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可親
正值四月初, 氣候還有點涼意, 好在今天天氣好, 日光明朗舒適。
顧文瀾一口氣走上來,身上出了點汗, 袖口挽著,他捋了下短髮,往前面輕抬下巴, 問:「這都逛完了麼?逛完走吧。」
溪言:「……」
「那你上來幹什麼?」她問。
「找你。」他說。
溪言抱著他的西裝往前走, 「再去其他佛殿看看, 你也順便上香。」
顧文瀾無奈, 只得跟上去。
他不太信奉這個, 或者說他沒有什麼宗教信仰, 他當醫生的, 科學觀念佔據主導地位, 他也就過年的時候在家裡的佛堂上幾炷香。
人心敏感而脆弱, 那力量神秘而強大。
他們不是在尋找力量,他們求的是方向, 他們不是在尋找救贖, 他們求的是放過, 但其實信心和勇氣是自發的。
所以說,信則有不信則無。
而他不需要, 以前他隻相信自己,而現在……
顧文瀾看著前面那女人的背影,現在的他找到了一處精神棲息地。
溪言卻覺得, 一切古老遙遠的正大信念都應該敬重,他們尚未能被探知,世人怎敢妄言。
所以她虔誠。
佛殿門口有人進出,顧文瀾站在簷內,摸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無聊地轉動,目光落在不遠處,銅香爐,香火鼎盛,雲霧繚繞,見她把手裡的幾炷香插上去。
溪言上了香,要進殿內,看見他閒適地倚著殿外的格柵木門。
她想起《二刻拍案驚奇》裡說道:那翰林生得儀容俊雅,性格風流,所事在行,諸般得趣,真乃是天上謫仙,人中玉樹。
她感覺這句話用在顧文瀾身上也合適。
溪言走過去說:「你在幹什麼?快進來。」
顧文瀾轉身隨她入內,一眼瞧見那佛像,雍容莊嚴,慈悲祥和,再垂眼見那女人跪在軟墊上,雙手合十,沉靜,虔敬。
他手揣在西褲的兜裡,立於她身側靜待,鼻尖一縷香氣。
一會兒後,溪言睜開眼睛站起來,表情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意思。
他問:「跟菩薩傾訴些什麼呢?」
溪言:「不可說。」
她正要轉身出去,被他拉住,他一臉正經:「今天當著諸位菩薩的面,我問你一個問題,」說完又提醒她,「佛門重地,不打誑語。」
溪言覺得他又犯毛病了,反拽著他往外,「你別胡鬧了。」
顧文瀾沒動,把她拉到身前,直接問道:「你多愛我?」
溪言一愣,下意識去望佛像,仿佛那菩薩真的在看著他們兩個胡鬧,她趕緊把他往旁邊推過去,「你幹什麼?正經一點!」
顧文瀾說:「沒聽說過佛光普照麼?你到這兒來菩薩也能瞧見,不想打擾佛門清淨就乾脆一點,回答。」
溪言一顆心飄忽著,說:「我不知道……」
顧文瀾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她。
她只得豁出去,說:「很愛,好了走吧。」
「急什麼?」顧文瀾依然拽著她,「公平起見,輪到你問了。」
「我不想問。」
「問。」
溪言心裡一著急,直接複製了他的問題:「你多愛我?」
原是隨口問的,但她問完莫名緊張起來。
顧文瀾望一眼佛像,再回來看著她,慢條斯理地笑笑:「你猜。」
溪言:「……」
她看著他走出殿門的背影,氣結。
顧文瀾來時沒吃午飯,剩下的景點他沒心思更沒精力再逛下去,拉著她出了景區大門,找到泊車位,上車,走人。
溪言心裡還覺得可惜,「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就當運動多好。」
「再找時間吧,好好計畫一下。」顧文瀾調轉方向盤,將車開入主幹道。
「你抽得出時間麼?」溪言把他的西裝外套整整齊齊地疊起來,放在腿上,想了想又說:「算了,就算有時間也別出門了,在家休息也好。」
顧文瀾莞爾,「你再這麼下去,我怕有一天自己會恃寵而驕。」
她聽得一笑,「你會有怕的時候?」
「怕,」顧文瀾看她一眼,「有了你以後,我怕的東西就多了。」
「怕什麼?」她倒盯著他問。
「最怕你不管我了。」他口吻平靜,也不見一絲平時的玩笑意味,「我有了你以後,就不再有絕對的安全感。」
溪言仔細品著這句話,說:「你是不是說反了?」
顧文瀾笑笑,「沒說反,就是這樣。」
顧文瀾選了家中式餐廳吃飯,溪言這才想起同行的向醫生,顧文瀾說他先回酒店休息了,兩人吃完又回到度假酒店。
溪言以為是回來收拾東西退房走人的,沒想到他一進屋,興致一來就調風弄月,尤其他剛吃完飯,更是有使不完的勁。
完事以後他抱她進浴室洗澡。
向醫生睡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回程的一路上和溪言胡侃,說的還是醫院裡的那些事,溪言逛了一上午景區,剛才又被折騰一番,累得隨時會睡過去,卻強撐著和向醫生說話。
