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連理枝頭花正開(下)
他手上的暖傳到阿鏡手上,那暖便加倍地開始升溫,最後竟像是變成了一團火,把阿鏡浸潤其中,燒得她口乾舌燥,連臉都紅了。
正在心神不寧的時候,只模糊聽見“太子殿下的婚期,普天同慶”等話,便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好。”
北冥君一怔,繼而笑道:“你既然答應了,我就叫人操辦起來了。”
“答應了什麼?”阿鏡才有幾分醒悟。
北冥君還未回答,地上靈崆補刀道:“傻丫頭,你答應了國師要跟太子殿下一塊兒舉行婚禮呀,吾都聽見了。”
阿鏡瞠目。
水丞相生辰這日,皇都的要人來了一大半兒。
畢竟水瀅將為太子妃的事已經傳了開去,誰願意得罪將來的皇帝陛下的老丈人呢,巴結還來不及。
何況鳳明殿下也將親自來賀。
在賓客到的差不多了之時,門口迎賓大聲道:“國師大人駕到!”
裡頭正在應酬賓客的水丞相忙迎了出來,遠遠地便拱手笑道:“國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一句還未說完,就看見北冥君身旁跟著一個絕色的小丫頭,雖然衣著尋常,卻難掩仙姿玉色。
北冥君同水丞相見禮,又道:“這位是鏡兒,是我未過門的夫人。”
國師回丹鳳皇都的那一日,國師府多了“未來夫人”之事就飛速在皇都傳播開來。水丞相自然也知道此事,即刻滿面堆笑地稱讚道:“好極好極,果然跟國師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迎了入內,又早叫人到里間兒通知夫人跟小姐,那邊水夫人也親自帶丫頭出來,接了阿鏡進內宅去了。
先前靈崆所說的,在宮內當貴妃的是水丞相的妹子,水瀅的姑姑,這位貴妃娘娘為皇帝生了一子一女,公主已經嫁人,兒子被封為澤王,也算是個頗為能幹的王爺,只不過畢竟要比皇后所生的鳳明太子要矮一頭。
水夫人一邊陪著阿鏡說話,一邊同她往內而去,穿過廊下,還未進客廳,裡頭就有數人走了出來,都是些身著錦衣,盛裝打扮的貴族少女。
其中有一個卻與眾不同,著一襲乳黃色的緞服,眼若水杏,唇若櫻桃,舉手投足間似乎有無限風情。
幾乎不必水夫人再介紹,阿鏡一眼便認出,這位,的確正是那個曾經讓她恨之入骨的水湄。
***
且說在距離皇都不遠的那贗品情宮之中,沈遙夜自從聽了那《無雙曲》後,心中總是恍恍惚惚的有些不安。
寶環跟他說道:“你先前聽沒聽過這曲子?”
沈遙夜搖頭,突然又點頭。
寶環道:“你聽過?不過聽過也不足為奇,畢竟這是丹鳳皇都的鳳明太子所做,宮主十分喜愛這曲子,每次心情不好都要讓我們演練。你又是在哪聽過的?”
沈遙夜想起那個篝火燃燒的山谷之夜。
當時他還沒怎麼覺著,但現在回想,竟覺著那場景絕美,天上地下,無以倫比。
如果不是北冥君當時大煞風景地出現,後來……他跟阿鏡會怎麼樣呢?
沈遙夜在情宮度過兩天,整個人便覺著百無聊賴起來,情宮內的人整天無所事事,多半都是凡人,也有少許的山精妖怪修煉成人形。
比如寶環便是一頭山雞精,只是他雖然是山雞,卻有一顆當錦雞的心,每天都把自己打扮的五彩斑斕,光鮮亮麗。
沈遙夜覺著這些人跟妖都無趣極了,整天不是男找女,女找男,就是男找男,女找女……在他看來,不知修煉進益的這些人,都跟行屍走肉沒什麼區別。
所以寶環每次過來找他“親近”的時候,都會被他各種威脅,在沈遙夜說了那句致命的“拔光你的毛”後,寶環終於不敢再來騷擾他了。
這兩天裡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沈遙夜也終於摸清了情宮的內外構造。
他知道靈犀宮主住在中間的皇極殿內,在聽說這個殿的名字後,沈遙夜懷疑靈犀宮主不該去當“公主”,她很該自立為王,稱王稱霸才對得起這座美輪美奐的殿閣。
是夜,在大多數情宮弟子都睡下後,沈遙夜悄然起身,偷偷地往皇極殿摸去。
但凡是進了情宮之人,行動一概自由,除了皇極殿是唯一的禁地。
除非是靈犀宮主親自召見才能去,一旦被發現擅闖此間,據說……就會永遠都“困”在此間,再也出不去了。
眼見距離皇極殿越來越近,沈遙夜屏住呼吸,生怕給靈犀宮主發現,他之所以忍辱負重地跟隨靈犀回來,一是因為有傷在身,第二則是另有所圖。
靈犀宮主的元身一定是個妖物,雖然沈遙夜看不出她是何妖,但那天在廟內給他打傷之後她幾乎顯出原形,額頭上浮現些黑色的甲片,再加上那突然閃現的通紅信子……讓沈遙夜有一個聯想。
妖跟人的修煉方式不一樣,妖物會有內丹,一旦修煉成妖,內丹便也變得彌足珍貴,尤其是對一些修道人而言,如果得到妖怪內丹,對於功力提升大有好處。
那天沈遙夜猝不及防出手,本是想一擊打死靈犀,奪去內丹,誰知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兩天他暗中觀察,每當在深夜子時,皇極殿都會有淡淡的妖光出現,據沈遙夜判斷,一定是靈犀在子時陰氣最盛的時候,吐納出內丹來吸收天地精華。
果然如他所料!
