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誰醜誰尷尬
寬心,這該如何寬心呢?
四太太愁的睡不下,在四爺面前,她還能申辯幾句,不納妾的話兒還能說得出口,畢竟是夫妻,四爺是個好性兒的人。
可是要是老爺子回來了,她總不能對著公公說出來不納妾的混帳話。
不納妾,在她自己想法裡,就是等同於混帳話了。
「不納妾,就是要那家斷子絕孫啊。」
「不納妾,就是四爺同意了,老爺子也不能這麼不管的啊。」
「我不能成了那家的罪人,對不起列祖列宗,等著老爺子開口,又或者是四爺難心,不如我自己說,到底是要納妾的。」
她喃喃的說著,瞧著窗戶外面,四爺站在廚房門口,不知道跟劉媽囑咐什麼。
只見沒一會兒,劉媽端著茶盤進門,放在炕桌上,「太太,您吃點,四爺特特的囑咐我,給您打一碗紅糖雞蛋,紅糖多多的放。」
「家裡紅糖不是沒了?」
四太太算帳的時候清清楚楚,有一筆極為細緻的開銷,就是要再買點紅糖來,有的客人愛喝糖水。
劉媽擦了擦臉上的汗,看著大人孩子好好的,心裡也鬆了一口氣,嗓門也大起來了,說話帶著響亮勁兒,「嗨,四爺去買的,這大半夜的鋪子都關門了,他去找了相熟的油鹽店,喊了夥計去開門的。」
四太太發苦的心裡面,也跟喝了糖水一樣的,她覺得不論是什麼事兒,睡起來再說。
結果一大早帶著晨露,老爺子就回家了,還沒進院子,笑聲就極具有穿透力的輻射到四周去了。
「生了,果真是生了,我半夜裡就出發了。」
「不用車,我腿著回來的,走幾個時辰不累的。」
「趕巧了,我也不知道要生,是寺裡的方丈喊我回來的,說是家有喜事,我尋思著定然是早產的。」
一邊跟四爺說著,一邊進了院子,劉媽打水來洗漱,老爺子拿著手巾把子擦了擦臉,「快,我孫子呢,抱來給我看看。」
老爺子想當然的以為是孫子,就跟所有人以為的一樣,話說出口,就看見劉媽苦瓜臉一樣的笑。
「老爺子,是孫女。」
下意識的去看了四太太的窗戶一眼,只覺得心裡面澀然,「孫女啊,孫女,也抱來看看吧。」
那禎禧聽得真真兒的,院子裡面的人,聲音都帶著措不及防跟失落。
她抓著老爺子的手,是想著極力討得老爺子歡心的,以後的日子也能好過一點不是。
老爺子抱著看,「是個機靈孩子,好孩子,好孩子啊,讓四太太放寬心,好好養著便是了。」
聲音裡面帶著些無精打採的,給孩子遞給劉媽,那禎禧使勁的往後看一眼,似乎能看到老爺子側頭然後擦了擦眼角。
她這時候,也恨不得自己是個兒子了,要是個男孩子,大概沒這麼多的煩惱了。
老爺子雖然已過花甲之年,精神矍鑠卻是非同一般,前些日子去大鐘寺,有大師清談講經,他自來是喜歡這些東西,便去小住幾日。
原還要過些日子才回來的,隻昨晚的時候,他跟宗山大師向來交好,宗山大師有秘而不宣的修行,行走世間多救死扶傷,功德修行極佳,在佛學經書方面也是別有造詣。
「您說說,我這心裡啊,滿以為是個孫子,興衝衝的連夜回家趕去,沒成想滿心的歡喜落了空。」
老爺子心中意氣難平,縱馬到了大鐘寺,梵音迴響,他心中難免淒涼,去後山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拿出酒來,對著滿山秋葉醉飲。
又想起來家裡無香火傳遞,不由愴然淚下,有小沙彌看到了,知道他與宗山交好,趕緊去尋了宗山大師來。
