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鬧氣
那禎禧見天的盼著自己的生辰,那天要什麼都會有人滿足的,三歲的胖娃娃對著這個認知很清晰。
晚上掰著胖指頭,「我還有三日就生辰了。」
說著還生怕大家忘記了,努力的舉起來三個手指頭,刷一下存在感,來回的在每人臉前晃一圈。
「知道了,知道了,見天的說,剛學會了算數不是?」
那禎禧就笑,「奶奶,我沒去學堂之前,也會數數的。」
她就是知道,很簡單的,不覺得數數是個為難的事情,「我還會描紅呢,先生誇我聰穎呢。」
她年紀最小,又胖的可愛,先生原以為胖墩墩的身軀裡面是個笨拙的靈魂,沒想到人家胖丫頭一點即通,竟然是個聰慧的,萬不能以貌取人。
她的小胖手指捏起來毛筆,有模有樣的,手不抖的,老師說的都跟著做,先生對她的印象也從一個不懂事的胖丫頭,變為了一個帶點靈氣的胖丫頭。
這一點,不僅僅是先生有所感覺了,馮二公子看著老太太桌子上的兔子,看著看著眯起來眼睛,這兔子瓷質細膩,瑩白且隱隱泛光,釉色鮮豔,只是好好的兔子不知道為什麼做人的扮相。
「母親這玩意,倒是看著新奇呢。」
老太太有心事,看著那兔兒爺有話說了,「你倒是眼光好,這是禧姐兒特特給我郵寄來的兔兒爺,說是要過中秋了,給我瞧個新鮮,這玩意兒只有她那裡才有呢,有意思的很。」
「這孩子有心的很,知道我疼她呢,說起來禧姐兒也要過生辰了,你--」
二公子不由得嘴上帶一點笑了,他沒法子不笑,早先的時候就不願意,原因種種太多,現在他已經是翩翩少年郎,正是孟浪的時候。
對著這麼一個三歲的胖丫頭,從母親的敘述裡頭知道這是一個剛去學堂的胖丫頭,實在是不能不讓人發笑的,荒唐。
他心裡慢悠悠的想,又要我去看她,從出生就要我年年去,偏不去。
去了看奶娃娃包著尿布嗎?
還是看著小胖子問著自己要糖吃?
又或者是被人看到了,一個翩翩少年郎的,一個還是小娃娃,他們站在一起,不像是未婚夫妻,倒像是說相聲的,憑空給人看笑話。
「母親,我看還是要二管家去一趟的好。」
老太太也是和和氣氣的跟兒子說話,「你難道就不想去看看?禧姐兒是個好孩子,愈發的可人疼了。」
二公子有些話不好說,去看乖巧可人的禧姐兒,人家未婚夫妻是恩恩愛愛,只有他,跟養女兒一般的。
「母親受累了,趕明兒我把禮單送來,不能年年讓母親辛苦。」
他退一步,人不去,出禮總行了吧。
往年的時候,都是老太太一個人出禮的,二公子向來不管,今年能自己出禮,老太太覺得也可以了,慢慢來不是。
二公子在家裡,向來是不去花園等地方遊戲,也不去找別的人串門玩耍的,家裡弟弟們雖然也想親近他,但是他自來面冷,老太太說是個閻王性格一般,也不敢找上門來。
劉小鍋伸著脖子看了半天,只看得眼睛發花,坐在圈椅上,袖長的身子斜斜的倚在靠背上,青衫東墜露出來一截小腿,線條明理貼著黑色褲子若隱若現。
一隻手隨意的搭著,一隻手捧著書,半天不動一頁,這是常有的事兒,劉小鍋知道他在想事情。
又站了半小時,看了看天色,劉小鍋才縮著腦袋進來,「二爺,天兒暗了,您歇歇眼一會吃飯了。」
「拿的是什麼?」
「老太太那裡給的,您瞧瞧,可真的是精巧啊,我這麼大以來,還沒見過這樣的玩意呢,可算是稀罕呢。」
先是一頓彩虹屁,心裡面直打鼓,這盒子裡放的東西,他生怕自己主子鬧氣。
「您瞧瞧,咱們這兒可沒有這樣的東西,我跟著您,也算是開眼了。」
把盒子放桌子上,慢慢的拉開蓋葉,「那家三小姐特特的郵寄過來的,電話裡交代給您這一個呢,說是謝謝您平日裡多有記掛。」
說完就眼睛盯著腳尖,膽戰心驚的開始裝死。
二公子自己拿出來,上手摸索了一下手感,再看看那顏色,「呵。」
呵什麼呢?劉小鍋不知道。
二公子先前壓根就沒待見這麼一個未婚妻,後來看開了就當不存在的,只是這差別忒明顯了點吧。
給老太太那一個,再看看給他這一個,小丫頭怕是真的用自己的零用買的,以至於買不起倆好的,只能買一個糊弄糊弄他這個表哥了。
還美其名曰是孝敬表哥的,謝謝表哥的,雖然沒見過面,但是二公子就能想當然的給胖丫頭的德行想出來。
光會哄人嘴甜但是荷包很窮的小可憐胖丫頭,這是二公子下的定義。
「那家光景如何?」
「嗨,甭提了,去年我爺爺去的時候,說是四太太盡力招待,但是仍看得出來局促,四爺為著子孫大計,納了一對兒姨娘,哪想到生出來全是姑娘。」
