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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罪》第10章
Chapter 10

  轉眼夏天過半。這一年的夏天雨水格外多,常常是傍晚晴空萬里,一道悶雷劃過便是暴雨傾盆。

  顧言的學校要求每人必須報名參加至少一個社團,顧言報的美術。新學期快開始前,社團成員自發組織了一次戶外寫生,地點在鄰市的一處山區。該山區景色頗為怡人,所幸還未被商業開發成景區,清幽罕人跡,才被選為寫生地點。

  顧言看似孤僻不合群,但其實他也不會特立獨行去排斥一些集體活動,只是在這些團體活動裡,他不會主動接觸他人,總是獨自安安靜靜的,存在感極低。

  這一次平常的寫生,卻出了一點意外。

  顧近梟接到顧忠電話的時候,人正在機場,正準備返回S市。他語氣森寒,一字一頓:「什麼叫,找不到他了?」

  顧忠覺得自己一定會折壽,話語裡已是掩不住的擔憂:「學校那邊說,小少爺參加的美術社團到C市的山區去寫生,山區突發特大暴雨,去的十五個人裡,下來了十二個。有三個沒回來,也聯繫不上,其中就有小少爺。」顧忠頓了頓,聽見那邊霎時一片死一般的沉寂:「校方已經報警了,但雨勢太大,間或小規模山體崩塌,搜救一時半會十分受阻。」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卻仿佛十分漫長:「……兩個小時,不,我一個半小時後到C市。」

  顧近梟掛了電話,座椅扶手上厚實的皮質竟生生被抓破。

  一個半鐘頭後,一輛直升機降落在煙山山腳下,平地上已經停著幾輛黑色SUV,都是顧家自己的親衛保鏢。

  顧忠撐著傘迎上來:「先生,我剛瞭解了情況,學生們約好了在山下集合,便自由散開寫生去了。有一部分人在雨勢轉大前提前下山了。山裡沒信號,目前連同小少爺有三個失蹤。警方在山下拉了封鎖線不讓進山。」

  顧近梟揮開了身後特助撐著的傘,雨水登時淋濕了他寬闊結實的肩背,他盯著手裡的螢幕:「他的GPS定位信號消失了半個小時了。」

  沒一會兒走上來一個人,像是現場的警方負責人:「現在山上太危險了!你們不能進去找人,出了事怎麼辦,誰負責!天快黑了,至少等明天天亮!」

  顧近梟不耐應付,朝特助看了一眼,刀刻般的臉龐被雨水打濕顯得分外冷酷:「給李明旭打電話。」

  特助隨即撥了個電話,說了幾句便將電話遞給了面前的警官,後者接過恭敬地應了幾聲便掛斷了電話。

  特助朝面前的警官笑了笑:「警官,我們理解你們的職責。我們自己的人進山去找,出了事我們自己負責。但是山裡的人如果因為這耽擱出了事,怕是誰都負不了這個責。」

  顧近梟大步朝警戒帶走去,雨水徹底打濕了他腳下軍靴。

  顧忠幾步追上前:「先生,您的親衛隊都在這裡,他們都是最好的,您不必親自……」沒說完的話生生在顧近梟朝他看來的一眼裡停下了。

  如果顧忠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那冷靜得令人發怵的眼神裡有被強制壓下的恐懼,恐怕連顧近梟本人都沒有意識到。

  山區雨勢雖比之前小了許多,但依然是暴雨級別。一路泥濘,山路崎嶇難行,時不時仍有雷電劃破天際。雨滴砸在身上仿佛石子一般,但顧近梟卻無知無覺。他一言不發埋頭行進,親衛保鏢都被他身上那股森寒的氣勢駭到。

  他的眼前不斷浮現小兒子的臉龐,小兒子軟著聲音喊爸爸,小兒子汪著眼淚說愛他,還有,小兒子那本全畫著他的畫集…如果萬一…他甚至不敢去想萬一。

  什麼時候開始,他有了如此畏懼的東西?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懼怕過,在不知不覺的時間裡,他早已不是那個心狠手辣冷情冷性的顧近梟了,他有了他命裡的劫數,有了恐懼,有了…軟肋。

  一行人都受過專業訓練,哪怕在如此惡劣嚴苛的環境下,徒步也快於普通人許多。半個小時後,他們抵達了顧言定位消失前的位置。

  顧近梟盯著那條被壓在一塊落石下沾滿了污泥的項鍊,握緊的拳頭嵌進了肉裡,任誰都看得出他的情緒十分不佳,幾乎是想殺人了。

  他撿起那條項鍊緊緊握在手裡:「以此地為中心,散開來找。找到的人,今年顧家半年的收成都是他的。」

  雨水將所有的行蹤痕跡沖刷得一乾二淨,顧近梟也知道,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進山找人是極其不理智也不明智的。但他無法等待,他只要一想到小兒子這會不曉得在哪裡困著害怕著,也許孤身一人,也許受了傷,也許已經…他一秒都無法忍受等待。

