛忍不住笑道「那不是怪物麼？」

　　姜添板著臉道「這是力量的象徵！」

　　輾轉一整天，明星隊也累了，三三兩兩地上了床，只有姜添，搬著個小板凳，堅持要等5s級戰士回了房間，見了人再睡。

　　謝磬禾勸他「萬一人家今天不來呢？」

　　姜添搖頭「我相信許教官，他說今天會見到，今天就肯定會見到。」

　　謝磬禾覺得好笑，喊了句「顧北相信嗎？顧北–––」

　　她連著喊了好幾句，角落里的顧北忍不住蜷縮得更緊，然後聲音打顫道「姐姐，你再叫我我就要不客氣了。」

　　謝磬禾「不客氣什麼？」

　　顧北「唱歌。」

　　謝磬禾「……」

　　房間里寂靜了一瞬，謝磬禾連說了三個別，上了床。

　　就只剩下姜添還坐在小板凳上倔強地等著。

　　他是那麼的相信許景嚴，而許景嚴也沒有讓他失望。

　　半夜十一點五十五吹哨緊急集合，讓他們在五十九的時候，見到了孫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