說到這裡看了一眼二公子,琢磨著這大概是感興趣的意思,就開始叭叭叭的倒豆子一樣的全說了。
從那家家境窘迫一直到三小姐小小年紀入了學堂,就連兩位姨娘怎麼來的都一清二楚的,劉二管家辦事,向來是膽大心細,那家給摸得清清楚楚的。
人少屋子淺,也瞞不住什麼事兒的。給二公子聽得直皺眉頭,難為胖丫頭還能這麼胖,窮巴巴的。
「今年你去那家一趟,給三小姐慶生罷了,各色禮物備好,再有一個紅封兒,特特的給三小姐用罷了,只說謝她的心意了。」
熟不知為著這小小的兔兒爺,那家四爺多了幾門官司頭疼呢。
前頭那禎禧跟老爺子說了二姨娘攛掇四小姐的事兒,老爺子不好對著兒子的小妾發威,只等著逮著四爺了,劈頭蓋臉的罵一頓。
「只管養著人就是了,家裡的事兒,還是三姐兒的事,那裡輪得到她一個姨娘插手的,說破天也沒有這樣的規矩,到底是鄉下來的,人事不懂。」
「你因為著香火的事兒,才有了這兩位,到底是見識短淺,莫帶壞了我的三姐兒,還是那句話,別跟三姐兒有牽扯。」
「到底是都有生養了,只管好好照顧姐兒們才是,再有這麼攛掇的事兒,教壞了四姐兒,我一併唯你是問。」
老爺子立下了好大的規矩,給四爺訓得灰頭土臉的沒意思,又不想去跟二姨娘三姨娘多說什麼話兒,到底是覺得見識少了。
四爺是個有品位的人,要不是為了兒子,絕不要這樣的女人,輕易不進跨院兒。
只是二姨娘不服氣,被一個黃毛丫頭碰一鼻子灰,還就是跟個兔兒爺杠上了,三姨娘怎麼都勸不住。
晚上捯飭了一番,隻趴著窗戶那裡等著四爺回來。
「您回來了,我一直等著您呢。」
四爺拎著鳥籠子,抬步就要走,家裡的事兒他向來不管,「什麼事兒,有事兒找太太說去。」
「我找您有事呢,為著四姐兒的事。」
為著孩子的話,四爺才想起來老爺子的責駡,就此跟著回了屋,結果沒看見四姐兒。
「去尋妹妹玩去了,晚上跟著她姨媽一起睡了,姐倆感情好的很。」
四爺想著不在也好,他方便說話,「前兒四姐兒去問三姐兒鬧騰著要兔兒爺了?」
二姨娘心裡咯噔一下,打量著四爺的臉色,她是靠著人家吃飯不是,「是有這麼一回事,孩子小,沒見過這些新奇東西,看著三姐兒有自然是眼饞了,我們姐倆手裡面又沒幾個錢,您也知道我們是命苦的人。」
「要不是當初您瞧著我們可憐,我們指不定早就餓死了,四姐兒人小,我沒看住她就出去了。」
眼裡面淚光閃閃的,女子本柔,不需要怎麼矯揉造作就自有一番可憐勁兒,四爺開口想說什麼,又咽下去了,可憐人罷了。
「以後不要去跟三姐兒比,三姐兒是嫡出的姑娘,老爺子親自教養的,在我跟太太眼皮子底下長大的。缺東西,只管跟太太說,太太管著家裡的一應帳目,虧待不了你們娘倆的。」
說完又拎起來鳥籠子,悠悠然的走了,只看得二姨娘目瞪口呆,一下子撲到床上捂著臉哭。
這叫什麼事兒啊?
三姨娘擔心的不得了,一邊看著孩子,一邊又聽著動靜,生怕姐姐為著要東西惹了人生氣,要她說,還是本分點好,孩子沒有兔兒爺,用草編個兔子什麼的也不費功夫,也用不著錢,一樣是個樂呵。
「憑什麼,怎麼就不能比了呢?一樣是四爺的女兒,憑什麼三姐就跟個金疙瘩一樣,我們四姐兒連個銀疙瘩都算不上,老爺子看都不看一眼,家裡太太更是不管。」
「要我問太太要錢去,太太天天打的算盤響,能給嗎?」
哭的一頭一臉的汗,抬起頭來紅腫著眼,對著三姨娘哭訴,她只覺得天底下的正房都是壞的,都是看姨娘不順眼的。
想著四爺幫著自己,沒想到四爺卻推到四太太那邊去,她怎麼敢開這個口,為著沒有兒子的事兒,她還怕四太太給她發賣了去。
三姨娘也掉眼淚,她勸不住,「早就說了您別去找四爺,這事兒是沒傳到太太耳朵裡面去,要是太太知道了,我們別說是跟現在一樣吃飽穿暖了,都不知道給賣到哪裡去了。」
「姐姐,您就是為了四姐兒好,也別去招人厭了,就當為了四姐兒好,教的四姐兒多親近姐姐。咱們出身低,老爺子生怕咱們帶壞了三姐兒不讓親近,可是四姐兒五姐兒是親妹子,這三姐兒難道就不帶契一下了?」
三姨娘是為了這個打算,她翻來覆去的想,想著還是要生個兒子的好,你有了兒子,什麼事兒才好行動,不然招惹厭惡了,不過是給賣了就是。
三姐兒有好前程,跟金鳳凰一樣,那對妹妹們來說,不是壞事啊。最直接的好處就是有個體面的姐姐姐夫,下面的妹妹也好說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