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進來的是藥研藤四郎， 此時的他再沒有穿著中午那身厚實的棉服， 而是穿著薄薄的家居服， 任憑那些細長的骨刺穿透布料。

　他這個樣子，想必會嚇到大將吧。藥研自嘲地笑了笑，他們都這樣做了， 還怕大將會被他們嚇到麼……

　想到這裡，他將目光放到面前的少年身上。

　此時他已經醒了，正坐在榻榻米上， 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大將，您醒了。”藥研低聲說著，把手裡的託盤放到一邊。

　“藥研，”林緣開口了， 他伸手指了指綁在自己腳踝上的鐵環， “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

　藥研深吸一口氣：“這是限制您使用靈力的工具。還有，您的時空轉換器和通訊器已經在我們手上了。”

　林緣一驚，要不是藥研親口告訴他，他可能還沒有發現。

　他微微低頭，不動聲色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果然本來應該戴著那兩個東西的地方此時早已空空如也。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是他最想問出的問題。他不是沒有看見藥研身上的骨刺， 只是他很奇怪，自己並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他們的事， 這突如其來的暗墮又是怎麼回事？

　“因為……”藥研突然露出了一個極為怪異的笑容，瞳孔也漸漸浮上了血色， “我們不想讓大將離開啊……”

　“大將哪裡都好，就是經常一去不回讓我們想念得很。所以我們就想著……”

　“如果大將能一直留在我們身邊就好了，就像這樣……”

　“你哪裡也去不了。”

　林緣：“……”

　這突如其來的病嬌感是怎麼回事啊喂！

　見林緣沒有說話，藥研以為他是害怕了，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林緣的臉，卻又在半路縮了回來。

　他怕自己身上的骨刺會傷害到他。

　想到這兒，藥研抿了抿唇，眼底的血色漸漸褪去，拿起了裝有食物的碗，想要遞給林緣：“大將，先吃點東西吧。”

　林緣扯了扯嘴角：“我可不敢再吃你們的東西。”

　藥研的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他苦笑道：“不論出於什麼原因，我們都不會傷害主公的。”

　“主公既然不相信我，那就由我來替主公試毒吧。”藥研說著，拿起筷子把各個碗裡的食物都吃了一點，包括米飯，最後把筷子遞給了林緣。

　林緣依舊沒有動，似乎是在觀察他的反應。

　“大將，”藥研再次開口，“不管以後如何，至少您這些日子只能待在這裡了，如果不吃東西的話，身體會受不了的。”

　林緣還是看著他不說話，過了許久，才伸手接過藥研手中的筷子。

　藥研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氣。

　林緣慢吞吞地吃著飯，吃一口還要看一眼藥研，那副謹慎的樣子仿佛自己下一秒就會被毒死，或者死於藥研的手下。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林緣放下筷子，再次看向藥研：“加州清光和壓切呢？他們作為我的近侍，為什麼沒有來？”

　細心如藥研立馬就察覺到了林緣在稱呼上的變化，只是他什麼都沒有說，而是微微低頭：“他們在外面。”

　“外面？”林緣反問了一句，接著他稍稍抬高了音調，冷淡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嘲諷，“是覺得身為近侍卻對自家的審神者做出這種事，所以問心有愧嗎？”

　“大將……”藥研動了動唇，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林緣神色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後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

　“是。”藥研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而是轉身退了出去。

　藥研走後，林緣躺在床上開始反思，自己到底是哪一步走錯了，可是思來想去也沒個結果。

　至於綁在他腳踝的那個鐵圈，他一開始還擔心過會不會有別的作用，而剛剛聽藥研說“限制靈力”的時候，林緣剩餘的那一點擔心也蕩然無存了。

　這個東西對於別的審神者來說，可以說是致命的威脅——被限制了靈力，那麼自己一直以來的依仗也就沒有了。

　但是這對於林緣來說則完全不是問題。

　因為他倚仗的……

　從來都不是靈力。

　剛剛他看似是在一眨不眨地盯著藥研，實際上則是在嘗試打開系統。

　果然不出他所料，系統衣櫃還是能夠照常打開的，除了一些靈力加成的套裝被限制使用了以外，其他的套裝並不受到影響。

　也就是說，他隨時都可以抽出一把鋒利的刀，把限制他行動的這根鏈子斬斷。

　不過他現在並不想這麼做。

　比起這個，他更想知道這些付喪神們到底想做什麼。

　此時的林緣，要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畢竟他一直自詡待他們不薄，結果卻落得現在這樣的下場，要不是他有系統，這次可能就真的栽了。不過真要說生氣，倒也沒那麼生氣，畢竟他們看起來也確實沒有要傷害他的打算。

　所以，剛剛那句話也是特意說來氣他們的。

　大概是知道林緣的手機一進本丸就會沒有信號，所以他們倒是並沒有把林緣的手機一起收繳了，以至於他現在至少還能玩一下暖暖——至少這是唯一一個不受信號影響的應用，當然，具體原理他也並不清楚。

　在刷了一會兒暖暖以後，林緣覺得有些無聊了，但是又沒有別的事可做，只能躺下睡覺，本來毫無睡意的他在沾到枕頭之後，竟然真的困了起來，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主公？主公？”不知過了多久，林緣的耳邊突然傳來了輕聲的呼喚，語氣輕柔而纏綿。

　“嗯？”林緣從睡夢中醒來，神智還不是很清醒，一雙漂亮的眼睛還藏著水霧，此時茫然地眨了眨，懵懂的樣子簡直能把人的心給看化了。

　鶴丸國永按捺下心中想要把面前的少年就這麼藏起來的衝動，繼續溫聲而耐心地輕哄著他：“主公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鶴丸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像是催眠曲一般讓林緣的頭腦再次湧上了困意，他緩緩閉上眼睛，小聲地咕噥道：“什麼？”

　“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林……”林緣緩緩吐出一個字，突然猛地清醒過來。

　絕對不能告訴付喪神你的名字……

　一旦被知道了真名，就會和付喪神締結契約，而締結了契約的審神者，也更容易被神隱。

　代表兩人之間契約的光芒緩緩亮起，只要林緣說出剩下的那個字，契約就會正式締結。

　此時的鶴丸正坐在他的床頭，潔白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看起來格外的溫柔。

　“林什麼呢？主公可以告訴我嗎？”鶴丸繼續蠱惑道。

　林緣卻不再吃這套了，他勾了勾唇，笑道：“不告訴你。”

　光芒褪去，契約締結失敗。