顧文瀾對後車座的人說:「你歇會兒吧,影響我開車了。」
向醫生嘖一聲,「又沒跟你說話。」
顧文瀾說:「你的聲音我們李老師聽著犯困,」
向醫生這才發現李老師似乎精神不濟,心裡似乎想到什麼,想揶揄他兩句,但當著女士的面又不好開不正經的玩笑,只得乖乖閉嘴。
到了地方,顧文瀾先送老婆回家,他接著還得回一趟醫院。
溪言開了車門,又回頭問:「晚上回來麼?」
顧文瀾猶豫片刻,說:「回來。」
她笑笑,「那我做好飯等你。」
顧文瀾看見她笑,自己也忍不住跟著露出愉悅的神色,「好。」
她下了車,看著顧文瀾把車開走。
車上,向醫生有些羡慕,「新婚夫妻就是膩歪,對了,以前沒問你,你們倆什麼時候辦的婚禮?怎麼也沒宴請一下我?連婚貼都不給。」
顧文瀾一愣,想起來婚禮的事,他說:「年前領的證,婚禮沒來得及辦,估計也快了。」
向醫生聽完覺得好笑,「估計?」
顧文瀾也有些無奈,「最近忙的昏頭轉向,你剛要不說我也忘了。」
「你真夠可以的,你們家李老師怎麼沒提醒你?」
「她啊……」
她的秉性,大概是看他忙,不想給他再添事做。
顧文瀾覺得這小女人太會抓心了,抓得他心裡軟乎乎。
溪言等顧文瀾的車開遠,她沒上樓,走出社區去了超市買菜,買完回來把食材準備好了才去沙發上躺著睡一覺,再醒來天黑了,趕緊去廚房把飯煮上,炒了三個菜,做完這些才進浴室洗澡。
她洗完澡出來,給魚缸換水,一邊打算著換個生態魚缸放在電視旁,再買個篩檢程式,多養一些魚……
她在家裡忙活了半天,顧文瀾回來的時候她就在陽臺上給盆栽翻土,他走過去敲敲玻璃門,她忙一回頭,接著衝他笑笑,「你回來得這麼早?」
顧文瀾倚著門看她忙活。
溪言發現他還在,說:「你去洗澡,我把菜熱一熱。」
顧文瀾過去蹲在她跟前,看她弄得滿手的土,他手伸過去握住。
溪言嚇一跳,「誒,你別碰,把手弄髒了。」
他抓著她的手重重壓在自己心口上,深情款款道:「李老師,你真好。」之前他也對她說過這句話,但那時的心境比之今日,又有些不同。
溪言把手抽出來,說:「你知道你這件衣服有多難洗麼?這是綿料的!」
顧文瀾:「……」
她又說:「就知道給我添麻煩。」
顧文瀾一臉悻悻,拍了拍手上沾到的土,起身去洗澡。
她在陽臺上樂得咯咯笑。
晚上在臥室裡,顧文瀾一邊做俯臥撐,一邊和她說起婚禮的事,又道:「儘快辦了吧,別拖了,擇日完婚,趁早了事。」
溪言正在翻教材,聽聞這話看過去,「什麼叫趁早了事?」
「趁早了我心願。」他微微喘息。
「可是你有時間麼?」她說:「其實不著急的,等你有空了再說。」
「等我有空,」顧文瀾停下來歇一口氣,「渺茫。」
「你不是說過兩年評副高麼?」溪言看著書,漫不經心地說。
「我等不了兩年,你父母也等不了,」他起來又舉啞鈴,不知是累還是怎麼,他咬著牙,「誰都著急,就你沒良心。」
「……」
他說:「辦個婚禮也就兩天的事,我能請假。」
溪言說:「知道了,」
隔天溪言就打電話問朱木蘭,最近的黃道吉日是什麼時候。
朱木蘭樂得頭頂開花,馬上查日曆,說:「有的有的,這個月……嗯……倒是有適合嫁娶的日子,但都不算太好,下個月6號挺好的。」
溪言說:「我和他說說,多一點時間準備,辦起事來也從容一些。」
朱木蘭又說:「下個月6號這天還適合求嗣。」
溪言:「……說這個做什麼?今年沒時間……明年也是。」
朱木蘭:「我知道,我就是太想了,看見了就想過過嘴癮。」
溪言:「哦。」
又是晚上,溪言跟顧文瀾說了婚禮的日期。
顧文瀾一聽,皺著眉道:「這個月不行麼?這才月初。」
「這種事要擇個良辰吉日的嘛。」溪言知道他不耐煩這些個傳統習俗,趕緊安撫道:「婚禮是人生大事,是要講究一些的,討個吉祥。」
「嗯……」他懶洋洋地靠著床頭,翻了兩頁文獻。
溪言準備躺下時,說:「你急什麼?之前也沒見你這麼放不下。」
他把文獻扔到一旁,「之前沒想起來還行,現在這事既然都提上日程了,當然時刻掛念。」
她伸手把自己這邊的床頭燈給關了,剛躺下就被他抓入懷裡,腦袋往她頸窩湊了湊,聽見他低聲說:「我對辦不辦婚禮倒不太在意,主要是你,女孩子都嚮往。」
溪言摸他的耳朵,「其實我不著急……」最近學校裡她也挺忙的。
「故意跟我唱反調?」
「真的不著急。」
顧文瀾不想跟她討論著不著急的問題,他坐起來說:「你抽空去試試婚紗,到時候我有時間就陪你,我如果沒時間你就拍張照片發過來我看看。」
她還是一副不太上心的模樣,「嗯……」
他抓著她的雙腿提起來,往她屁股拍了兩下,「聽到沒有?」
「聽到了……」
「你就是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