  常年跟在他身邊的顧一猶豫著出聲:「先生,我還是跟著您吧。您一個人…」

  「不必。」

  顧一還想再說:「可是…」

  顧近梟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驍勇的前雇傭兵在他的氣勢下竟有些膽寒:「你有什麼毛病?這個時候你擔心我?」他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半晌,他慢慢放開了顧一,輕輕嘆了一口氣:「……多一個人就多一分早點找到的可能,去吧。」

  所有人都也知道他的身手,便也不再多言。

  半個小時後。

  顧近梟一拳砸向了粗壯的樹幹,雨勢越來越大,而小兒子依舊不知道在哪。他閉上了眼睛,雨水順著他硬朗的輪廓滑落。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眼角餘光瞟到面前的斜坡下隱約有個白白的東西。顧近梟眯了眯眼那像是小兒子常用的背包。他不顧泥濘,以十分迅猛的速度和姿態滑下了斜坡,拾起了書包。

  是了,是小兒子的,邊上還有他的畫板。

  他慌忙舉高螢光棒查看近處。倏然他僵住了右下角的一處草叢裡伏著一個人。

  顧近梟走過去,仿佛連呼吸都在顫抖。他輕輕將人翻了過來。小兒子那張滿是泥濘蒼白的臉映入了眼前。

  顧言雙目緊閉,如墨般的長睫被雨水打濕,沾著水珠,像兩隻瀕死的蝴蝶。本就白皙的皮膚近乎是沒有血色了,隱隱透著青紫。顧近梟將小兒子攬在懷裡,扶著小兒子後腦的手登時沾了一片濕濡,那刺眼的鮮紅霎時攥住了他的呼吸。

  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探一探小兒子的鼻息,只伸手輕輕拍著小兒子冰涼的臉頰,聲音裡有強行訝異的驚懼:「…顧言…言言…言言醒醒。」

  暴雨破空而落,勁風吹動樹枝沙沙作響。在這滿天滿地的狂風暴雨裡,這個從來強大仿佛無所不能的男人半跪在泥濘的叢草間,碩大的雨滴劈裡啪啦地打在他寬闊強壯的背脊上,他無知無覺,只是盡可能將小兒子攏在自己懷裡,替他擋去風雨。

  「言言,是爸爸,醒醒…言言醒醒…顧言…」

  顧近梟從來沒有覺得時間如此煎熬和漫長,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懷裡的人發出輕微的哼聲,眼瞼微微顫動,緩緩半睜開了眼:「…爸爸…」,失血過多加上山間暴雨下的低溫,令顧言意識模糊,沒有力氣說完一句完整的話:「…雨太大…滑坡…畫夾掉了…落石…摔下…」

  顧近梟的神情怕是一輩子都沒有這樣動容過,他倏然用力將小兒子摁進胸膛:「…噓,爸爸在這裡,沒事了…沒事了…」

  小兒子瘦得填不滿他的臂彎,那力道仿佛要讓小兒子生生碎在他懷裡。隨即,所有的驚懼和後怕在這一刻攜裹著怒意席捲而至:「這麼大的雨,這麼高的坡,你還要去撿那些破畫,你不要命了嗎!」

  顧言根本意識不到他說了什麼,只因為疼痛在他懷裡無意識哼著。

  然而在顧言的意識和思維深處,爸爸對他而言,強大而可靠,是他彌久的喜歡和愛慕,是信仰,是執念,是根深蒂固、永遠義無反顧去趨向的存在。

  以至於在這樣模糊不清的意識裡,他仍是下意識的抬起那滿是擦傷、綿軟無力的細瘦手腕輕輕抓住了顧近梟胸前的衣襟,臉頰向那結實的胸膛更深處埋去,像一個無助的脆弱的尋求安全港灣的孩子。

  顧近梟覺得心臟微微發脹。

  又是一陣雷聲轟鳴伴隨閃電劃過,顧近梟意識到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裡,他打橫抱起於他根本輕得算不得什麼分量的小兒子,站起身環顧四周,發現近處有一山洞,便打算過去避一避。

  走了兩步,卻感覺到小兒子緊了緊抓著他襯衫的手,他低頭,小兒子閉著眼,意識不甚清醒:「…爸爸…我的畫…」

  顧近梟內心霎時一片酸澀而柔軟。他閉了閉眼復又睜開,渾身的肌肉都繃緊到極致。小兒子在如此情況下,還惦念著那本滿滿是他的畫夾。

  山洞內頗為寬敞,還算乾淨,顧近梟給顧言頭上的傷口做了簡易的緊急處理,又通過對講機告知親衛保鏢他們的位置。這才得空檢查小兒子有沒有其餘的傷勢。

  顧言除了渾身數不盡的淤青和擦傷,小腿處還有一處骨折。然而最嚴重的還是他後腦上的傷。顧近梟不敢再輕易移動小兒子,他屈膝坐下,將小兒子抱在懷裡,輕輕查看他後腦處的傷。