宗山笑而不語,隻手中一串極大的佛珠,不長一串,粒粒如棗兒大小,名貴木材打磨,經年摩挲,沁色包漿實屬珍品了,又是宗山大師這樣的大師貼身之物,更加不凡了。
「你與我相知,知道我多年心結,完事解好,只一個是我的心頭病,沒個孫子,我就是閉眼都不安穩啊。」
宗山是個極為風趣幽默的人,他聽了這黃連水一樣的話,一點不受影響,隻張嘴笑的震山響,說話的語氣是那麼的熱情,那麼的真摯。
「吾兄,吾兄啊,孫子孫女有甚區別,魔怔了不是?」
「天地之大,變化無常,人不過是滄海一粟,此間煩惱,百年之後,都是身後塵埃,不留餘痕。」
老爺子抬眼看了宗山一眼,擦了擦眼淚,自己站起來,就知道不能跟這人待的時間久了,不然總有出家的衝動,萬事都看開了,那就成佛了。
生怕宗山再說下去,忙拉了他一把,跟他多說說俗氣的事情,「依您看,我這輩子,還有沒有孫子了。」
宗山有秘而不宣之術,能窺天機,懂星宿連理之術,平常人不知道罷了。
只見他依然是含笑站在樹底下,有樹葉枯黃落下,倒是襯得他一身青衫愈發出塵,好似羽化登仙一般,他懂,就是不說罷了,所以只能含笑示人。
老爺子碰了個軟釘子,「三日酒,定要賞臉。」
宗山大師這才點點頭,「當去,當去的。」
老爺子傾吐一番,騎馬奔襲一段路程,不由得拉了拉韁繩,放慢了走,前後一思索宗山態度,只覺得家裡孫女應當是不同凡響的。
不然昨夜為何特特的來告訴他,家中有喜事呢?
既然不是孫子,在他看來這喜事也不算大,但是宗山大師既然說是喜事了,那就不是一般人的喜事,而且答應了洗三日來家裡,老爺子漸漸的咋摸出一點味兒來了。
這孫女,怕是以後不同凡響的,家族復興,也許有些生機在她身上。
回憶一下這孩子的面貌,早上隻匆匆抱了一下,只記得那額頭寬闊,像是楊柳青年畫上的壽星老爺子,那腦門如出一轍的寬闊而微微的隆起來,庭宇開闊,是聰明長壽之相。
是的,老爺子回憶的沒錯,那禎禧自己伸手摸摸腦門,也不由得齜牙咧嘴,她雖然看不到,但是渾身上下摸兩下,也覺得這腦門似乎是過大了。
要是臉整個的摔下去,人家都是鼻子先破,她疑心自己怕是腦門先落地。
不過,家裡對於她的長相,似乎除了富貴覺得長得好之外,其餘人一概不是很關心,注意力都在性別上了。
就連那四太太,也沒好好端詳一下這個女兒,就開始拿起來算盤盤帳了。
家裡出嫁的大姑奶奶,二姑奶奶都回來了,幫著一起張羅。
大姑奶奶跟二姑奶奶隔得年紀小,大姑奶奶三年前出嫁的,二姑奶奶是一年前,都是一等一的人。
沒出門子的時候,大家見了都要說一聲體面,長相極為排場跟秀美,結婚了以後,紮著旗頭或者是兩把小刷子,出門會客的太太們看到了,沒有一個不誇乾淨利索的。
那禎禧轉著眼珠子看著,看看大姐,再看看二姐,只覺得別樣的親切,她看看大姐的額頭,再看看二姐的額頭,都是光潔美麗的。
按照這個遺傳基因來看,她的應當也不會醜,是自己多心了,笑嘻嘻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沒想到一下子引起二姐的注意,就聽到耳朵邊一聲驚呼,「哎呦,奶奶快看,三妹的腦門,怎麼這樣出奇的大?」
大家這才好像才發現這大腦門,果真是出奇的大,別樣的大啊,各自圍著驚歎一番。
那禎禧的臉就黑了,什麼意思,合著一家子漂亮女人裡面,就只有自己腦門大的難看,還真是讓人沒脾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