就在他偷偷地潛到皇極殿之時,感覺那妖氛越發重了,這股妖氣卻跟以前他所遇見的那些小妖們不同,隱隱令人不安。
少年幾乎想“知難而退”,然而想到產生了裂痕的鬼骨扇,以及比自己強大若干的北冥君,沈遙夜咬牙,雙足點地,輕輕一躍!
人升起半空,從牆頭上一翻入內。
整座大殿靜悄悄地,沈遙夜腳尖點地,卻悄無聲息,赤足才踏上臺階,突然大驚,原來那石階竟然冰涼入骨,仿佛踩的不是石頭,而是冰塊。
沈遙夜幾乎跳開,與此同時,裡頭傳來靈犀宮主的聲音:“小夜兒,你可真是賊心不死呀。”
一道黑色的“旋風”嗖地刮了出來,幸而沈遙夜早有防備,見對方已經察覺,自己失去先機,身形猛然倒退出去。
正要掠過牆頭逃之夭夭,腰間被什麼東西猛然卷住,把他整個人刷地便拉了回去!
沈遙夜身不由己,舉手碰到纏著自己那物,只覺得滑膩柔韌,還有點濕嗒嗒地,滑不留手,竟不知何物。
他身不由己地被拽入了大殿,定睛看時,幾乎暈過去。
皇極殿的中間,伏著一尾黑色的大蛇,蛇頭上亮晶晶地,似有一顆珠子閃光,兩隻眼睛卻大如燈籠,兇悍無比地盯著自己。
而纏著他腰間的那東西,赫然正是這蛇的芯子。
沈遙夜看著雙手上沾著的粘液,一陣嘔心。
靈犀把少年拉了回來,毫不留情地甩在地上:“你若乖乖聽我的,此地就是你的極樂之宮,偏偏你不聽話,非要自尋死路。”
沈遙夜抬頭看時,發現皇極殿的頂上竟是開了個極大的天窗,一道皎潔的月光從頂上傾瀉下來,撒在了靈犀的頭上,照的那顆珠子也熠熠生輝。
靈犀搖身一變,仍舊變成了女身的模樣,她向著沈遙夜一笑,走上前來。
沈遙夜忍痛道:“我只不過好奇罷了,公主要殺我?”
靈犀打量著他的臉:“我卻還是有點捨不得,不如先吃後殺。”
沈遙夜笑道:“宮主喜歡的不是鳳明太子嗎?對著別人也下得了嘴?”
“呸,”靈犀道,“你當我是那些世俗頑固不化的愚蠢婦人嗎?就算我吃了一千萬個人,我心裡只喜歡鳳明殿下一個,又怎麼樣?這才是所謂的‘情’,你那些三貞九烈的說辭,臭不可聞,腐化不堪,不過是世俗中的臭男人制出來折磨人的罷了,還想套在本宮主的身上?我一尾巴都甩死!”
沈遙夜拍掌道:“宮主快人快語,你雖然是妖怪,卻比許多人活的都灑脫明白呢,不知鳳明太子聽了這話,會是什麼反應,對了……先前東宮不是選妃嗎,我聽人說婚期都要定了呢。”
靈犀宮主臉色一暗。
沈遙夜咳嗽了聲:“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靈犀的臉色很難看,她幽幽地歎息道:“我改變主意了,你這人有毒,我怕吃不消,還是直接殺了再吃吧。”
“等等!”沈遙夜忙舉手阻止,“看樣子宮主還沒有灑脫到看著太子殿下娶別人的地步,我倒是有個法子,可以一舉兩得。”
靈犀雙眼睜大:“你說什麼?”
沈遙夜笑道:“只要宮主跟我配合,跟殿下成親的那人就會是宮主。如何?”
靈犀的口水都要流出來,舌頭也不知不覺斜斜地耷拉了出來:“你別騙我,不然我一尾巴……”
沈遙夜望著她眉心那若隱若現的一點寶光,咳嗽了聲:“我怎敢騙宮主呢,何況我也有私心,我想趁機也把一個人搶回來。”
靈犀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舌頭塞回去:“你說的是那個小丫頭?”
沈遙夜本是因為發現自己弄巧成拙,情形危急,所以臨危不亂編出了一番謊言,然而說到這裡,心底卻突然浮現阿鏡的臉,那夜她捧著蕭,幽幽然吹奏鳳明所做的那曲子的場景如此清晰。
沈遙夜斂了笑,磨了磨牙:“是,就是那個丫頭。”
兩人總算暫時達成了統一陣營,靈犀正要請教他是何法子,突然色變:“有不速之客來了!”
原本寂靜的情宮裡,突然響起一陣喧嘩吵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