  小兒子在他懷裡輕哼:「…爸爸,疼… 」

  若是要說,顧近梟自己年少時是軍隊和雇傭兵團裡歷練過的,身上的大小傷疤不在少數。而大兒子顧仁更是棍棒下鍛煉出來的皮糙肉厚。按理他應該最看不慣男孩子嬌弱,然而小兒子仿佛是他所有行為準則裡的特例。

  此刻在他懷裡喊疼的小兒子,不僅不讓他反感,反而讓他覺得心裡也微微疼了起來。

  他輕輕用手指擦去小兒子臉上的髒汙,摸著小兒子的眼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溫柔點:「…言言乖,不疼了。」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保鏢們找了過來。所有人看到顧近梟懷裡抱著的人,都不易覺察地微微鬆了一口氣。顧一低聲跟他彙報:「先生,部分路段山體崩塌,我們不能原路返回了。我們的直升機在這個強降雨量和能見度下也無法進來,我們恐怕得在此等到天亮。」

  顧近梟皺了皺眉,看向小兒子頭上的傷,焦躁和隱憂令他十分想帶著小兒子直接下山去,但他僅剩的理智也知道顧言怕是不能輕易移動。

  山洞外雨聲淅瀝,狂風陣陣。洞內是一方短暫溫暖的天地。顧近梟抱著顧言坐在山洞裡部,眼前是洞內僅有的少量乾柴升起的火堆。

  顧言的神思一直十分模糊,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斷斷續續呢喃:「…爸爸,冷… 」

  顧近梟遲疑了一下,抬手伸向小兒子的衣領。隨即像意識到什麼似的,出於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看了眼幾步之外的顧一他們,確保不會有不該有的視線投來後,他小心翼翼地將顧言的衣褲都脫了,自己脫了上衣。將赤裸的小兒子整個攬在自己懷裡。用最原始的方法給予小兒子溫暖。

  小兒子冰涼濕潤的皮膚與他相貼,脖頸處是他緩而輕的呼吸,胸腔處是他細微的心跳,與他自己強勁而有力的心跳形成鮮明對比。恍惚間,顧近梟竟隱隱產生一種可怖的錯覺,那令人心驚的冰冷溫度就好像小兒子的生命力在一點點流失一般,提醒著他先前的恐懼和此刻的後怕。

  他緊了緊抱著小兒子的手臂。盯著面前微弱地跳躍著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火苗。

  在他四十餘年的人生裡,他幾乎沒有懼怕過任何的人和事。他從來心冷手狠,無所畏懼。生在顧家這樣的家族裡,他與父輩沒有親厚之情,與手足沒有兄弟之誼,與妻子情人沒有愛情可言,他以為他會一直是一個寡情涼薄的人,他這一生都會煢煢孑立,踽踽獨行。

  然後突然有一天,顧言出生了。那個時候他不會預料到這個安靜柔弱不被重視的孩子,在往後十數年的歲月裡會對自己產生這樣偏執的感情。而在不知不覺間,他在一點一滴裡被誘惑,被侵蝕,被瓦解。

  在這漫天的雨幕裡,在這呼嘯的山林裡,在這電閃雷鳴的天地間,他抱著冷冰冰仿佛失了生機的,重新回到他懷裡的小兒子,終於意識到那或許早已既定的事實。

  懷裡抱著的是他的骨血,是他隱秘的恐懼和後怕,是他避無可避的劫數,是他唯一而永遠的…軟肋。

  顧近梟低頭,輕輕撥開小兒子散落在頰邊的碎髮,注視小兒子蒼白的臉龐。他想,即便他…愛上了我,我也認了。

  顧言的情況不太好,他一直迷迷糊糊的,難受地在顧近梟懷裡哼唧,時不時說著胡話,除了疼和難受,其餘三句不離爸爸。

  顧近梟被他喊得心肝脾肺腎沒有一處好過,仿佛那痛楚都在自己身上。

  他俯身在小兒子的額頭落下一吻,而後輕輕將額頭與小兒子的相貼,低聲絮語:「…我投降了。言言…爸爸投降了。只要你好好的…你要怎樣,我都依你…爸爸都給你。」

  雨聲漸小,狂風漸歇。顧言像是知道自己在爸爸懷裡,慢慢不再哼哼難受了,他呼吸綿密,像是倦鳥回到了巢穴,酣然進入了一場甜美的夢境。

  顧近梟一直抱著小兒子,沒有鬆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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