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該懂事了
馮二爺坐在中堂,喊了劉小鍋家裡的來說,自己閉目養神聽了個一刻鐘。
劉小鍋家裡的心裡面戰戰兢兢,生怕有做的不如意的地方,惹了這一位的嫌棄。
正想著,卻聽到二爺問了一句,「幾時見到了大爺?」
「原以為是火車上,其實不然,早先碼頭上,救了那家少爺的就是大爺,陰差陽錯。」
聽到這裡,馮二爺撚了一下手指頭,上面帶著一些細微的汗,略帶著涼意,「哦,大爺一路上想來是多有照顧。」
劉小鍋家裡的沒有馮二爺這個精明勁兒,自然是有什麼說什麼,她就是再聰明的人,也想不到二爺的心思,「大爺是再妥帖不過的人了,自然是照顧周到,您只管放心才是。」
說完看了一眼二爺的臉色,外面熱的厲害,蟬鳴一片一片的,她的手心裡面都是汗,夾衣濕了一層,這才看著二爺的臉上不見歡喜。
「去帳房那裡領賞錢,好好伺候著。」
她不敢多說什麼,只管著出來了,外面太陽熱的晃眼,她倒是鬆了一口氣。
晚上去跟劉小鍋說,劉小鍋原本是脫鞋子要睡,只一個機靈起來了,「二爺還說了什麼?」
「不曾說別的了,只要我好好伺候著。」
劉小鍋自來是弄不懂兄弟之間的事兒,他們兄弟幾個,從小是一個鍋裡面吃飯的,感情自然不能跟大爺二爺一樣,大爺跟二爺雖說是一個母親,可是行事作風極為不一樣。
那禎禧歡歡喜喜的等著過生辰,等著過了生辰,再沒有半年,她就可以畢業了,到時候去找工作去。
「要到你生辰了,買衣服穿去。」
老太太輕易不出門的人,親自帶著她出門買衣服去,對著她跟親閨女是沒兩樣的。
先前那禎禧不走動,只是在學校裡面家裡頭,老太太也不帶著她出門的。
現如今,老太太有自己的打算,事情眼看著要定下來了,也不忌諱什麼了。
去的是自家的商場,大爺回來以後親自整頓的,這邊最繁華的地,司機指著商場旁邊在建設的大樓,「這棟樓,今年年底的時候就能竣工了,到時候,是上海灘上的第一棟高樓,有八層呢,這個是咱們大爺主持的。」
老太太沒說什麼,看了一眼,隻琢磨著第一高樓這四個字兒,咂摸在嘴裡面不是個味道,這樣的世道,她不愛人出頭。
「咱們進去吧。」
大爺今日裡恰好也在,少不了出來應酬一下,「要買什麼,母親只管看,記在我賬上就是了。」
說完才看見那禎禧,穿著一身石榴紅的裙子,這樣的天氣裡,不由得讓人看見了熱。
老太太聽了大爺的話,不由得拉著她到前面來,「聽見了嗎,這可是你表哥親自說的,咱們啊,只管著選就是了。」
那禎禧買新衣服,哪裡有不高興的道理,一高興,來了一個旗禮,腰肢極具有柔韌性的蹲下來,「先多謝過表哥了。」
抬頭的瞬間,整個人都笑的五官明媚起來了,這死丫頭乍一看不是一眼美人,可是笑起來的時候,你真的能記住她。
世界上有皮囊的美人多了去了,但是有靈魂的美人,大概是少見的。
那禎禧長得不夠漂亮,不那麼驚豔,可是這一點在別人看來是缺點的,老太太覺得是優點,她漂亮的見得太多了。
可是最後有一點點的心得,女人嫁人過日子,過得最好的,還真的就不是那種特別漂亮的女孩子,往往那些長得不夠經驗的耐看的,最後發現竟然是過得最好的。
老話兒說得對,長得太漂亮的人,其實骨頭賤,壓不住,自古美人不讓見白頭,就是這個理兒,這命格賤跟品格賤不是一回事兒。
這商場是最大的商場了,本就是極為豪華先進的,可真的不要小瞧有錢人的消費水準,那禎禧是少來,可是看著這裡面竟然有許多是國外的東西。
光是說大衣皮襖子這一件兒來看,咱們自己的有蘿蔔絲灘皮,毛兒細的有九道彎,再有竹筒灘皮,因為卷起來皮子輕軟,能放到竹筒裡面攜帶,因此極為名貴,再有收藏家必有的金絲猴兒毛皮。
裡面一應俱全,再看國外的,有南美洲的兔鼠,一件兒女士的翻毛大衣,接近於六萬美金一件兒。
那禎禧聽見那個價格,面上不顯,其實心裡面也是吸了一口涼氣,「姨媽,我們去那邊轉一圈看看吧。」
