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好巧不巧， 就在顧北進去的那一刻， 房間里顯示著顧秦夫婦的光屏滑到了另一頁，所以顧北並沒有看到光屏上的內容。

　　於是他頭上的問號就更多了。

　　謝磬禾距離門是最近的，她看出了顧北的眼角有點微紅，停頓片刻後，第一個把頭扭開。

　　其他人不知道眼下要怎麼去面對這件事，一時間只覺得問也不是， 不問也不是，看見謝磬禾的動作之後， 立刻以其為表率，齊齊將頭扭開， 滿臉認真地看光屏， 那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回頭誰要考他們全文背誦。

　　顧北「？？？」

　　節目組全員在第二個展館裡待了約莫一小時左右，卻依舊沒能將裡面展示出來的光屏全部看完。那一張張生動的臉從眼前過著， 導致個個心情都沈重到不行。

　　節目組向軍方申請了一部分士兵記錄的清晰展示， 就是非拍攝鏡頭， 直接以拼接圖片形式進入視頻的那種，馬爾道夫將軍應允了。

　　看著果斷點頭的將軍，柏導反而有些猶豫。

　　他心裡一直有個疑惑，不知該不該問。

　　來紀念館參觀， 原本是意在將維納戰爭展示出去，這種展示， 到秦謹那段轟轟烈烈的視頻就可以結束了， 其震撼程度都不需要誰來進行什麼總結什麼話外音， 聯邦人民現在還平平安安地在生活，就是最好的結局。

　　屆時播出，人們對軍隊的信任度一定會大大提升，滿面謳歌。

　　但馬爾道夫將軍卻讓孫爺給他們說了940戰爭的後續，讓那場悲壯的維納戰爭結局變得不那麼完美，這和軍方最開始要求節目組隱瞞山林事件的意思是完全相反的。

　　柏導不知道，孫爺在馬爾道夫將軍授意下的最後那段解釋，到底是不是讓他們播出的意思。

　　其實柏忠耀也挺怕和馬爾道夫將軍說話的，但最後還是咬著牙在離開之前問了問對方。

　　馬爾道夫將軍當時沈默了半晌，才低聲回了他四個字「我希望播。」

　　這四個字柏導品了許久，才終於品出了其中的意思。

　　馬爾道夫將軍希望人們知道最真實的情況。

　　他希望人們知道那場戰爭軍隊拼盡全力後卻還是留下了後患，希望他們看見戰爭的激烈和殘酷，也希望他們知道軍方很大可能還要派一批戰士再次應戰塔姆人。

　　誠然這樣可能會讓人們對929軍團的那場犧牲不那麼神化，但軍團本身就不該被神化。戰場的每一分轟轟烈烈背後都是數不盡的眼淚，裡面每一個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們拼盡全力保護自己身後的國土和人民，就算最後沒有以最完美的方式完成任務，也不該受到任何苛責。

　　這是馬爾道夫將軍想要的，所謂國民和軍隊之間真正的信任。

　　他希望國民知道聯邦軍隊不是戰無不勝，也希望國民知道聯邦軍隊為了保護自己腳下的土地，能傾盡所有去贏取勝利。

　　真正的士兵精神不是夢境完美化塑造出的不切實際的幻想，而是清楚前途險惡，卻依舊勇往直前的熱血肝膽。

　　但，這只是馬爾道夫的希望。

　　真正最後這一段能不能播出，大概率還得等節目組回到巴斯基地之後，由軍部上層會議討論決定。而柏導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並確保倘若最後軍方真的允許他播出的話，他能在正片中將馬爾道夫將軍所想清晰而準確地展示出來。

　　·

　　道別五位將軍，節目組一行人風塵僕僕地往回趕。

　　這樣的顛來倒去其實很不舒服，但回程的路上，大家卻出乎意料地沒有來時反應那麼激烈。

　　其中有看了那麼壯烈的戰爭之後，腦海中湧出了許許多多思緒的原因，也有他們在展館中隱隱發現的那件事。

　　因為顧北和明星隊關係比較親近，所以明星隊會更思考後者多一些。

　　理論上來說，人們對這種事第一時間應該會產生強烈的好奇心，但明星隊沒有，他們更多的是回想起看視頻時顧北一言不發的樣子，然後心裡都忍不住有點擔心。

　　尤其是林夕。

　　雖然顧北和許景嚴在網絡上公開曾經戀情之後，她有一陣變得比較沈默，也不太和顧北說話，但這其實並沒有太影響明星隊之間的關係。

　　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有些事該也該淡了，所以這時候的林夕也是擔心的，尤其是當她回想起自己在展館中哭得稀裡嘩啦的樣子，再想想顧北，那個反應實在太……不正常。

　　如果他們的猜測沒錯的話，那顧北心裡得多難受啊。

　　林夕看顧北，她身邊的姜添順著她看向顧北，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在那一瞬間，明星隊對顧北和顧秦夫婦二人是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關係已經不懷疑了。

　　畢竟那麼像的臉，那麼超人的身體素質，和許景嚴以及馬爾道夫將軍等人在估測室的特別關照，還有剛才只有顧北被允許留在了上一個場館等等，都是他們猜測屬實的鐵證。

　　所以他們心裡想的更多的，是顧北現在心情是怎樣的。

　　親眼看到那樣的鏡頭……大家設身處地想了一秒，眼淚立刻就要往下掉，哪裡憋得住。

　　於是，在車上的時候，顧北便發現，旁邊人的視線總往自己這邊瞟。

　　還是那種充滿了欲言又止的視線。

　　顧北簡直一頭霧水。

　　而且同一時間，他還發現，和來時不一樣，回去的這班車，好像所有明星隊都坐在了他附近，像個圈似的，把他圍了起來，再配上那又猶豫又想張口視線……

　　怕不是餓，餓了？

　　這麼想著，顧北忍不住挪著屁股往許景嚴那邊靠了一些。

　　然後努力回想一下這一路，他們好像當真沒吃什麼東西，去了紀念館出來後，圖斯格爾基地倒是客氣地表示過可以一頓晚飯，但大家誰也沒心情吃，就這麼回程了。

　　想到這，顧北又努力往許景嚴那邊靠了一些。

　　許景嚴從剛剛開始就感覺到旁邊的小傢伙一直在往自己身上湊，一次兩次的。

　　低下頭來和顧北的視線撞了個正著，他偏頭說「想坐我身上？」

　　顧北「？」

　　他還沒來得及對許景嚴這日常調戲反應，就聽見旁邊的姜添一拍大腿「坐啊！」

　　顧北「……？」

　　就在他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的時候，胡客輕輕咳了兩聲說「坐上去吧，沒事的，不用不好意思。」

　　顧北「？？」

　　林夕還跟著提了個醒「車里的錄像關了。」

　　「對，」林遠接「你坐吧，順便抱一抱，沒事的。」

　　顧北「？？」

　　他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可置信地看向旁邊的謝磬禾，企圖得到一個答案。

　　就見謝磬禾輕輕咳了一聲「空間小，我扶你坐上去？」

　　顧北「？？？」

　　問題是這魔幻世界到這還沒打住。

　　之後回程的路上，只要顧北動靜大了點，車上所有人就立馬一臉擔心地看過來，下車的時候旁邊甚至伸出了好幾十隻手要扶他。

　　顧北差點以為他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好在，回到巴斯基地的時候，酷哥待他是正常的，謝母待他也是正常的。

　　顧北當時就拍了拍胸膛，為不用立遺囑而慶幸。

　　然而等到早飯的時候，顧北吃著吃著，就突然發現謝母在食堂門口，對著他掉眼淚。

　　跟不要錢似的，嘩嘩嘩地往下掉。

　　顧北饅頭都哽住了。

　　然後，他一轉頭，就看見酷哥在另一個門口，也在掉眼淚。

　　酷哥可是比他高一釐米的，都一米八的男人了，掉的眼淚竟一點也不比謝母少。

　　那場景堪稱詭異，顧北自己心裡也怕極了，他覺得自己得絕症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於是那天早上吃得格外的多，最後頂著個鼓起的肚皮往外跑。

　　往外跑的路上遇見許景嚴，顧北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情，就特別想往他身邊湊，和他分享分享自己可能得絕症的感言。

　　「我跟你說。」顧北嚴肅道「我時日可能不多了。」

　　剛剛開完會出來的許景嚴「瞎說什麼呢？」

　　「真的，你不知道那種感覺。」那種全世界都對著你掉眼淚的感覺。

　　顧北長長地嘆了口氣，把每一刻都當成了人生的最後一秒「這種時候真的尤其能體會到生命的可貴和不容易啊……」

　　許景嚴一頭霧水，他思考了半天，視線落在顧北微微鼓起的肚皮上，眉頭挑了挑「這麼快？」

　　顧北「？」

　　「不對吧。」許景嚴不等顧北反應，又說「我那天晚上沒有……」

　　顧北「？？」

　　光天化日提這種事情也就算了，他能不能醒醒？

　　顧北想嚴肅表示自己沒有那個功能，順便給許景嚴好好上一節生物課，但話到嘴邊，他突然想到了一個更好的方式。

　　他說「可能是隔壁老王的吧。」

　　許景嚴「？」

　　顧北說完就跑，然而沒走兩步就被許景嚴拉住了手腕。

　　男人眉頭輕輕挑起，在陽光下笑得特別好看「談談？」

　　顧北「……」

　　到這，顧北的噩夢還沒有結束。

　　因為當節目組正片播出時，他又一次被送上了熱搜。

　　而這一次，全星際人民都開始對著他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