老太太見她沒有想要的意思,便走開了去,先前一輩兒的人,都有皮襖子穿的,北平的冬天乾冷,王公貴族的是玄狐黑狐皮子,青狐的都是貝子們穿的,但是金貴的小姐身上要是有意見白狐斗篷,那也是極為可愛的一件事情。
那禎禧小時候,家裡頭也還算是能講究的起來的,有意見狐嗦子做的小坎肩兒,那可真的是極為名貴的了。
是狐狸腋窩下的毛皮,都說是集腋成裘,就是這麼來的,為著極為難得,因此不到六十歲花甲的老人不能穿,她的那一件兒小坎肩,是老爺子喜愛她至極,又心疼她冬日裡讀書冷清,才去找了一件小坎肩。
後來家道中落,她自己找出來,進了襠鋪了,這些東西每年都要好好打理,打理不好變了色或者是有蟲子咬了,那就一文不值了。
因此留在那家,也沒那個閒心思搭理了,不如當了。還能換一些家用來,讓家裡人吃飽穿暖了來的實惠。
所以說,那禎禧小時候,是有過好日子的,只是那家一直在走下披路罷了。
老太太見她目不斜視,心裡面極為喜愛,「這些東西,終究是有違天和,身子弱的人熬不過冬日裡去,穿一件也就罷了,我是自來不穿這些的。」
那禎禧微微笑,「合該是這樣的,老太太慈愛。我雖然不是什麼大義之人,也喜歡它輕便暖和,但是到底是覺得不合算,不能為著自己便利而去穿它去。」
狐裘保暖輕便,年輕的小姑娘穿上了可愛,大姑娘穿上了嬌俏,老太太們穿上了貴氣,那禎禧當然也喜歡這些東西,華衣美服,沒有不喜歡的道理。
可是為著她的那一點兒喜歡,去給那多少個生靈去剝皮去筋骨,再教她披著人家的皮行走,她是不肯的。
小時候不知道的時候不害怕,現如今長大了,倒是覺得怕的很,她喜歡的那麼多,不一定給得去跟個狐裘較勁。
興衝衝的去買了夏裝四套,再有秋裝兩套,陪著皮鞋還有皮包,再有些許女孩子家家的東西,竟然一下午就過去了。
老太太就此還不肯歇一口氣,「再有禮服,你自去看了款式來,等著你生辰的那一日,讓人趕工做出來,穿上才好看呢。」
馮大爺一下午進出幾次,後來站在樓上的柱子那裡,跟手底下的人說話,不經意的看一眼,再不經意的看一眼。
說不出來心裡面是個什麼樣子的感覺,只是覺得想著看看,瞧瞧到底是在做什麼,其實看了也就那樣,都在做著很普通的事兒,可是馮大爺瞧著有意思。
他即使知道下面她要做什麼,可是還是想著看一眼,掐滅了煙,到底是下樓了,「這一件很好,穿著是再合適不過了。」
生辰上面,再沒有比穿大紅色的更好了,這麼豔麗的顏色,即使是無鹽女也襯得出來幾分姿色,更何況是那禎禧這樣的人了。
哪個少女不愛美,哪個姐兒不愛俏。她拎著裙子,對著鏡子顯示自我欣賞了一下,再轉過身來,極為大方的笑了一下,漏出來的牙齒絕對是不僅僅八顆,這顯示她已經是極為高興的時候了,「姨媽,就要這一件吧,也不要定做了,合適的很,我穿著,只覺得美的不得了。」
等著回家了,進門就看到馮二爺大刀闊斧的跟個老虎一樣的坐在沙發上,「去哪兒了?」
字正腔圓,絕對是拿捏著說的話兒。
那禎禧臉上還帶著笑呢,「去商場了,恰好大爺在,送我許多衣服,著實對不住大表哥。」
說完,老太太拉著她坐下來,也沒覺得不對勁,「你啊,就是俏皮,哪裡就對不住他了,不過是買幾件衣服,咱們下次啊,還去。」
笑作一團,只有馮二爺起身,皺著眉頭,「大哥事物繁忙,還是儘量少去麻煩大哥。」
又拿著那禎禧當筏子,「大姑娘了,再不許這麼去鬧人的。」
老太太見他觸黴頭,也不高興了,「你哪裡來的邪氣,再不許對著我們來,要生氣,去你屋子裡生氣去,禧姐兒在這裡陪我說話。」
不慣著他的臭毛病,多大的人了,說話如此不著調,脾氣大的沒邊兒了。
馮二爺見老太太生了氣,又看著那禎禧低著頭,不由得緩和了語氣,「不是這個意思,是大哥已然忙成這樣子了,你們有事兒只管找我才是,要去逛街買衣服,或者是去支使個什麼事兒,去喊了劉小鍋來才好。」
「禧姐兒,自來是懂事的。」
少不得賣個好,打一棍子給個棗兒了,那禎禧這才抬起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